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如燁張了張嘴,最終順從地應道:“是。”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爹,這時候任何解釋都是徒勞,只會讓他爹更加生氣。
潘家錦和潘舒穎兄妹倆也告退了,再如何,他們也要去同父親、還有舅舅一起妥善處理好母親的后事,最大程度減少對他們自己的影響。
“祖父好好休息,”潘家錦試探道,“我會經常回來看你。”
英國公點點頭:“去吧,好好照顧西婭公主,讓你那幾個妾安生些。”
潘家錦二人暗暗松了一口氣,顯然,祖父并沒有太過遷怒于他們,他們還是可以經常回到英國公府來的。
不過,祖父那句“讓你那幾個妾安生些”也讓他們感覺到了一絲不安,祖父這是懊悔當年寵妾滅妻、偏寵庶長子了?而他們,恰好是那個庶長子的子女,也享受到了他偏寵庶長子帶來的好處。
從懂事開始,父母就告訴他們英國公府的一切將來都必定是他們大房的,因為他們才是長房,是祖父最疼愛的子孫。二叔二嬸雙雙沒了后,他們搬回英國公府,更是認定他們才是英國公府的主人,而潘家銘兩兄妹只是寄人籬下、靠他們大房生活的可憐蟲。
可惜,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后姑母仍然看不上他們,他們在別人眼中仍然只是入不了皇后娘娘眼的庶房子女。所以,當他們明白父母在捧殺潘家銘,在企圖搶奪二房的爵位、二房的一切時,他們是期待的,是暗自雀躍的。因為只有那樣,英國公府的一切榮光才會真正屬于他們,皇后娘娘也才會不得不重視他們。
然而,天不遂人愿,一直在母親掌控中的潘家銘突然失控了,然后他們大房就開始一連串不如意,一日不如一日,直到今日,有點家破人亡的感覺…
兄妹倆同老夫人告別時,老夫人只是眼神復雜地看了他們一眼,什么話也沒說,什么表情也沒有,卻讓他們感覺到沉重的壓抑感。老夫人和皇后母女倆,這輩子都不會多瞧他們一眼了吧?
轉身出門前,潘家錦還是忍不住往正在同蕭峰說話的潘家銘那邊再看了一眼。他一直自詡處處比潘家銘強,可笑的是,一出生,他就已經輸了,輸在沒有投胎到嫡出的二房,輸在不是皇后娘娘的嫡親侄兒。所以,即使他比潘家銘努力,即使他父母雙全,即使祖父偏疼了他十多年,最后還是輸給了潘家銘。
不,還沒有到最后,潘家錦握了握拳。
回到千華院的書房,潘家銘往榻上一靠,語氣有點沮喪:“你說我是不是有點殘忍,應該多給祖父一點緩沖的時間才是。”雖然宋氏死了,大房也被趕出去了,算是為姑母出了一口氣,但回眸間祖父蕭瑟的背影還是讓他的心顫了一下。短短三四日的時間,祖父的話少了,白發多了,眉眼間又添了幾分滄桑。
“事實就是事實,”蕭峰嘆道,“國公爺遲早都要知道的,所謂的緩沖也就是鈍刀子多拉幾下,更疼。”這還只是第一波,冰叔和倩姨的真正死因一旦爆出來,還能瞞著國公爺嗎。要他說,有這第一波打底,對國公爺就是一種緩沖了,將來或許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你說,潘如燁今晚會不會去找那位玉先生?”想到潘如燁做的事,蕭峰的思路很快又回到了眼前,“既然是他帶回來的人,現在敗露了,他也要給他主子一個交代不是?”
潘家銘點頭道:“應該會的,即使今晚不動,明天也會動,盯著就是了。還有那個水萍,也讓人盯著。”
對于有沒有人會來救水萍,蕭峰的態度不是很樂觀:“他們那位主子似乎挺狠的,所以才能隱藏這么多年讓人抓不到蛛絲馬跡。”那人似乎把人都當死士用,從來沒有營救的想法。專門的暗諜一旦被抓到,就算無法自盡,也會被他們自己的人弄死,比如上次的金叔、侏儒、賬房先生三人。若是被他們脅迫利用的人,比如給將士們的酒下瘟疫毒的那幾個雜役,則早就被下了毒,當天晚上就全部吐血而亡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此次才沒有把水萍關起來釣魚什么的計劃,直接下狠手,是一種挑釁,也是一種震懾。
潘家銘深以為然:“盡力吧,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盯緊了他們,總有露出馬腳的一天。”那日水萍發出的信鴿飛到黎家的莊子里,但是他很確定,水萍不可能是黎家或者德妃的人。
若兒說了,水萍和建南候世子的主子是同一人,而德妃和黎家沒有那個能量。至于黎家莊子里有那些人的暗樁什么的,倒是不奇怪,他甚至懷疑,德妃和黎家都是被那人操控或者利用的。
“說起來,”蕭峰嘆了一口氣,“若是多留著水萍一陣子,說不定真能追蹤出一點蛛絲馬跡。”其實銘子對國公爺還是有感情的,若不是擔心國公爺真的對那個水萍日久生情,他們也不會對水萍下套,這么快就解決掉她。
潘家銘搖頭:“老頭子還真就喜歡這一款,萬一…,到時候受傷的還是他。”再者,千日防賊,難道還能日日防賊?百密一疏,萬一水萍暗中對祖父下藥什么的,那真是懊悔莫及了。他對祖父的感情不像對祖母和姑母那樣深,但畢竟還是他的嫡親祖父,在他七歲之前都非常疼愛他、看重他這個嫡孫子的祖父,他無法做到拿祖父冒險。
倆人正在談著,四條進來了:“宋氏畏罪自盡的消息傳出去了,宋大老爺也不愿意讓宋氏葬在宋家祖墳,他們準備為她另找一塊墓地葬了。也不準備辦什么葬禮,就在靈邑寺給她做一場法事超度一下,大老爺親自去靈邑寺談了。”
蕭峰撇了撇嘴:“這會兒倒是扮情深,剛…”
突然,他臉色一變,視線剛好同突然跳起來的潘家銘的視線對上,倆人異口同聲:“靈邑寺?”
“多派幾個人,”潘家銘轉向四條,“這次給我盯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