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紅圍脖的狗頭人,白歌第一時間將竹霜降護在自己的身后。
“不要緊張,嗯?還保持著人類的模樣嗎,這不合理。”
那狗頭人歪了歪腦袋,黑色的雙眼盯著竹霜降。
“你是第一階段的第一名吧,那個飛起來的。”
狗頭人又說道。
很明顯,他是在表現自己也是參賽者,而并非這補給站原本的居民。
“我叫吳用,來自諸夏重工。”
他以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道。
“啊......”
竹霜降驚訝一聲,又急忙捂住嘴巴。
“沒關系,我知道,你是諸夏駐神圣同盟大使館的,我在出發之前得到過消息。”
吳用咧開嘴笑了笑。
怎么說呢,這灰色的大狗笑起來的表情,真有一種莫名的滑稽感。
“這里說話不方便,跟我來。”
吳用說著,揮了揮自己的狗爪子,在竹霜降驗證了他并未說謊之后,帶著一人一兔靈活地穿過小巷,來到了一間位于補給站邊緣,似乎廢棄很久的屋子里。
“其實最簡單的掩蓋人類氣味的方式應該是尿......不過看樣子你似乎具有某種超凡能力,暫時應該不用擔心其他的動物通過氣味找到你。”
吳用濕潤的鼻子微微攢動,捕捉著空氣中的氣味。
“你不是升格者嗎?”
竹霜降坐在已經擦干凈的略顯陳舊的椅子上,兩手放在膝蓋上,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如果是升格者,那么要么就是深淵遺物事務司的下線,要么就已經坐在牢里了。”
吳用俯身在屋子角落里,似乎正在尋找什么東西。
“難道是汽車設計師什么的,為了追逐夢想過來?”
白歌的耳朵一邊聆聽著周圍的聲音,一邊隨口問道。
“怎么可能,雖然我在諸夏重工,但只不過是一個采購部的小職員,平常的工作是無盡的表格,還有應酬,我之前看過電影,呵呵,舊時代的工薪階層也大多是這樣,可以說,我的工作和舊時代沒有區別”
他發出了自嘲般的笑聲。
“工作的時候面對的是繁重而重復的瑣事,經常捅婁子的同事,也不知道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的客戶,每天回家遇到的就是妻子的念叨還有兒子的作業,鄰居的閑言碎語這樣的生活實在難熬。”
“所以我決定逃走。”
“我看到了馬拉松的消息,在留下了足夠家人生活的存款之后我來到了這里,報名參賽逃離了一成不變的生活至于最后是完成比賽,還是葬身荒原,對我而言,都可以接受。”
“我之前聽過一句話一個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至少可以選擇自己的死亡。”
“聽起來是不是很搞笑。”
“不,很勇敢。”
竹霜降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
吳用翻出了一圈輪胎,看了看,搖搖頭,將其丟到一旁。
“勇敢嗎哈哈,不過我運氣還不錯第一階段還撿到了寶藏,老實說那個什么手游我之前都沒怎么玩,聽到要參加比賽才急忙下載按照論壇里的攻略培養了一陣子意外就通關了去到的地方又正好沒有什么人,撿到了一個寶藏。”
他又翻出了一條毛毯,想了想,還是放到一邊。
“不過,沒想到還是到了這里......哎嘿,有了。”
吳用摸出了一頂帽子。
這帽子就像泛西海最常見的半高絲綢禮帽,不過上面積了一些灰塵,吳用拍拍帽子,站起身,將其遞給竹霜降。
“戴上這個帽子,在其他動物的視線之中,你就是一只普通的動物。”
吳用說道。
“真的嗎?”
