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蔭下,一間小小的野茶館熱鬧非凡。
這類鄉村野外的茶館都是以清靜幽雅為賣點,大多為是土房,然后用蘆箔支撐起來做天棚,砌土為桌凳,砂包的茶壺,黃沙的茶碗,沏出紫黑色的濃苦茶。
坐在這幾乎等于露天的野茶館中,看看云卷云舒,聽一聽蛙鳴鳥叫,當然,鄉村野老的吹牛打屁聲也是絕少不了的。
“我跟你說,我那朋友可厲害了啊,他那是三歲從文、四歲習武、五歲精通詩詞歌賦、六歲打遍全鎮無敵手、八歲通曉琴棋書畫、九歲…”
“哎,慢著,你那朋友七歲干嘛去了呀?”
“七歲?他養了一年的傷。”
“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茶館中暢快的笑聲,江北然坐在最靠邊的位置靜靜喝著茶。
“兩位客官好,里面請,里面請,今個來點什么茶呀?”
“我們找人。”
“好嘞,您先里邊請,您找哪位客人穿的啥,俺…”
“不用,我找著了。”
謝過小二,厲伏城帶著霍志尚朝江北然的所坐的方向走來。
在公眾場合肯定不能直接叫皇上,所以厲伏城想了想還是拱手喊了聲“王大哥”。
“坐吧。”
說完江北然看向小二道:“再來兩碗雪菊茶。”
“好嘞,您稍等。”
等小二離開,霍志尚立馬拱手道:“再次得見天顏,在下倍感榮幸,待出去時,請容在下三跪九叩以感謝陛下您的尋子之恩。”
霍志尚在找到錢小東的第二天便想來當面感謝皇上,但被厲伏城給勸住了,因為他知道王大哥肯定不喜歡霍志尚就這么冒冒失失的去皇宮找他。
所以他先替霍志尚寫了封感謝信給江北然,并表達了霍志尚想要當面感謝他的意愿。
因為江北然當時正忙著企劃書的事情,就直接回了封信說當面感謝就不必了,以后有機會碰到再說。
所以這次厲伏城來找江北然,霍志尚說什么也要一起跟著。
江北然擺擺手:“三跪九叩就免了,只是舉手之勞,記住你說過的話就行了。”
“當然!在下這七尺之軀!余生盡歸陛下驅使!”
這時小二端著兩碗雪菊茶過來放下,微笑著說道:“兩位客官慢用,還有什么要的您盡管吩咐。”
等小二離開,江北然看向厲伏城道:“這次找我何事。”
厲伏城喝了口茶,左右看了看后才輕聲道:“王大哥,會中有一人前些日被梅花宗所捕,我們想了好幾天也沒想到救出他的方法,這才又厚顏來找王大哥您幫忙了。”
厲伏城話音剛落,江北然面前就出現了兩個選項。
選項一:答應幫助厲伏城。完成獎勵:聽月寶功(玄級上品)
選項二:“伏城,我對你很失望啊。”。完成獎勵:隨機基礎屬性點1
‘看來這梅花宗有些麻煩啊。’
選擇了二,江北然嘆了口氣搖頭道:“伏城,我對你很失望啊。”
選項任務已完成,獎勵:力量1
“轟隆!”
短短一句話,卻讓厲伏城如遭雷擊,甚至連身體都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是啊…我都在想些什么,又在做些什么!?’
在心中念著這兩句話時,厲伏城的眼神不禁變的渙散起來。
自己當初成立這個天下會明明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幫上王大哥,如今不僅什么忙都沒幫上,甚至還總是要給王大哥添麻煩。
王大哥之所以沒直接拒絕我,而是說對我失望,說明他原本是看好我的,但卻沒想到我會這么沒用,遇上一些小挫折就來找王大哥搬救兵。
‘仔細想想,桓明遠被綁一事我根本沒有全力以赴,只是因為覺得風險太高,所以才想著先試試找王大哥幫忙,但這根本就是逃避!甚至還想把風險轉移到王大哥身上!’
‘厲伏城啊厲伏城!你到底在干什么!’
