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
白歌第一反應,是自己當晚的偽裝并不到位,被竹霜降抓到了馬腳,弄清楚了真實身份。
不過仔細一想,假如竹霜降真的認出了自己,那今天白歌根本不可能這么輕松地來到學校,早就被路上埋伏的穿著黑色西裝戴墨鏡的便衣警員們拖上面包車關進陰冷,黑暗,潮濕的小黑屋里拷問了才對。
況且,警方就算要來抓白歌,也必然會提前通知深淵遺物事務司,愛戀肯定知道。
如今她安穩地和其他女生討論著最新出的護膚品,明顯沒問題。
白歌稍稍移開視線,裝作四處看風景,他發現竹霜降的注意力也開始發散,從自己身上移開。
剛才那一瞥,更像是某種習慣性,或者說下意識的舉動。
等等,這又不對了。
為什么竹霜降被人群包圍,應接不暇的時候,還會下意識看白歌一眼啊?
白歌不懂人心。
他又偷偷觀察了竹霜降一會兒,直到上課,她都沒有再朝著白歌投注視線。
但沒有投注視線,并非代表沒有關注。
竹霜降意識的盲區一直沒有完全覆蓋白歌,哪怕她坐在前面,根本看不到后排。
“?”
太怪了。
白歌不解。
校園生活一如既往。
今天周二,早上第四節本來應該是生物課,對文科班的同學們而言,這課程有些枯燥,晦澀,不過剛才班主任來通知了一聲,生物老師今天請假,生物課與周三下午第一節的美術課調換。
“美術課......”
啊,白歌想起來了,是那個偷偷躲在醫務室打手游的畢老師。
第三節課結束,白歌收拾文具,準備和其他同學一道去美術教室。
臨走的時候,他又掃了竹霜降一眼,這回倒是正常了,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身邊的其他人上。
美術教室在舊教學樓二樓,也就是白歌和愛戀相遇,呃,和只有腦袋的愛戀相遇的那一幢樓。
這幢樓的五層是學生會,社聯等官方學生組織的辦公室,往下則是美術教室,理化生實驗室等輔助教室,平日里白歌來這里大多是處理學生會相關的事情。
克制住自己不去注意五樓的情況,白歌剛走進這幢樓,就遇見了熟人。
“伍程皓......”
靜江高中的學生會會長伍程皓正從樓梯上走下樓,手里還提著一個塑料袋。
塑料袋里面不是西瓜,當然也不是愛戀的腦袋,而是一些手工制作的工具。
“社聯那邊這兩天在弄招新的事情,找我借工具。”
伍程皓和白歌打了個招呼,笑著解釋道,他掃了白歌身邊兩眼,很快看到了后面和同學一起的竹霜降。
“我去和竹霜降打個招呼。”
這位學生會會長笑意更濃,走了過去。
表現得太明顯啦。
白歌無奈輕笑,在樓梯轉角,偷偷瞄了一眼那兩人。
伍程皓的注意力幾乎全部都放在竹霜降身上,這導致了他身邊有大量的空隙。
至于竹霜降......
“?”
白歌赫然發現,盡管竹霜降與伍程皓正在對話,但這位女生的注意力沒有很多放在伍程皓身上,甚至有些散漫,而她更多的思緒,竟然在白歌這里。
搞什么?
竹霜降和伍程皓說話的時候,還在偷偷關注自己?
白歌徹底不懂了。
他爬上樓梯,來到已經坐了大半學生的美術教室,坐在自己的畫板前。
隔壁,愛戀早就落座,她正用一根橡皮筋綁住腦后的長發,露出了好看的后脖頸。
竹霜降腳步匆匆走進教室,白歌很快發現她的注意力掃過了一圈教室,僅僅在自己這邊稍作停留。
越來越奇怪了。
今天的課程是水彩,大體就是教導學生們如何運用色彩,是很基礎的教學。
在創造者原型的升格者面前,哪怕是人世間最有天賦之人也自慚形穢,所以這類藝術方面的課程要求不高,能夠知道并使用就足夠了,不求畫出驚艷之作。
白歌心不在焉地用筆在紙上涂抹,怪盜讓他擁有了一定的藝術品鑒能力,但品鑒是一方面,自己畫又是另一方面了,這可不是你上你就行的。
他只能使用自己靈活的手指來控制筆觸,免得出現手抖的狀況,至于什么美感,什么藝術細胞,通通不存在的。
這么說起來,愛戀的畫畫技術怎么樣,煉金人偶的話,說不定能完全還原出那些世紀大作吧,就像打印機一樣,想到這里,白歌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愛戀。
“......”
愛戀的畫板上,是某種白歌無法理解的,不可名狀的東西。
就像是將所有的顏料混合又分離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這么涂抹到了紙張上。
看了一會兒,白歌甚至有種頭昏眼花,凝視深淵的感覺。
“......愛戀你畫的,嗯,很有抽象派的氣質,這是星空嗎?”
在教室里走動查看,戴著棕色防太陽眼鏡的畢老師停在了愛戀身邊,以有些不太確定的語調說道。
“是麥田。”
愛戀說著,將鮮艷的紅色涂抹到了畫紙正中央。
等等,麥田為什么會有紅色?
“......麥、麥田嗎?”
