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巡邏的幫眾轉回來之前,莎拉就已撬開了門鎖,溜進了屠宰棚內,并且掩好了木門搬來隨地亂放的生銹鐵鏈堵在門后。
這阻止不了鐵鉤幫幫眾進來查看,但是可以防止海風把木門吹開。
屠宰棚就是一間一眼盡收眼底的大木棚,里面沒有什么隔間,只有樓梯通向墻邊高處的回廊。
像這樣的屠宰間,碼頭上有好幾個。不過白天的觀察讓她早就知道海甲龍被放進了哪個屠宰間,這樣夜里才不會迷路。
海甲龍盤起的尸體幾乎占據了整間屠宰棚,傳出腥臊惡臭的劇烈咸腥。
似乎是感覺到了食物的靠近,身后的膚甲泛起了一陣陣的刺痛,催促著她快步走向尸體。
頭頂的天花板間有很多縫隙,這木棚漏水嚴重。
她悄悄的繞到這巨獸的正面,它上顎延伸出的尖角被鐵鏈纏住,吊在了巨大的魚鉤上,以一個微微抬頭的姿勢,蒼白的魚眼中早已沒有了光芒。
海甲龍的頭部是甲殼最堅硬的部位,咬力強勁的雙顎可以將船身裂成兩半,但如今它的咬肌已經被屠夫割斷,松懈的下顎無力垂下,露出一張千刀萬剮的血盆大口。
它長著鱗次櫛比的尖刺形鱗片,鱗片的末端在它活著的時候會發出螢火般的光亮,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燈帶,但在死后這種光芒已經消失。
牙縫間源源不竭的流出滑膩血水,已經浸滿了木板條地板,即使是海浪也沖刷不干凈。
這種稀有的海獸就算是莎拉也沒有見過幾次,相傳它們會把發光的卵產在深淵之下的珊瑚礁上,讓不少海員誤以為自己看到了巨大的夜明珠。
而一枚卵至少就有三只以上的海甲龍守護著,一旦有獵海船誤認追尋著海底的光芒靠近,就會被附近的海甲龍撕碎沉底。
海怪的血肉其實價錢一般,真正值錢的東西是更大個頭、更加危險的怪獸身上的某些器官。
比如說海甲龍的皮,這種全身被硬鱗包裹的龐然巨獸只有腹下某處才有一圈柔軟的表皮,這是它們為了繁衍做出的妥協,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但即使這樣,這個部位的海龍皮也是柔如薄紗,韌如精鋼,如果能做成皮靴,絕對受極追捧。
莎拉記著卡恩的囑托,用剛才撬鎖的匕首把這圈海龍皮剝下來,小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她掀開衣服露出了膚甲,用手輔助引出虛空能量,將其注入到海甲龍的薄弱處,開始腐蝕它的血肉。
侵蝕順利的進行著,血肉轉化為蒼白物質,那是一切血肉的本質,虛空渴求的營養。
它被吸收進膚甲中,刺激著膚甲增生,同時帶來難以忍受的劇痛。
莎拉極力壓低著聲音不讓自己喊出聲來,她克服痛苦的方法就是讓自己思考,轉移注意力。
她死死的盯著海甲龍越來越大的傷口,然后感受著膚甲在皮肉上一點點蔓延開來,思考著海甲龍是否在自己身上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以及虛空到底是怎么樣的怪物?
比爾吉沃特這個城市從來沒有感受虛空的恐怖,身上這一小塊膚甲帶來悚然餓意,都超過了一個溺水之人在海底直面深海巨獸的恐懼。
也許就算是芭茹人信奉的海獸之母娜迦卡波洛絲,恐怕也抵擋不了虛空的吞噬。
那亙古不變的饑餓將她淹沒,她感覺自己正在變成一個怪物…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說話聲。
不知不覺,巡邏的幫眾已經轉到了正門,同時也發現被打開的門鎖,不禁破口大罵。
“為什么這間的門沒鎖啊?那些屠夫在想什么呢,要是東西丟了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莎拉被聲音驚醒,停下了吞噬,在一眼望到頭的屠宰間里尋覓著藏身處。
“可能已經臭到神志不清了。”另一個幫眾開玩笑道。
“嗨,我估計是工資太少干活不得勁,急著出去收過路費。屠宰間的活計可真不是人干的,一頭海獸從獵殺到販賣,每次都是船長船員們先拿走一袋袋沉甸甸的金海妖,只剩下幾枚銅鯡魚分給屠夫們,如果不是屠夫們把海怪肢解,他們的戰利品可就要爛在海里了。”
一個話簍子開了口,聲音離門越來越近。
“所以你才來當夜哨嘍?”
“可不是嘛,有本事的人都去當魚叉手了,像我這種貪生怕死的只能找點清閑的活計混日子。”說完,那人咕噥的喝了一口酒,打了一個飽嗝,然后木門被推開了,門后的鐵鏈在地上摩擦發出嘩啦啦的回響。
鐵鏈擺放的位置引起了嘍啰們的警覺,正常來說這種向內開的門在關門后不應該有東西堵在門后才對。
“仔細檢查一下。”
幾個幫眾走進屠宰間,從吊起的龍頭旁邊經過,通過樓梯走上了高層的走廊上。
借著天花板透下的月光,他們俯視著海甲龍蜿蜒盤亙的巨大身軀,整間屠宰棚一覽無余,除了海獸尸體就只有掛在墻上的各種肢解工具。
“走吧,沒人。”
幾個嘍啰走出腥臭難當的屠宰間,臨走時不忘把門反鎖上。
他們可是在普朗克手下討飯吃的,一般沒人敢來招惹這位殘暴的海盜之王。可要真是出了狀況,他們老大在搞死兇手前,可能就先把他們變成陰溝里的幾具尸體。
因此誰都不敢懈怠。
屠宰間重歸寂靜,但很快就被一聲咳嗽打破。
就快要窒息的莎拉從海甲龍的喉嚨深處爬出來換氣,渾身已經覆滿了黏膩腥臭的液體,猩紅的頭發黏在身上,不停的滴落著血水,狼狽不堪。
“老娘要吐了,真不知道是誰吃誰。”
鉆進巨獸身體里吞噬血肉的經歷絕對令人難忘,或許希維爾和她能有共同話題。
之前腐蝕出的缺口沒有被發現是因為它位于海甲龍的腹下,站到高處會因為角度問題而被擋住。
總之,她花了一點點運氣躲過了一劫。
現在渾身刺痛難忍,躺在巨獸嘴里什么也不想管,就這么讓膚甲自主吞噬著血肉。
而她注意不到的是,在她轉移之后腹甲處的侵蝕仍在繼續,而且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