白歌有些懷疑地看著那一頂臟兮兮的帽子,怎么也不像是超凡物品的樣子。
不過竹霜降樂于嘗試,她接過帽子,并未嫌棄上面的臟污,將其戴在了腦袋上。
一瞬間,在白歌的視野中,竹霜降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溫馴善良的金毛大狗。
她穿著竹霜降的衣服,正歪著腦袋,奇怪地看向白歌。
“看吧,我就說有效。”
吳用拍拍手,開心地說道。
白歌的刺客視覺再次掃描過竹霜降的身體,除了看到了衣服底下的狗狗絨毛之外,也并未識破這帽子的偽裝。
“這到底是什么原理?”
他問道。
“唔,我是不懂那些什么升格者,超凡力量什么的,不過我在這個補給站待了三天了,我大概知道這里的一些基礎的規則。”
吳用就像狗狗一樣隨意坐下,接著說道。
“首先,這里是一個童話的世界。”
“童話的世界?”
竹霜降不解地問道,金色柔順的毛發微微晃動。
“是的,你們可能已經覺察到了,這個補給站里,人類都會變成會說話,會走路的動物,這就是童話的表現。”
吳用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顯得有些滑稽。
“童話便是如此,即使動物也能說話,和人類一樣生活,然后,因為是童話,所以一些過于現實的事物都發生了改變,比如燈塔變成了高塔,建筑變成了城堡,而且,我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他從旁邊的箱子翻出了一把小刀,令白歌耳朵一顫,不過下一刻,吳用就用小刀刺向自己的前肢。
明明看起來鋒利的刀刃,竟然未能劃破他的毛茸茸的手臂,就像是塑料制品一般擦身而過。
“要不你試試?”
吳用將刀遞了過來。
白歌將信將疑,輕輕在自己的肉墊上摩擦刀刃。
的確沒有受傷。
“明白了嗎?”
吳用又露出了那個會讓人聯想到表情包的笑容。
“這就是童話的世界?”
白歌也大概了解了。
在大部分童話的世界里,是沒有死亡與受傷,沒有流血與病痛的。
因此,在塞德娜補給站內,使用武器來殺傷他人或者自己都不被允許的,這些舉動會被最低限度的法則影響干涉,變成另外的事情。
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白歌的圖窮匕見無法使用。
而逆理的木馬這樣過于超凡的力量,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倒是消失魔術之類的瞬間轉移類能力,因為童話里也有可能出現類似的,所以可以正常使用。
“那么這一頂帽子?”
竹霜降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頭上在動物形態下看不到的帽子。
“這就是這個童話世界的規則之二,唔,具體的解釋我沒辦法說明白,但總之就是只要通過某種手段達成了思考邏輯的閉環,并且符合童話的邏輯,這個東西就能變成真的。”
吳用以后腿撓了撓耳后,接著說道。
“比如這一頂帽子,最開始只是普通的帽子,但我剛才將其賦予了‘能夠讓人類變成動物’的特性,這樣的帽子在童話中是可以存在的,因此,它就變成了這樣一頂帽子。”
“不太明白......”
竹霜降歪了歪腦袋。
白歌倒是有所領悟。
“這是童話里經常出現的橋段吧,遇到某種困難之后,童話的主人公總是會拿出一樣解決這件事東西,看起來沒有鋪墊,但只要符合童話的世界觀,就能夠成立。”
“對對對,沒錯,就是這樣。”
吳用連連點頭。
白歌見到竹霜降還不理解,便找吳用要了兩杯水。
“你看,這杯水只要喝了之后,就能變成普通貓咪大小。”
他舉起了左手,又將右手的杯子放到地上。
“這杯水,喝了就能變成原本的大小。”
白歌說完,將左手的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
很快,他的身體,衣服都隨之縮小,很快就變成了一只真正的兔子大小。
沒等竹霜降驚嘆,白歌又一蹦一跳地來到那早就放在地上的杯子旁邊,咕嚕咕嚕喝下其中的水。
嗖地一下,白歌變回了原狀。
“好、好神奇。”
竹霜降看著那杯讓白歌變小的水。
“不過這么一想的話......”