猛地一拍自己雙頰,厲伏城朝著江北然行禮道:“對不起,王大哥,是伏城讓您失望了,我這就告辭,若是我不能自己解決這個問題,我就沒臉再來見您了。”
說完厲伏城猛地站起身拉著表情同樣沉重的霍志尚離開了。
‘效果這么好嗎…’
看著厲伏城如此決絕的離去,江北然知道這回他肯定是“不破樓蘭誓不還了”。
雖然他剛才那番話聽起來有點像立FLAG,但對于他一個主角命格的人來言,這種小flag應該是無關痛癢的吧。
喝了口麥茶,江北然看著一只家雀兒從鳥窩中飛出,朝著不遠處的樹林中掠去。
‘如此也好,是該讓厲伏城多獨立解決一些這樣的麻煩,不然我真成他們這天下會的幫主了。’
放下三個錢,江北然起身緩緩走出了野茶館。
重新回到宮中,江北然坐在龍案前開始奮筆疾書,如今郡改計劃初步施行還算順利,但這也僅僅只是初步而已,等到讓那些族長嘗到甜頭,才是改革真正開始的時候。
“咚咚。”
聽到敲門聲,江北然頭也不抬的回道:“進。”
“吱呀”一聲,楠木門被推開,沐瑤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端著食盒走到龍案前,沐瑤開口道:“我讓芊芊教我做了幾個小菜打算回去孝敬大爹,一…一不小心做多了,拿來分你一些。”
放下筆,江北然看了眼食盒微笑著問道:“第一次做菜?”
沐瑤戳了戳手指,結巴道:“對、對…對啊,過幾天就是大爹的壽辰了,我想給他個驚喜,才不是特意做給你的,只是不想浪費而已。”
“哦。”江北然點點頭,然后重新拿起筆道:“不吃,拿走吧。”
沐瑤一下急了,喊道:“你!你怎么看都不看就不吃!”
“第一次做菜怎么可能好吃,朕只對美食有興趣。”
“哼!不吃就不吃。”沐瑤一甩頭,便端著食盒跑出了書房。
見到師姐從書房里跑出來,躲在門后的孔芊芊問道:“怎么這么快,陛下說好吃嗎?”
“他才沒福氣吃本小姐做的菜!諾,都給你了!”
沐瑤說完便將食盒塞進了孔芊芊懷里。
看著迅速跑開的師姐,孔芊芊小心翼翼打開蓋子,看到了食盒中放著的一盤不可名狀之物。
‘嗯?我教師姐做的明明是土豆絲啊,為什么會是綠色的?’
將“土豆絲”從食盒中取出,孔芊芊凝視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這盤菜是怎么才能做成這樣的。
深吸一口氣,好奇心驅動著孔芊芊拿起筷子想要夾一些嘗嘗,但求生的本能最終還是讓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將“土豆絲”默默放回了食盒之中。
“呼…”
就在孔芊芊松了一口氣時,她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死死的盯著自己,抬頭望去,只見師姐躲在樹后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她,眼神中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
“吃下去!”
孔芊芊先是憨憨一笑,然后抱起食盒就朝著寢宮外狂奔。
“站住!!”
感受到孔芊芊的氣息越跑越遠,正在完善企劃書的江北然搖搖頭,同時又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想不到還真有人能做出還原度這么高的黑暗料理,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天賦驚人了。’
兩日后,江北然坐著祥云來到了掩月宗,和上次來時人聲鼎沸不同,這會兒的掩月宗給江北然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
跳下云,江北然緩緩走到了掩月宗門口。
一名穿著青灰色門派服裝的守門弟子走上來看了江北然一眼,然后拱手道:“來者可是晟國皇帝?”
