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月沒再重復。
直接伸手扣了厲辰后頸,把人往外押。
不在課堂上動手,這是原則。
她動作太快,誰也沒看清楚具體細節,便見厲辰像蝦米一樣躬起上半身,在她的挾持下被迫往外走。
“臥槽——”
“月姐發飆了!”
霍繁錦迅速拔腿,追出去。
岑喬喬后知后覺,也跟著往外走,突然,她腳步一頓,折回來,拿出手機對著滿地碎玻璃渣咔咔拍了幾張。
那廂,柳絲思見江扶月出手,眼神驟暗,攻勢愈發兇狠,只想速戰速決。
保鏢原就后繼不足,露了頹勢,眼下根本招架不住,被柳絲思一腳踹在胸口上,后仰倒地,砸出砰一聲悶響。
她卻連看都沒看一眼,轉身追了出去。
路過滿眼驚懼的厲巖時,柳絲思只做了個抬手的動作,還沒挨到他,對方便如同驚弓之鳥,自己把自己絆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發懵。
“慫包!”
兩個字隨著女孩兒從他身旁擦過,硬生生化作兩記耳光,抽得他雙頰火辣。
梁競洲從眼前一系列驚變中回過神:“壞了——趕緊出去看看老厲!”
就剛剛江扶月那拽人的架勢,堪比屠夫拖豬。
晚一秒可能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顧淮予也跟著反應過來,咬牙:“都說了見好就收!見好就收!一個個不聽我的,現在舒服了?”
說完,大步離開教室。
程斂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頭,嘴角笑意未改:“放心,死不了。”
頂多脫層皮,而已。
顧淮予回頭狠狠盯了他一眼:“做個人吧你!”
程斂聳肩。
教學樓外的空地上,厲辰像條沙皮狗一樣被人揪著脖子提出來,期間全然懵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等后頸被松開,他終于可以喘口氣了,轉眼又被掀翻在地。
手肘擦過水泥路面,剎那間鉆心的疼痛襲來,低頭一看,皮破了,露出里面鮮紅的血肉。
他頭皮發麻。
“你是不是瘋了?!”
江扶月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眼神冷得像冰。
這時,里面的同學一窩蜂涌出來,外面路過的也紛紛止步。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什么情況?”
“那不是辰少嗎?”
“誰?”
“校董的兒子啊,新生里最有話題度的幾人之一!這是在干嘛?”
“呃…傳說中的繼承者都是這、樣的嗎?”
從里面出來圍觀了前因后果的同學就冷靜得多,至少不會因為厲辰的身份大驚小怪。
“嘖,我就說月姐要發飆,還不信。”
“辰少以為喊兩個保鏢來困住柳絲思,他就能把月姐搓圓捏扁?呵,天真吶!”
“月姐: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分分鐘玩兒死你!”
“敢揍辰少,她怕是不想在明大混了吧?”
“這是哪來的憨包?請叉出去謝謝!”
“發言之前麻煩先搞清楚月姐的背景,不然你會因為無知而受到嘲笑。”
“明大校董算個雞毛?我月姐本身閃閃發光就不說了,背后還站著一個韓家、一個江記、一群德高望重的教授們,以及百萬月家軍,就是十個校董一字排開也不帶怕的!”
“就是!繼承者天團未免有些不識好歹了。”
被當做猴子一樣圍觀,還聽到很多針對他的言論,厲辰臉色一黑。
他忍痛,想站起來,結果剛有一點動作就被江扶月抬腳踹回去。
屁股著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厲辰咆哮。
江扶月卻充耳不聞。
他再起,她又踹。
他繼續起,她接著踹。
來回幾次,厲辰窩火到極點,卻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
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嘲笑,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崩潰。
“住手!”梁競洲扒開人群沖上前,第一時間扶起來好兄弟,然后開始對著江扶月狂噴:“你瘋了?這是學校!誰給你的膽子打人?!”
江扶月:“跟你們學的啊?”
說著,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正是兩個保鏢圍堵柳絲思、雙方動手的全過程。
梁競洲一噎:“…你果然居心不良,有備而來!正常人會隨時隨地錄像嗎?”
江扶月笑了:“你們打人的事不提,卻來追究我拍視頻?呵…”
梁競洲眼神一虛。
他沒想到江扶月這么犀利,且軟硬不吃。
“反正,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再動手,否則——”
江扶月雙眸一瞇:“如何?”