白歌又要來一杯水,什么都沒有說,將其喝了下去。
什么都沒有發生。
“果然,這個規則之中,‘宣言’,或者說‘介紹’是很重要的一環。”
白歌認真地說道。
他剛才在心中默默想了一遍“這杯水能讓人和動物變小”,但實際上并未有所變化,證明了這一點。
“這其實也是童話的一環,必須讓觀眾和讀者們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才會成立,而童話角色們在內心思考的東西,如果不說出來,就相當于不存在。”
“觀眾和讀者?可是這里哪里有讀者?”
竹霜降環視四周,除了他們三人,并沒有什么類似的存在。
“吳用,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能利用這個規則吧?”
白歌問道。
“對,沒錯,我就是當時隨口一說,希望這空碗里有熱騰騰的米飯,結果竟然真的出現了。”
吳用一邊回憶一邊答道。
“所以,所謂的讀者與觀眾,其實并不是指其他的人類或者動物,而是某種深淵遺物帶有的,特殊的存在,只要是在它的影響之下,這個規則就會成立。”
白歌確認到。
之后,他又嘗試了讓自己變回人類的水和讓自己的能力恢復的水,自然的,由于這些超脫了童話的規則,因此并未生效。
至于諸如可以裝下所有東西的百寶袋,能夠爬上任何墻壁的繩子,丟出去之后永遠能回來的回旋鏢倒是都可以制造出來。
“......所以皇后的宣言也是這樣的效果?”
白歌忽然想到。
在得知了這一片領域的規則之后,他很快就理解了那所謂皇后的地位來源。
她利用了童話世界的規則,創造了屬于她的世界,并且試圖抓捕竹霜降......嗯?
白歌靈感浮現。
“為什么皇后要抓捕人類?”
在童話的世界里出現人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在這個領域的影響之下,不論男女都會變成動物,那么沒有變成動物的竹霜降的特殊之處,或許不僅僅是野獸原型的升格者這么簡單。
“人類,皇后,童話......”
將這些事情串聯起來,白歌很快了有了思路。
“在只有動物出現的童話故事里,假如出現了一個人類,而且還是人類的少女,那么就只有一個答案了。”
他看向竹霜降,這位少女還一頭問號。
“那就是這位少女是童話的主角!”
“主角?”
竹霜降若有所思,隨即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這深淵遺物可能只是單純想要完成一部童話?”
“對,是這樣的。”
白歌頷首道。
動物世界這件深淵遺物的特質表明,它的領域之內存在“觀眾與讀者”的特性,領域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觀眾與讀者”看到,那么,“讀者”想看的是什么呢。
答案就是童話。
動物世界就像一本童話書,選定了一個地方將其改造成了童話的世界,設定了各個角色,最后,當一切準備妥當,它迎來了故事的女主角。
那就是竹霜降。
人類少女因為兔子而誤入了動物的童話世界,接著被皇后通緝,由此展開的一場大冒險。
這件深淵遺物,就是想要這樣的一個故事!
而皇后,毫無疑問,就是深淵遺物本身的活性化意志,與拉芙蘭澤這般的存在類似。
白歌他們想要解決深淵遺物的問題,就只能直面皇后,為這個童話故事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這么說的話,要不然我們制造出什么大炮之類,把高塔夷平?”
吳用以很諸夏的思維說道。
“這恐怕不太童話,會被規則修正的。”
白歌回憶著自己看過的童話故事,不過那都是極為久遠得記憶了,他知道諸如小蝌蚪找媽媽這般富有諸夏特色的故事,至于牽扯到皇后什么的,他完全沒有看過。
“一般的童話,應該是主角結識了很多同伴,隨后一起對抗邪惡的壞人吧?”
竹霜降看看白歌,又看看吳用。
“確實。”
白歌微微點頭,長長的耳朵也不自覺地晃動,吸引了竹霜降的目光。
“啊......”
他突然發出聲音,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說到同伴的話,我們是不是忘記了一個人。”
竹霜降歪歪腦袋,也驚嘆般拍了拍手。
“威爾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