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港,碼頭。
宋雨霏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位銀發的美少女將纖細白皙的手探入了阮清秋的胸口,將那仍在跳動的心臟從身體里取了出來。
這名來自諸夏的交換生聲音顫抖,雙眼瞪大,比起看到這血腥的場面,她內心更加驚訝。
這不是軍情五處的那個誰嗎?
她不是應該是保護人民群眾的嗎?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你做什么!!?”
宋雨霏試圖將阮清秋的心臟搶回來,卻被某種無形力量阻隔了。
遠處,黑色的煉金人偶還在有條不紊地推進,那兩個巨大的蛇身人臉的怪物正在朝著這邊移動,灰暗的雙瞳映照中的事物會立刻靜止不動,化作石塊。
警察能夠保護的區域越來越少,人群幾乎被逼聚集到了一小塊角落里。
但這里已經算是整個城市相對比較好的地方了。
在整個亞歷山大港,一場即使在舊時代也罕見的大屠殺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黑色的煉金人偶們精準而確實地掃蕩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間屋子,將那些手無寸鐵的人們在哭喊之中拖拽出來,用子彈給予他們永恒的死亡。
不同于舊時代戰爭時期那些以屠殺為樂的惡魔,這些煉金人偶毫無感情,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類,而不過是屠宰場里等待處理的牲畜,更讓人感到膽寒。
一切的一切,都是讓人那么絕望,宋雨霏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穿越到了大崩壞時代,那個至今在歷史書都無人敢提及的混亂的時代。
她看著銀發的美少女手中滴落鮮血的心臟,聲音嗚咽。
“不用露出那種表情。”
柯露瓦·希琳瞥了身邊的幾名女生一眼,看著手中的心臟逐漸停止跳動,她并沒有嫌棄鮮血臟污了自己的手,而是繼續說道。
“這家伙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倒不如說,如果這個化身不死的話,她可就沒辦法過來了。”
聽著銀發紅瞳的柯露瓦的話,宋雨霏一臉懵逼,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記得諸夏好像有一句詩歌吧......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所謂的不死鳥,如果沒有死去的話,可是不會涅槃的呢。”
柯露瓦微微一笑,就看到她手中的心臟燃起了蒼青的火焰。
嘭——
阮清秋的身體,也隨即燃燒起了同樣顏色的火焰,這火焰迅速膨脹起來,吞噬了她的身體,但卻并沒有讓一旁的宋雨霏感到灼熱。
嘭——
接著,伴隨著一道爆鳴聲,宋雨霏看到,在那蒼青的火焰之中,一個人影出現。
她漆黑如墨般柔順的長發之間,有著一抹緋紅如火的挑染色澤以及一枚由一長一短兩根末端泛紅的白羽毛構成的發飾。
她雙眸赤金如耀眼的烈陽,絕美的臉龐勾勒出古典的韻味。
她身上是一件彷如諸夏舊時代旗袍一般的暗灰色斜扣長衫上衣,下身則是天青色的長裙,織錦布鞋。
她的衣服上有著鳳凰尾羽般的紋飾,整個人如同古典工筆畫中走出來的美人,恬靜而典雅。
宋雨霏啞口無言,她根本就沒有料想到這樣的展開。
眼前的人,即便是和那個世界幾乎沒有瓜葛的宋雨霏也知道。
永劫蒼炎時梧桐!
諸夏的半神升格者,也是目前諸夏最為活躍的一名升格者,在二十多年的時間里,時梧桐守護著諸夏,讓宋雨霏這樣的普通人都能平安地生活。
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阮老師呢?
宋雨霏一頭問號。
“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時梧桐輕輕理了理自己耳畔垂落的青絲,看向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柯露瓦。
“在宴會的時候,你的氣味我不可能認錯。”
柯露瓦調皮地笑了笑。
“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雨霏看著時梧桐,喃喃自語般問道。
“簡單來說,我就是阮清秋,阮清秋就是我。”
時梧桐看了一眼自己曾經的學生,并未解釋太多。
這是她六階襲名鳳凰的核心襲名能力之一,鳳棲梧桐。
正如同白歌所知,許多高階升格者都有方法隱藏自己的升格者身份,進行偽裝,時梧桐也有類似的手段。
她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將自己變成普通的凡人或者低階升格者,哪怕是同樣的半神,也無法看穿這破綻,只有死亡,才能讓時梧桐涅槃,以原本的形象出現。
在這種情況下,時梧桐可以悄無聲息地潛入各個國家,進行相關的情報工作而不會被發覺,一般的人也不會想到,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竟然會是半神級別的升格者。
“不過,你對那個家伙也太寵溺了吧,難道只是為了照顧他,所以才化身成這樣潛入泛西海?”
