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沉入濃云,陰影捂住整個碼頭。
通過一對塔吊的夾縫,兩人看見了幾個鐵鉤幫的嘍啰拖著腳步在碼頭上經過,為了躲著他們,卡恩拉著卡莎躲進了陰影深處。
巨大的板條箱隨意地堆砌在港口各處,成為潛行的絕佳掩護。
氣味更加濃烈了,卡恩順著地上蜿蜒著的生銹鐵鏈看向塔吊——平日里工人們用它們把碩大的海怪吊進屠宰車間里,那種無處不在的惡臭就是從屠宰棚里飄出去的。
遠在水流渾濁的碼頭之外,成排的帆船靜臥在海灣里,船上的燈籠隨著波浪輕緩地搖動。其中一只掛著黑帆的戰艦,碩大無朋,仿佛海獸隆起的脊背。
在比爾吉沃特,沒有人不知道那是誰的座駕。
普朗克,冥淵號。
碼頭上巡邏的鐵鉤幫成員就是冥淵號的船員,這些家伙出了名地殘暴,殺人為樂,冷酷刻薄。
幾個巡邏的幫眾拐了個彎,逛到了屠宰棚背后。
就在這時,屠宰棚里傳出了一聲槍響。
然后一個影子從里面沖了出來,黑咕隆咚的,肉眼什么都看不見。
“我看到她了。”戴著面具的卡莎剛好借助虛空視覺看到厄運小姐,那個擁有一頭猩紅長發的女人一個滑鏟沖進了油膩的海里。
“哇,她真的不怕臟臭啊!”卡莎被這操作驚呆了,浮動著一層油脂的血色大海,她就算覆蓋著虛空膚甲也抗拒跳進去。
而對方,一個干干凈凈的女人,竟然直接跳進去了!
厄運小姐比兩人還早一點來到屠宰碼頭。
她的想法同卡恩一樣,因為蕩婦開膛手身上飄散的臭味來到了比爾吉沃特的最臭的地方。
不過她還發現開膛手留下的傷口是某種用于肢解海獸的刀具留下的,兩條線索一結合,她能肯定開膛手一定來過屠宰碼頭。
事實證明她對了,她在屠宰間里半截海怪肚子里找到了他的老巢,而后者還以為沒人敢闖進普朗克的地方只為了揪出他。
“你就長這個猴樣?夭壽喔,簡直比懸賞令上的還不堪入目,希望你的人頭值得我浪費時間。”
開膛手把藏身地點選在這么令人作嘔的地方,厄運小姐自然有怨言不吐不快。
看到雙槍的厄運小姐出現,開膛手轉身就跑。
他只敢對手無寸鐵的失足婦女下手,又怎么敢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呢?
但隨著他把后背暴露給厄運小姐,一顆子彈立刻打進他的身體。
開膛手倒在地上掙扎一番就死掉了。
現在,她該考慮怎么從鐵鉤幫屠夫的包圍下逃離屠宰碼頭了,畢竟她在對方的地盤上殺了人。
普朗克說過夜晚的屠宰碼頭禁止外人進入,這相當于往死神臉上甩耳光一樣。
厄運小姐把目光放在一面通往海面的光滑斜坡上,塔吊通過這個斜坡軌道將海獸拖進屠宰棚,這是最快離開屠宰碼頭的出路!
她一腳把開膛手的尸體揣進斜坡上,因為被解剖時海獸體內流出血水油脂浸滿,所以斜坡顯得無比滑膩。
只需要一點推力,尸體便順著長長的斜坡一路滑下。
屠宰棚的大門被踹開了,幾個嘍啰涌了進來。
沒等他們看見自己的臉,厄運小姐一個滑鏟滑進了油膩的滑道,順著斜坡滑進被海獸血液染紅的海水。
血浪的表面浮著一層油脂,在油脂下方的水里頭則潛藏著開膛魚和剝皮鰻,終年不散。
聞訊趕來的食肉魚群能在數分鐘之內將人分食得只剩一副骨架,它們可不會憐香惜玉。
但好在開膛手的尸體當了厄運小姐的擋箭牌。
傷口中伸出的血腥味將魚群吸引來,它們圍著尸體打旋,緩緩沉下海底,這同時意味她的賞金也沉入海底了。
在比爾吉沃特這塊不法之地,最接近法律和秩序的東西是賞金榜,只要有錢,正義也能得到伸張。
而在厄運小姐這里,正義偶爾免費。
殺死開膛手純粹是她看他不爽,賞金沒了就沒了吧,大海也該分一杯羹。
就是可惜了她的雙槍進了水,上岸以后又得好好一陣維護。而且事了之后,還得從頭到腳置辦一身新衣裳。
執行正義實在是太蠢了,所以這種蠢事還是少干點比較好。
鐵鉤幫的嘍啰急匆匆跟到了碼頭上,而此時厄運小姐已經借著水面的油脂掩護在水下潛游離去,開膛手為她爭取的幾分鐘足夠她游到附近的一艘船上。
始料未及的是,冥淵號的甲板傳來了些動靜,一群水手拿著弩箭火墻來到了船舷處,正在仔細觀察周圍附近的海域,特別是那些靜臥在海灣里的帆船。
該死!
見自己的逃跑路線已經被關照了,厄運小姐浮出水面換了一口氣,改變方向沿著碼頭潛游而去。
“她朝著我們這邊游過來了。”卡莎可以看到水下的紋樣,一個人游動的輪廓的在海水里并不難發現。然后她看向厄運小姐的身后,補充了一句:“身后還跟著一群吃肉的魚。”
“我們往岸邊靠,看看她需不需要接應。”
卡恩帶著卡莎離開了屠宰碼頭,他們本來就沒有多深入,退幾步來到了一處海岸,躲在了巨大的板條箱后。
厄運小姐在海中奮力游動,從屠宰碼頭游了幾百米到這里,危險已經從被鐵鉤幫屠夫成員發現變成了被魚群追趕。
她不是不想上岸,只是這里的海岸都是石料堆砌的碼頭,她根本爬不上去。
而且上面還有一群尖牙利齒的碼頭碩鼠隨著她在岸上轉移,期待著她爬上岸耗干最后一點力氣,變成送上門的鮮肉大餐。
臂膀發麻,大腦因為缺氧開始變得昏昏欲睡,太陽穴劇痛。
但即使是這樣,厄運小姐也不敢絲毫停下游動。
鯊群和魔鬼魚也來了,它們在她身邊繞圈,翻起水花。
她努力壓住心里膨脹的恐慌,但沒有用,膽子最大的魔鬼魚已經沖過來,一口扯掉了她的袖套。
而就在這時,她看見了希望。
不遠處的一個碼頭上站著兩個人影,她被自己的頭發擋住眼睛看不清了。
不過她卻可以清楚的看到,兩人腳下的碼頭周圍一條魚都沒有,似乎在害怕著什么不敢靠近。
她沒有太多顧慮,為了活命,她擠出最后的力氣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