“正是,朕受關宗主邀而來。”江北然點頭道。
“在下恭候您多時了,請跟我來吧。”
看到守門弟子如此客氣,江北然就知道關十安肯定是特地交代過了,不然以峰州第一宗弟子的驕傲,不拿鼻孔看他就算是不錯了。
跟著守門弟子一路來到主峰,又換了一名內門弟子指引后江北然才終于又來到了這熟悉的宗主府中。
“請在此稍后,我去通知宗主。”接引江北然進來的內門弟子說道。
“勞煩兄臺了。”江北然點頭道。
不一會兒,穿著一身鶴袍的關十安便領著幾個中年人一起來到了中堂,看著站起來行禮的江北然笑道:“坐坐坐,不必客氣,到這就跟到自己家一樣。”
江北然當然也不可能真的就直接坐下,還是拱手行禮道:“拜見關宗主。”
“好好好,坐吧。”
看到關十安坐上主人位,江北然才重新坐下。
“北然啊,這次喚你來這,就是給你介紹我身后這些掩月宗骨干,等本座閉關后若你有事相商,找他們便好。”
剛剛這三人出現時江北然便迅速打量了一遍他們,發現其中一位是自己曾經在落霞鎮有過一面之緣的左相邰英縱。
“這位左相你應該還有印象吧。”關十安看向站在身旁的邰英縱問道。
“當然記得。”江北然說完朝著邰英縱拱拱手道:“見過邰左相。”
朝著江北然點點頭,邰英縱微笑道:“上次一別,我就知道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看到兩人打完招呼,關十安突然站起身道:“既然都認識了,那接下來的事情就由英縱你來告訴他吧,我繼續修煉去了。”
說完關十安便直接離開了。
離開了…
開了…
‘這甩手掌柜要不要當的這么淋漓盡致啊!?’
雖然江北然控制著自己沒露出驚愕的表情,但邰英縱還是笑著為自家宗主解釋道:“宗主近日在功法上有所悟,即使宗門大會宗主都不曾出來主持,這也是他急于閉關的理由。”
三言兩語間,邰英縱表達出了宗主就這么突然走了并不是怠慢你,反而他能來就已經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
江北然聽完也是立即拱手道:“那還請邰左相替我向關宗主轉達賀喜之意。”
“好說,好說。”
接著邰英縱便向江北然介紹了另外兩人的身份。
一位是宗內護印,名喚蒼文林,負責掩月宗的人事調動。
一位是宗內盟證,名喚申越彬,是掩月宗的對外代言人,也就是外交官。
互相認識過后,邰英縱開口道:“那我便開門見山的說了,宗主之所以會喚你來,是因為我的提議,而我之所以想跟你聊聊,是因為…我看到了你的野心。”
正打算喝口茶的江北然一愣,面對邰英縱赤裸裸的話語,思索片刻才笑著道:“朕只是不想負關宗主所托,讓晟國百姓都吃上飽飯罷了。”
邰英縱聽完笑道:“讓晟國百姓都吃上飽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野心呢?”
聽著邰英縱話里有話的意思,江北然突然悟了,如果說掩月宗的門面是關十安,那么核心,或者說真正在經營宗門之人,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了。
“邰左相說的是,若是說這樣的野心,朕的確有。”
喝了口茶,邰英縱繼續笑著開口道:“據我所知,你似乎要在廬臨郡搞些大動作,能具體與我說說嗎?”
‘可以啊…還真是很關注我。’
雖然江北然召集廬臨郡所有族長商議大事聽起來聲勢浩大,但也就是他們郡內之人才知道罷了,其他郡的人如果不是特別關心,應該不會知道。
除廬臨郡之人,江北然也就和殷江紅說過這事,而殷江紅大概率是不會跟關十安說這事的,即使說了,關十安估計也不會聽進耳朵里去,更別說煞有其事的告訴自家二把手了。
這一刻,江北然原本輕松的心情完全收起,原本他以為今天來就是個打個招呼,走個過場,如今看來,人家是找他來談正事的。
收起心中想法,江北然坦然笑道:“哈哈哈,想不到這么些小事竟然還驚動邰左相了,朕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
“若是普通小事,我自然不會管,但皇上您這小事可是不小啊。”
“既然邰左相感興趣,那朕自然是深感榮幸,不知邰左相具體想要了解些什么?”
“我聽說皇上你將此事稱之為改革,不知改的是什么,革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