“先生,我們快去看看,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朱媺娖一聽,立刻向張明偉建議道。
張明偉聽了點點頭,其實,也就在前面,不管快不快,反正很快就能看到了。
只見城門洞這邊圍著一群人,有守城兵卒,也有穿著普通衣裳的百姓,全都在看熱鬧。
李若璉一見,立刻示意兩名手下一左一右超過張明偉和朱媺娖一個馬頭,到前面看著,預防意外。而他本人,也靠近了一些張明偉和朱媺娖。
張明偉他們是坐在馬上,比較高,因此雖然在人群外圍,卻還是能看清里面的情況。
只見在人群圍著的里面,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一臉鐵青地站著,在他身邊,則是一個婦女半蹲在地上,死命摟著兩個大概五六歲的小孩,在那哭喊著:“你真要賣兒賣女,那就把我賣了吧!”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在那“嗚嗚”地哭著,同樣緊緊地摟著那女人。
“你以為我想賣啊!難道他們不是我的子女?”那漢子一臉痛苦地說道,“我平時對他倆就不好了么?你不想想,已經三天沒有東西吃了,光喝水又有什么用?你看看他們倆,再這樣就會餓死了!賣了他們,好歹他們能活下去,也能換回一斗糧食,還能給娘看病。”
“那賣我啊,把我也賣了好了!”那女人大聲哭著回道,“你這個狠心的,他們兩人這么小,被賣了還不知道那些老爺會怎么對待他們倆?把我賣了換吃的,你帶著兩個孩子!”
“那娘怎么辦?”那漢子痛苦地嚎叫了起來,“你要不在,誰來照顧娘,誰來照顧他們兩個?而且娘還在發燒,必須要立刻請郎中看看了。”
“你們吵夠了沒有?”在他們面前的一個錦衣漢子有點不耐煩了,當即喝問道,“賣不賣就一個話,別耽擱老子的時間!”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之后又冷聲補充道:“就這年頭,那邊有的是人賣,不想賣就滾一邊去!”
“賣!”
“不賣!”
那高大漢子和半蹲著的女人幾乎同時大聲回答,不過答案是剛好相反。
朱媺娖看到這一幕,就立刻轉頭對張明偉,用生氣的語氣道:“這個男的真不是東西,他為什么不把自己先賣了?”
對于難民的悲慘,張明偉其實心中有數。如今真得看到有活生生的賣兒賣女之事出現在他面前,他還是很震驚的。
不過他并沒有像朱媺娖那么生氣,因為他知道,就如同藍天保一家那樣,有的時候,原本是良善人家,卻有可能被世道逼上了一條不歸路。
這種體驗,張明偉沒有經歷過,但他是成年人,寫多了明末,自然知道得太多了!
然而,朱媺娖卻不一樣,她長于宮中,身為大明長公主,自然是在呵護中長大,又不用參與皇權斗爭,完全可以說,她是真正的溫室里的花朵。突然之間看到這種賣兒賣女的事情,她的憤怒也同樣是可以理解的。
張明偉心中如此想著,還沒回應朱媺娖的話就聽到城門洞那頭,傳來一個有氣無力,卻異常堅定和憤怒的老人聲音:“如果你賣我孫子孫女是因為我這個老東西,我就撞死給你看!”
那高大漢子聽了一驚,立刻轉頭看去,然后大喊一聲“娘”,就連忙奔了過去。
張明偉聞聲看去,卻見一個老婦人扶著城門洞,好像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就見那高大漢子一下扶住那老婦人,悲聲說道:“娘,都是孩兒不孝,可您這病必須要治了,不能再等了!”
那老婦人似乎對兒子意見很大,想要甩開他,卻一點力氣都沒有。于是,她就抬頭,看著那錦衣之人,堅定地說道:“我們劉家的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不賣!”
那半蹲的女人一聽,喜極而泣,連忙喊了聲“娘!”
然而,這時候,這個錦衣之人卻變了臉色,冷喝一聲道:“膽敢戲弄本大爺,來人,把那兩個小崽子給我搶過來。”
“是!”他的手下跟班一聽,立刻上前,就去那個婦女懷里搶人。
“娘,爹…”兩個小孩被搶奪,嚇得紛紛哭喊了起來。
婦女雖然幾天沒有吃東西,可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牢牢地摟著兩個孩子,讓那兩個家丁一時半會之間,竟然搶不走小孩。
“啪”地一聲,就見那老婦人打了她兒子一巴掌,厲聲喝道:“還愣著干嘛?”
高大漢子被打,連忙跑了過去阻攔,同時說道:“不賣了,不賣了!”
“呵呵,你說不賣就不賣了?”那錦衣之人一聲冷笑,隨后厲聲下令道,“敢消遣本大爺,真是給臉不要臉,一粒糧食都別想要了,給我打!”
于是,這人的剩下三四個手下立刻蜂擁過去。可卻沒想到,那漢子身手不錯,竟然奈何不得他。搶人的那兩人見了,就先放棄了搶人,跟著去圍毆那個漢子。
那女人一見,立刻摟著兩個小孩先退回了城門洞那邊,把一雙兒女往那老婦人身邊一放,二話不說,竟然沖向人群去幫她丈夫了。
圍觀的人群都只是看著,就連那些守城軍卒也只是在瞧熱鬧而已。雖然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面露不忍之色,不過卻都沒說話。只有少數幾個,似乎有低聲說什么,不過當那個錦衣之人聞聲看過去時,卻又立刻沒了聲音。
那對夫婦應該就是餓的,沒有力氣,被他們打倒的人,立刻又起來撲上。不一會的時間,那夫妻倆就沒有招架之力了。
那高大漢子到了這時候,便連忙把他媳婦護在身后,獨自承受那些人的拳頭。
“唉!”有幾個人嘆了口氣,不忍再看下去,便轉身想走了。
“住手!”張明偉看到這里,便大聲喝了一聲。
那錦衣之人聽到,便一邊轉頭看去,一邊厲聲喝道:“誰敢管本大爺的閑事,活得不耐煩了么?”
可等他一看清說話之人,包括他身邊的人,全都騎著高頭大馬,頓時就稍微愣了下,隨后改了語氣解釋道:“我是嘉定伯府上的管事徐云超,被這些刁民戲弄,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這話說得,好像他才是弱勢一方!
嘉定伯府上的?張明偉一聽,頓時想著,還真是巧了!
朱媺娖一聽,也是有點意外,不過馬上臉色一沉喝道:“人家不愿意賣,你們為何還要搶人家的小孩?還要打別人,你們主人就是這么教你們的?”
徐云超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變了臉色道:“什么時候嘉定伯府上的事情,還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了?呵呵,你區區一個侍女,不也是主人沒說話,就在自己瞎比比,你主人又是怎么教你的?”
朱媺娖聽得一愣,心中不由得想著,自己真得逾越了侍女的本份?
徐云超見她這樣子,以為他們是顧忌了嘉定伯的身份,就有點得意起來了。
不過他都沒來得及說話,王二彪卻是怒了,連忙護主道:“大膽,口出狂言該當何罪?”
徐云超聽到,愣了下,也怒了,當即厲聲喝道:“我嘉定伯府做事,誰人敢管?今天這兩小崽子,是少爺指定要的!賣也好,不賣也罷,我都是要定了!話擺在這里,誰管,誰倒霉!要是不信,來試試?”
雖然爵位不是很高,可有當今皇后在,還有太子也在,哪怕是國公府上的,都不可能為了區區難民,和嘉定伯府上的過不去!
那群圍毆夫婦倆的家丁原本停下了,聽到這話之后,便一個個獰笑著又開始動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