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來到周三。
“十佳大學生”頒獎典禮在體育中心舉行。
不僅領導們會來,帝都各大高校校長也在受邀之列。
“蕭校長?你怎么站在門口不進去啊?”
蕭山放下手腕,把表藏到衣袖之下,也順勢收起了眼中浮現的焦躁,和對方微笑寒暄:“是李校長啊,我這不是嫌里面悶得慌,出來透口氣嘛!”
“嗯嗯。”李校長忙不迭點頭,“畢竟是咱們高校圈一年一度的盛會,什么媒體記者啊,觀禮嘉賓啊來了不少,確實擠得很。”
“您要進去嗎?”蕭山趕緊避到一邊,為他讓開路。
“本來是想進去的,不過聽你這么一說,我也待在外面透口氣吧,反正還沒開始。”
蕭山嘴角一抽:“…”讓你多嘴!
他出來哪里是為了透氣啊?
明明就是生氣——
都這個點了,江扶月居然還看不到人影!
怕不是真要放鴿子吧?
他都提前跟主辦方保證過了,人家還給她安排了一個發言環節。
蕭山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江扶月鴿了,會有什么后果。
那他差不多也可以“割”了,只不過是“割腕”的“割”。
李校長對蕭山此刻的煩躁與憂慮毫不知情,他還笑呵呵地聊天——
“最近蕭校長在忙什么?”
“明大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哎呀,我可真是羨慕啊!怎么當初江扶月就沒報我們學校呢?”
畢竟,都是野雞大學。
蕭山勉強應了兩聲,其實一直盯著電梯口看。
李校長:“還有十分鐘就開始了,你還不進去嗎?”
蕭山笑得很敷衍:“再等會兒…”
“也是,差點忘了你的座位已經安排到最前面去了。如今的明大可不得了,今年保底都是三篇S,聽說還拿了七校聯訓演習第一名。擱在半年前,恐怕誰都不敢想象明大會有今天。”
蕭山點頭:“是是是…”
怎么還不來?!
這個江扶月!
李校長字里行間都是羨慕:“聽說你還去隔壁挖Q大教授過來上課,大部分學生都開始好好學習了,校風也一天比一天好,可真有你的!”
“對了,怎么沒看到江扶月?”李校長環顧四周,“她可是這次頒獎典禮的重頭戲,好多媒體記者都是沖著她來。”
蕭山本來就急,聽他這么一說,心頭更慌了。
距離頒獎典禮還有最后五分鐘的時候,李校長終于停止叭叭,進去了。
他的座位靠后,可不比蕭山,一會兒進去晚了,插都插不進去。
終于在最后兩分鐘的時候,電梯門打開,江扶月從里面出來。
蕭山頓時長舒口氣:“我的小祖宗誒,你終于來了!放過我吧,我玩兒不來這種心跳…”
江扶月一臉莫名:“我不是早就來了嗎?下去買瓶水而已。”
蕭山:“?”
“…我沒說?哦,還以為你看見了。”
蕭校長深吸口氣,主要是怕自己太激動,搞出心臟病:“得!什么也別說了,趕緊進去吧!”
兩人位子都在前排,尤其是江扶月,二十一張排開的沙發,她坐在最中間,妥妥的“C位”。
左手邊是一個胖胖的男生,別看人家娃娃臉,其實已經大四了,擁有三十多項發明專利。
而右手邊,坐了一個同齡女生,五官精致,還化了淡妝,穿衣也很有品位,看得出來家境優渥。
江扶月坐下之后,她還主動開口打招呼:“你好,我叫莫詩然,海洋大學大一學生。”
“你好,江扶月。”
此后,兩人再無交流。
江扶月不是那種自來熟,而對方顯然也沒有套近乎的意思。
很快,頒獎典禮開始。
先領導挨個兒上臺講話,接著作為高校代表的周正奇發言。
以上流程結束,才開始進入正題——頒獎!
每年,帝都教育局都會組織“十佳大學生”評選,總共二十一個名額,面向帝都所有高校學生。
以前明大不是沒報過,只是報了沒選上而已。
往年這個二十一個名額將近一半被B大、Q大、財經、海洋這四所大學瓜分,其中又以B大和Q大為最。
雖然都是“十佳大學生”,同為二十一分之一,但這里面還是存在些微不同。
具體表現在領獎次序上。
按往年慣例,越靠前說明當選優勢越大。
換句話說,如果某天這二十一個名額縮減為十個名額,那么被淘汰的一定是靠后那十一個人。
由此,大家又在“十佳大學生”獎項基礎上衍生出了一個“首序當選”的說法。
當主持人手持獲獎名單,第一個念出江扶月的名字時,全場掌聲如雷。
她在追光燈下緩緩起身,波瀾不驚地走到臺上。
沒有強行按捺,也沒有故作鎮定,而是一種從骨子里散發的從容,仿佛她天生就該贏得一切,收獲所有。
接著主持人宣布第二個名字…
莫詩然排在十五,一個中偏后的位子。
這個次序,她早就知道,當初因為能被選上已經心滿意足,對第五和第十五并沒有執念。
她甚至想:十五也不差,好歹后面還有六個人呢。
可如今江扶月排第一,兩相對比,自己被甩開一大截。
難怪…
難怪林兆東喜歡她!