畢老師扶了扶眼鏡,一時語塞。
“對,因為丈夫出軌而失去理智的農婦,趁著丈夫和情人幽會的時候,將兩個人的腦袋用刈麥刀割了下來,頭顱在田間隨風飄蕩......就是描繪這樣一個場景的畫。”
愛戀頗為幽怨地說道,重重地畫下一筆,仿佛切割。
這位愛戀小姐,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白歌覺得后脖子一涼。
“是、是這樣啊,還真是悲慘的故事......”
畢老師將視線從愛戀那透著瘋狂的水彩畫上移開,看向白歌的。
“嗯,白歌你的畫技又提高了不少,不過,嗯,總感覺這畫欠缺一點感情,就像是按部就班涂上去的一樣,你可以自由發揮一點,不用那么克制。”
“哦,好的。”
白歌點點頭。
又過去十分鐘,畢老師本身年輕,課堂沒那么嚴肅,教室里變得熱鬧了一點,學生們紛紛開始交流起自己的創作來。
白歌的畫作已經差不多完成,他思維發散,開始觀察起其他人。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前面的竹霜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四處張望,似乎在找什么。
“奇怪,我的赭石色去哪兒了?”
她在身邊搜索著,似乎是少了一管顏料。
白歌瞥見她意識的盲區不斷變化,逐漸覆蓋周身。
原來在找東西的時候是這樣的表現。
他默默記下。
隨即,白歌看到,竹霜降的意識無論怎么搜索,也始終存在一個盲區,那盲區位于畫板后面,從正面不太看得到,由于那里有一點空間,白歌有時候習慣把筆夾在那空間里,曾經忘記過一次。
“你看看畫板上面,就是支架和畫板連接的位置。”
隔著三排的白歌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嗯?”
竹霜降一愣,回頭看看白歌,又站起來,很快就在那個位置找到了一管暗棕色的顏料。
“......謝謝。”
她不如平常那般開朗,聲音也小了不少。
而且白歌注意到,竹霜降在回應自己的時候,刻意將注意力轉移了,就好像裝作不在意,實際上卻十分在意的模樣。
“赭石色是礦物顏料,用在描繪巖石質土壤很不錯,不過從你的畫來看,這顏色還需要淡一些。”
畢老師正好路過竹霜降身邊,注意到了這件事,隨即指點道。
“啊,好、好的。”
竹霜降點點頭,繼續繪畫。
午休時間,白歌在食堂吃過午飯,正準備回教室趴一會兒,就被叫住了。
“白歌。”
回頭一看,竟然又是竹霜降。
“你現在有空嗎?”
“???”
白歌一頭問號。
竹霜降現在找自己,有什么事?
不會是真的被她看穿了,但是因為竹霜降覺得白歌是朋友,所以沒有告發他,準備好心規勸?
或者是以此為要挾,讓白歌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停一下,第二個猜測按照竹霜降的情況不太可能,那是只有愛戀才會做得出來的事情。
白歌跟著竹霜降來到操場附近,之前他練習過紙牌的小樹林旁邊的長椅處。
“到底有什么事情?”
白歌裝傻般,極為困惑地問道。
“白歌你知道愛戀家里的情況嗎?”
竹霜降問道,卻是白歌完全沒想到的話題。
“啊?呃,算是知道一些吧?”
白歌不知道竹霜降指的是哪一方面。
“我周末不是參加了那個宴會嘛,我在宴會上遇到了愛戀,原來她爸爸是寧江大學歷史系的教授,我后來上網查了一下,這個教授好像經常在國外工作,估計愛戀也因此而經常轉學吧。”
竹霜降語重心長地說道。
“呃。”
白歌不知道老霍還這么多戲,給自己加了這種人設。
“如果以后愛戀的爸爸離開靜江,她肯定也會跟著走的,到時候你們就是異地戀了,很辛苦的。”
竹霜降認真地分析道。
不是,為什么你這么關心啊。
白歌裝作恍然地點頭。
“這個,我會好好考慮的。”
“嗯,我就擔心你不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傷心,哎,要是愛戀能一直留在靜江就好了。”
竹霜降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感嘆著。
合著原來您一直因為考慮這件事才心神不定,一直注意我的啊?
白歌無語。
比起自己被怪盜JOKER綁架走,或者熟人家里被偷,竹霜降更在意的事竟然是白歌和愛戀的情感問題。
該說是神經過于大條,還是過分纖細呢?
由于槽點太多,白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我、我會努力的。”
白歌姑且回應了一句。
明明前兩天還在警方的包圍之下與升格者生死大戰,現在卻和女同學討論起了感情問題。
這反差讓白歌覺得十分不真實。
竹霜降又和白歌扯了一些八卦,才揮手告別,已經沒有了早上的凝重,多了幾分釋然。
只是,在白歌走后,這位女生莫名泛紅了臉頰。
“竹霜降,你在做什么......他們兩個好好的,你就不要想多了......”
喃喃自語的少女的小小心思,無人能懂。
...
...
白歌摸回教室,剛坐下,就聽到了愛戀的聲音。
“呵,男人。”
“......她只是查了查老霍的信息,認為你會轉學走,話說回來,你們弄的這個人設還挺正式的啊,歷史系教授,官網都還查得到。”
白歌小聲感慨了一句。
“?”
愛戀歪了歪腦袋。
“你什么時候產生了那是人設的錯覺?”
“啊?”
白歌愣住。
難道老霍不是什么整形美容醫院的醫生,真的是一位歷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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