柯露瓦頗有些憤懣地說道。
“那個家伙到底有哪里好了。”
“因為他是老師的兒子。”
時梧桐清冷的聲音答了一句,接著看向那蛇發的女妖。
“幸好我提前過來了,否則只靠你一個人,是沒辦法抵擋那兩個家伙和這些煉金人偶的吧?”
“那也說不定吧,不要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啊。”
柯露瓦抗議道。
“你本來不就是小孩子嗎?”
時梧桐請笑一聲,又說道。
“你覺得他怎么樣?”
“啊,那個家伙啊?”
柯露瓦愣了愣,又說道。
“人又笨,實力又菜,還喜歡搞一些完全不靠譜的事情......簡直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那豈不是在說你很喜歡他?”
“誰說的?”
柯露瓦抗議了一句,撇了撇嘴。
“好了,不說這些了。”
時梧桐身邊,蒼青色的火焰一點點燃起,構成了一對熾烈的羽翼。
“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在話音剛落的一瞬間,時梧桐消失了。
只見一枚赤色的流星,劃過長空,朝著蛇發女妖而去。
嘭——
一瞬間,熾烈的火焰覆蓋了蛇發女妖的全身,這是凈化的火焰,祛除邪穢,潔凈靈魂,是代表鳳凰的涅槃之火。
這火焰不會傷害到普通的人類,只會對時梧桐認定的敵人造成影響,一瞬間,火焰就蔓延至了整個港口,那些黑色的煉金人偶被高溫吞噬,身形崩潰,融化在地面上。
同時,如同鳳凰一般五彩斑斕的時梧桐,展開了自身的領域,和其中一名蛇發女妖,以及數量眾多的煉金人偶一起,消失在半空之中。
形勢似乎逆轉了。
柯露瓦身邊,彩虹環繞,她張開了自己的領域,迅速將另一只蛇發女妖容納其中。
一名半神對付兩名攜帶著深淵遺物的五階的確有些困難,但若是有兩名半神,那么位階的壓制就會相當明顯。
更不用說,時梧桐本身就是野獸原型,對于同樣是野獸原型的阿方索姐妹有更強的壓制作用。
一時間,整個港口忽然安靜了下來,大半的煉金人偶要么被時梧桐一把火燒了,要么就被容納入了領域里,剩下的煉金人偶則很快被人類的警察反撲,人們幾乎要反過來控制住港口了。
宋雨霏還沉浸在自己的老師竟然是一名半神偽裝的這件事的震驚之中,她愣愣地看著熊熊大火中燃燒的煉金人偶,以及往外,城市里仍舊在肆虐的那些殺人機器,一時無語凝噎。
她很快看到,一名身穿著黑白相間的女仆裝的煉金人偶,正朝著碼頭之外走去。
宋雨霏認了出來,那是亞森·赫爾克里家中的女仆赫萊森。
她叫了一聲,令那位金發柔順,眼眸深紫的煉金人偶回過頭來。
“你要去哪里?”
“赫萊森判斷,主人正在亞歷山大圖書館。”
這位煉金人偶以平淡的聲音說道。
“赫萊森要去主人在的地方。”
說完,她就這么筆直地往前走去,也不在乎前方存在的炮火與硝煙。
宋雨霏和朋友們沒能挪動一步,她們只看著兩位半神展開絢爛的領域的地方,怔怔地出神。
她們不知道為什么煉金人偶會忽然對人類痛下殺手,也不知道那兩個巨大的蛇發女妖是什么來頭,對比之下,ABC連環殺人案的事情已經不太重要了。
碼頭的人們皆是和宋雨霏一般一臉茫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只有,在炮火中依舊佇立的亞歷山大燈塔,與高聳的學城白塔,遙相輝映。
亞歷山大港,一間原本的高級餐廳之中。
破碎的桌椅之上,一個身穿黑白相間的女仆裝的煉金人偶倒在這里。
她的腦袋被某種利器貫穿,在身邊,還有一塊緋紅的寶石。
這是海瑟薇,葉戈爾將軍的隨身煉金人偶。
外面的炮火轟鳴對于這間餐廳而言,顯得過于喧鬧了。
片刻之后,一陣空間的扭曲令整間餐廳遭到了巨大的沖擊,餐廳的穹頂被整個掀翻,瓦礫之中,只有一個身影站立在其中。
“奧路菲,這么多年過去,你還是這么頑固......”