看著臺上閃閃發光的女孩兒,莫詩然眼神一緊再緊,心口一收再收。
她試圖從江扶月身上找到缺點,哪怕只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或者微表情…
但沒有。
都沒有!
她身姿挺拔,目光清澈,平靜的表情,如水般寧謐。
臺上站了那么多人,臺下只一眼就能看到她。
如天鵝立于鴨群,鳳凰遨于雁堆。
出挑。
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莫詩然目露怔忡,連主持人叫到她名字都沒反應過來。
“…莫詩然同學在嗎?莫詩然同學?”
“喂!是不是在叫你啊?”
“…什么?”這時,她才反應過來,慌忙起身,朝臺上走去。
等二十一人的名字全部念完,臺上也自動站成兩排。
莫詩然恰好在江扶月斜后方。
看著女孩兒纖細窈窕的后背,她眼中閃過一絲沉郁,為什么連個背影都這么完美?
主持人:“下面有請市教育局領導XX、YY、ZZ…以及高校代表周正奇為我們今年的‘十佳大學生’們頒獎!”
一陣激昂的音樂聲中,幾人上臺。
江扶月從周正奇手里接過獎杯和證書。
“恭喜了。”
“謝謝。”
周正奇還想說什么,可動了動唇,卻半晌沒有出聲。
很快,頒獎結束,主持人請他們下去。
江扶月這才聽到一聲嘆息從他唇邊逸出——
“你很優秀,是Q大錯失了。”
江扶月實在不忍心告訴他,自己從始至終都沒考慮過Q大。
主持人:“同學們,大家拿好獎杯和證書,我們走到前面來站成一排合個影好嗎?”
莫詩然邁步上前,自然而然站到江扶月旁邊。
主持人看了眼,有些不太滿意,開始指揮大家進行調整:“那位同學,你往左邊一點好嗎?再左邊一點…對,就是這里。好,大家跟著往左挪一下。”
就在江扶月移動的時候,一只腳突然從旁邊伸出來。
此刻的她左手拿著證書,右手攥著獎杯,如果立馬收腳,重心勢必不穩。
所以接下來兩個選擇——要么直接摔倒,要么丟開獎杯和證書,用雙手穩住身體。
無論哪個選擇,都會非常失禮且丟臉。
但最終,江扶月兩種都沒選,她選擇改掉大前提——
不收腳,直接踩過去!
“啊——”一聲尖叫掩蓋在激昂振奮的音樂聲中。
下一秒,眾人便見臺上一個女生后仰倒地,恰好這時音樂結束,出現短暫的安靜,只聽咚一聲悶響格外清晰。
然后,她結結實實砸了下去。
連舞臺都震了兩下。
現場仿佛卡帶一般。
眾人:“?”
臺上正準備合影的學生也不明所以。
“呀!”江扶月驚道,“同學,你沒事吧?”
莫詩然兩眼發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江扶月一連歉然:“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你把腳伸出來了,很疼吧?”
說著,毫不猶豫把獎杯和證書丟到一邊,準備親手將她扶起來。
莫詩然卻仿佛見鬼一樣,瞳孔收緊,不顧摔疼的屁股墩兒,上半身后仰,直接躲開了江扶月的手。
“你、走開——”
“莫同學是吧?我應該沒有記錯。”江扶月目露關切,“你剛才當著大家的面摔了那么大一跤,肯定很疼吧?讓我扶著會好受一點。”
生怕對方不知道自己出了多么大一個糗,江扶月還故意提醒。
莫詩然聽著那句“當著大家的面摔了那么大一跤”,表情龜裂,眼眶通紅。
“你、你還裝?!明明是你故意害我摔倒,現在假惺惺地扶什么?生怕我摔得不夠,還想再補兩下嗎?!”
江扶月表情錯愕,接著眼里涌現出受傷:“我好心扶你,可你…怎么能血口陪人?”
漂亮的桃花眼蓄滿淚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墜落。
莫詩然:“?”她、她在說什么?為什么這個表情?
