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傅盛堯在看見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就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人,能夠輕易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他極端厭惡這種感覺。
而趙北硯推著輪椅,漫不經心地靠近傅盛堯:“令父可在家中?”
傅盛堯皺了皺眉,他平日里在眾人面前都是擅長偽裝的,見誰不是三分笑,可是在這個人的面前,他真的笑不出來。
他沒有回答趙北硯的問題,只是這個防備警戒地看著他。
這時,一道聲音傳了過來,打破僵局:“我父親知道錦城趙家的家主登門拜訪,已經從傅氏集團往家里趕了,請你稍等一下,他過一會就回來。”
說話的人是傅盛光。
他從樓上快步走下來,在看見傅盛堯面沉如水的臉色的時候,臉上是一抹一閃而過的不贊同。
趙北硯背對著傅盛光,所以沒有看見他情緒的變化。
可是傅盛堯是正好面對著他,看得簡直一清二楚。
他收斂了一下臉上幾乎已經呼之欲出的不滿,勉強扯出了一抹笑。
傅盛光的性格桀驁又囂張,但是在趙北硯面前,還是顧全大局,分寸得體。
趙北硯轉過輪椅,笑著看向傅盛光:“這位,就是傅盛光先生吧?”
“是的,趙先生,幸會。”傅盛光走到了趙北硯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趙北硯的眸色被輕薄的鏡面遮蓋,是一閃而過的晦暗。
他笑了笑,從容不迫地和傅盛光握了手。
呵,七哥,好久不見......
正如傅盛光所言,傅及暄很快就回來了。
他走到了趙北硯的面前,哪怕是這么倉促的趕回來,臉上還是一副未雨綢繆,一切都盡在掌中的感覺。
“趙先生,讓你久等了。”
“不久,我也是剛剛到。傅董事長一路趕回來見小輩,小輩心中不勝惶恐。”
趙北硯這番話說的動聽,一口一個小輩,抬高了傅及暄的身份。
雖然在社會地位上,他們都是家主,趙家和傅家,原本也是不相上下。
但是趙北硯卻將他放在了自己之上,傅及暄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心中卻是滿意的。
“趙先生說笑了,你和我之間,哪里有什么小輩。”傅及暄太守看了一眼腕表,道:“現在也差不多是中午了,不如我們好好用個飯,替趙先生接風。”
趙北硯微笑:“如此,那么就多謝傅董事長了。”
“不客氣,我們兩家早就該像現在一樣,好好合作,精誠交往了。”傅及暄言辭熱絡。
趙北硯依舊微笑。
他頓了頓,才緩緩道:“對了,怎么沒有看見傅家九爺?”
傅及暄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但是家丑不可外揚的道理,他是懂的。他對傅瑾珩有多少不滿,那也是自家的事,沒有必要讓他在一個外人的面錢丟了顏面。
更何況,將來她是要將傅家給傅瑾珩繼承的。
因此,他緩和了一下臉色,道:“好像是有些私事吧,他的事我不怎么管,也管不到的。”
趙北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倒是沒有表現出其他什么情緒。
之后的時間,一碗碗精致的飯菜被陸陸續續地安排上桌,場面熱絡,賓客盡歡。
整頓飯最不自在的人,怕就是傅盛堯了。
他面無表情地用飯,從始至終沉默......
傅瑾珩將炒好的才端到了廳堂的時候,蠻婆正在織毛線。
是一條圍巾,已經到了最后收邊的階段了。
余歡將筷子擺好,走到蠻婆的身側:“可以吃飯了。”
蠻婆聽到這話,才將手里的圍巾放在一邊,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桌邊。
她坐下,拿起一個碗,將每樣菜都夾了一筷子放在碗里,一言不發地吃完。
之后,她的表情緩和下來。
她看向余歡,道:“我不吃了,你們先吃吧。”
余歡有些疑惑:“你身體不舒服?為什么不吃飯?”
“我說不吃就不吃,還要你管?”蠻婆皺眉:“出去了幾年,翅膀硬了,現在都敢管我了。”
這話說得實在沒有道理,余歡騰的就想要站起來,和蠻婆爭論。
可是傅瑾珩將她拉回了座位上。
他給余歡夾了一塊臘肉,低聲道:“吃飯。”
余歡悶悶地坐回去,臉上還是有一些不悅。
傅瑾珩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你和蠻婆一直都是這樣吵來吵去的?”
余歡悶頭吃了一口飯,低聲嘟囔:“又不是我要和她吵的。”
“蠻婆她不怎么會表達自己,她今天的一切行為,只不過在試探我而已。”傅瑾珩看著余歡眼底的不解,道:“她讓你去做飯,其實是想看看你這些年在外面有沒有吃苦。如果你去做了,還做的很好吃,蠻婆肯定會覺得你這些年過得不好。畢竟顧家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你去做飯。”
“但是她沒有想到,我會攔住你,還自己去做飯,甚至,這頓飯的味道,還不錯。”傅瑾珩又給余歡夾了一顆小青菜:“她只是很欣慰,你能找到好歸宿,可是她不知道,也不擅長去表達自己的感情。”
余歡的臉色平緩了很多,她看著碗里油汪汪的小青菜,輕聲道:“我哪里會不懂,可是她每次拿這種態度對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她是蠻婆養大的,性格方面,其實和她有相像的地方,他們都倔,都不喜歡示弱。
如果是上一輩子,余歡可能還會稍微溫和一些,可是這輩子,她已經幾乎不會先低頭了。
傅瑾珩看著她臉上的黯然,低聲道:“不想這些了,等等的時候,你出去和她好好聊聊,就算最后沒有什么結果,但是也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對嗎?”
余歡的眼睛亮亮的。
許久,他輕輕地,緩緩地點頭......
傅公館,客房。
趙北硯剛剛在席間刻意喝了一些酒,果然,傅及暄立刻就叫傭人將他送到了客房里。
此時,他躺在床上,臉上神色清明,哪里有一絲絲的醉態。
他是刻意留下來的,他想要趁傅瑾珩不在的時候,好好看看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