葉戈爾將軍的聲音傳來,令站著的人看向一側。
襲名了大英雄的人,此刻身上滿是鮮血,正坐倒在一旁的斷壁殘垣上,他右手已經折斷,腹部也有一個巨大的窟窿,生命力正在不斷流逝,只需要再過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會徹底死去。
“你也一樣。”
奧路菲館長膨脹的身體逐漸縮小,他已經將數十年積累的力量盡數用完,只聽見撲通一聲,奧路菲館長跪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昏迷過去。
他的身體正在不斷自我修復,雖然緩慢,但并沒有生命的威脅,可能躺下數月之后,他又能活蹦亂跳地當一名老紳士,游走在圖書館的書架之間。
但葉戈爾將軍已經所剩無多。
他看到了一旁,被風吹亂的煉金人偶,以及那塊緋紅的賢者之石,葉戈爾將軍清楚,亞森·赫爾克里擊敗了海瑟薇,已經前往亞歷山大圖書館去組織倫道夫議長。
不過葉戈爾將軍也篤定,倫道夫議長的行動必將成功。
只不過......
葉戈爾將軍能感受到來自港口碼頭的氣息,那是陌生的半神的氣味,看來除了軍情五處,還有另外的半神也悄悄潛入了亞歷山大港。
葉戈爾將軍不認為昨日教團的那些瘋子能夠抵擋兩位半神的阻擊,很快,這兩名半神就會突破限制,去往亞歷山大圖書館,阻止倫道夫議長的襲名儀式。
所以,葉戈爾將軍必須攔下他們才行。
意識逐漸模糊,葉戈爾將軍隨手一揮,將奧路菲館長昏倒的身體推到了遠處。
他拾起那一枚賢者之石,站了起來。
“事到如今再說可能有些遲了,不過這些年多謝你了,海瑟薇。”
葉戈爾將軍看著晶瑩的賢者之石,仿佛看到了過去的時光。
他知道,經此一役,自己可能會被釘上歷史的恥辱柱,可能會被定義為惡徒,也可能連名字都不會被人記住,化作歷史的塵埃。
“不過沒關系了,最后有你陪著我,也不算白活。”
葉戈爾將軍身邊,虛幻的沙漠擴張,環繞著亞歷山大圖書館,構成了一道堅實的壁壘。
他將所有的生命力,歷史殘片最后的輝煌,都化作了這一道鐵壁。
那位大英雄明知道自己的命運,卻依舊為了榮譽而死。
葉戈爾將軍則洞悉了注定死去的未來,選擇了背負陰影。
看著逐漸成型的壁壘,葉戈爾將軍舉起了手中的賢者之石,透過陽光,這枚寶石是那么璀璨耀眼,仿佛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最后陪我一程吧。”
葉戈爾將軍笑了笑,接著,莊重而嚴肅地低語道。
“天佑泛西海,常勝利,沐榮光。”
白歌能感覺到自己的側腹部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撕裂感,毫無疑問,倫道夫議長的長劍已經沒入其中,將白歌一側的內臟刺穿,換做是普通人,這傷口如果不能在半個小時之內得到妥善的處置,那么必定會因為隨之而來的大出血導致衰竭死亡。
但白歌臉上,黑色火焰構成的放射狀面具正在給予他力量。
白歌側腹的傷口已經開始蠕動,試圖愈合。
這是人格面具的效果,當白歌對敵人造成傷害的時候,就會自動汲取力量,修復自身。
也就是說,白歌確實地對倫道夫議長造成了創傷。
倫道夫議長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后背上,白歌的無形的匕首深深地插入其中,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身體。
這是命運的力量!
白歌首先利用了倫道夫議長禁止偷襲的宣言,驗證宣言執行力的同時,也向倫道夫議長展示了從背后而來的攻擊會被偏斜的事實,種下了這個種子。
隨后,他又故意讓拉芙蘭澤表現得相當低調,似乎無法影響更多。
最后,當白歌偷襲倫道夫議長的時候,拉芙蘭澤篡改了命運,將倫道夫議長立下的宣言稍稍鑿開了一個漏洞。
于是,匕首刺入議長的身體,白歌完成了一次對半神的刺殺。
能感受到完全襲名的命運共鳴,白歌卻看到,倫道夫議長染血的嘴角,微微翹起。
“我宣布,死亡遠離此地。”
一瞬間,白歌覺得自己的傷口不再疼痛,整個人如同煥發新生一般活力無限,與此同時,倫道夫議長背上,被白歌貫穿的傷口也消失無蹤,他似乎又變回了戰斗最開始的模樣。
倫道夫議長,用自己的第六條宣言,否定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