“你說我是故意的,我故意什么了?故意讓你把腳伸出來嗎?抱歉,我不是外星人,也不是神仙,沒有控制別人行為的能力。”說完,江扶月嘴角輕抿,低眉垂眸,睫毛也不安地扇動著。
無辜又無害。
有的只是委屈與…惹人生憐。
莫詩然徹底傻了。
臺上采用立體環聲收音,再通過無雜質音響播放,所以兩人之間說話的聲音雖小,實則已經擴散到會場每個角落。
嘩——
“原來是故意把腳伸出來的?她想干什么?”
“月姐好善良,可有些人不配。”
“我月姐就是這樣,可柔可颯,霸王花與小百合之間無縫切換。”
“這人誰啊?也太不識好歹了,月姐好心扶她,還倒打一耙。”
“海洋大學的,據說是商學院院花。”
“就這德行,怎么拿的十佳?”
“好像是才藝特別突出,在國際性的舞蹈比賽和鋼琴比賽中,都拿過獎,加上學習成績也挺好,就報上來了。”
“那可比我月姐差遠了,三篇S含金量遠超什么舞蹈比賽、鋼琴比賽獎項。”
“那肯定啊,不然怎么月姐排第一,她卻排到第十五去了?”
“不會蠢到伸腳來絆月姐吧?”
“…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主持人見狀,立馬上前將莫詩然扶起來,然后笑著打圓場:“能拿到這個獎項,看來有些同學高興壞了。”
臺下一陣哄笑。
但并不友善,仔細一聽,還是嘲意居多。
主持人也有點尷尬。
莫詩然咬牙站直,腳踝處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
看著自己狼狽的模樣,聽著臺下嘲諷的笑聲,反觀江扶月卻一派淡定、從容不迫,她氣得渾身顫抖。
臺下,閨蜜小悠今天也來了。
雖然之前兩人鬧得很不愉快,但很快又和好。
她擔憂地望著臺上,眼中滿是焦急。
在這之前,她就隱隱察覺到莫詩然會做點什么,不過憑自己對她的了解,頂多就是警告、放話之類,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大膽到眾目睽睽之下就搞小動作!
真當這些人是瞎子嗎?
就算成功避開大家的眼睛,沒被抓包,可現場還有這么多攝像機,隨便拍到一點,就是實錘。
太不理智了!
小悠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莫詩然,盡管兩人都視彼此為最好的朋友。
接下來是學生代表講話,主持人組織眾人有序下臺,只留下江扶月一個。
然后把話筒交到她手里。
江扶月抬眼,目光掃過臺下,不疾不徐開口:“各位領導、老師們、同學們,上午好,我是齊明大學…”
女孩兒的聲音清泠透亮,聽在耳朵里仿佛灌了一泓清泉,整個人都清醒了。
在說到“齊明大學”四個字的時候,她一字一頓,咬詞清晰,透過話筒響徹會場。
沒有半點自卑忸怩,也不帶絲毫閃躲心虛。
別人眼中上不了臺面的野雞大學,從她嘴里說出來仿佛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存在。
剎那間,全場一靜。
不少打量的目光落到前排蕭山身上,只見他坦然端坐,理所應當地享受著矚目與驚嘆。
他和江扶月一樣,從內到外散發著強大的自信。
不因外界對明大的歧視而羞恥,也不因明大目前的弱勢而自卑。
周正奇表情怔忡。
不明白這兩個人的自信從何而來?
他自信是因為Q大有讓他驕傲的資本,Q大學生的優秀給了他傲視群校的底氣。
那么蕭山和江扶月呢?
他們有什么資本,又憑什么驕傲?
仿佛為了回答他的疑問,臺上這時剛好說到——
“我能完成三篇S離不開自身對學術的喜愛與探索,更離不開校方對我的理解和。我有單獨的實驗室,所有實驗都可以在里面進行,除此之外,還可以自由邀請其他專家教授一起進行合作實驗。”
“由此不難看出,明大是一所開放的、以人為本、充分尊重學生創造力,并且能夠大方給予物質的學校。”
“雖然我們今天還在十八線外徘徊,但請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讓全國乃至世界都驚艷。在此,我謹代表齊明大學校方,向各位優秀的講師、教授、科研人員,以及國內外廣大學子們遞出橄欖枝——選擇明大,將是你們人生新的起航!”
獲獎感言秒變宣傳,典禮現場成了大型推介會,可還好?
反正江扶月和蕭山好得不能再好了。
至于其他人就…
周正奇咬牙:“無恥!陰險!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厚臉皮的人?!”
財大校長咂咂嘴,半晌擠出一句:“…不愧是江扶月。”
貿大校長摩挲著下巴:“又學到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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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更合一,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