梁競洲仿佛瞬間找回底氣:“明大校規不是擺設。”
“拿校規壓我?沒問題啊,你們怎么罰,我就怎么罰,一個也逃不掉,這樣才公平。”
“你!”他眼睛差點瞪出來。
今天厲辰先出手,就勢必意味著他們處于下風。
江扶月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這時,擺脫保鏢的柳絲思也趕到,以守護的姿態站在江扶月身后,與厲辰和梁競洲兩兩對峙。
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梁競洲咬牙:“你們到底想怎樣?”
江扶月涼淡的目光掃過厲辰,“道歉。”
后者聞言,一臉屈辱,接著冷嗤出聲,以示不屑。
道歉,是絕對不可能的!
何況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丟不起這個臉!
梁競洲太了解厲辰,要他低頭比登天還難:“能不能換一個?我們可以賠錢。”
江扶月:“我不缺錢。”
梁競洲一噎。
“…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她不說話,儼然默認。
“江扶月,你別得寸進尺!”終于,幾番交涉無果,梁競洲沉不住氣了。
但她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把對方堵得啞口無言——
“不是你們先來招惹的嗎?”
正所謂,先撩者賤。
“更何況,”女孩兒眼神驟冷,“他還摔了我的杯子。”
“賠你一個不就好了?”說得輕松,不甚在意的口吻。
梁競洲想法很簡單,不就是個杯子嗎?能有多金貴?值得她像瘋狗一樣死咬不放?
無非就是價格不到位。
“或者,你開個價,只要不太離譜,我們盡量滿足。”
說得好像他還很吃虧一樣。
江扶月冷笑,“不好意思,那個杯子,無價。”
“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梁競洲覺得她在故意為難,原本臉上撐起的笑容也逐漸收斂,最后只剩一片冷沉。
“還是那句話,道歉。”
“如果我們拒絕呢?”
江扶月似乎并不意外這種叛逆式的回答,相反,她處理起來游刃有余,連威脅的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都帶著那么一絲不疾不徐的從容——
“那就不要走了。”
梁競洲冷笑,他還偏不信這個邪,扶著厲辰就要離開。
江扶月莞爾,有種高深莫測的玄妙。
這時,柳絲思上前,堵住兩人去路:“想走?”
“滾開!”說著,伸手去扒拉她。
柳絲思直接一記重拳捶在梁競洲腹部。
他后退兩步,因疼痛而躬起上半身。
臉色刷一下蒼白如紙,表情還帶著一絲懵傻。
梁競洲怎么也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她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動手。
卻忘了之前在教室,那兩個保鏢是怎么當眾和柳絲思大打出手的。
有些人,只許自己放火,不讓別人點燈。
可惜啊,江扶月和柳絲思兩人從來想的都不是“點燈”,而是——“燒山”!
現在才知道“惹不起”、“壓不住”,打算收手,無奈為時已晚。
“你、你們太過分了——”梁競洲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顫抖著指向柳絲思和江扶月。
然后扯著嗓子大喊:“顧淮予,程斂!你們倆都是死的嗎?!”
“咳…”顧淮予上前,越過柳絲思,打算直接跟江扶月交涉。
下一秒,面前伸出一只手,阻攔了他。
顧淮予順著那只手往上,最終望向柳絲思,語氣幾分危險:“讓開,我只是想跟她談一談。”
柳絲思面無表情,出口的話也一板一眼,像臺莫得感情的暴力機器:“先道歉,否則一切免談。”
顧淮予望向江扶月,見她并未反駁,不由泄氣,轉頭朝梁競洲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梁競洲:“…”要你何用?廢柴!
顧淮予退了回去,“老程,要不…你去試試?”
程斂雙手插在褲兜里,像個十足的看客。
聞言,輕輕挑眉:“怎么試?”
江扶月擺明是要厲辰服軟,可厲辰那個狗脾氣,這道題根本無解。
“總不能一直這么僵持下去吧?或者…”顧淮予眼珠一轉,“咱們給家里打個電話?讓校方出面干預?縱使她江扶月再囂張,也不敢和學校對著干吧?除非她不想畢業!”
程斂:“你覺得她在動手之前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那倒不至于。畢竟論壇上掛了我們幾個的照片,再加上周圍人的議論。”
除非她是瞎子、聾子,否則不可能不知道。
程斂:“既然她知道還敢這么做,你憑什么以為她會忌憚來自校方的壓力?”
江扶月太有恃無恐了。
當眾打人,毫無顧忌,不是腦子短路,就是手里還握著大牌沒出。
“你覺得她是哪種?”
顧淮予擰眉:“莫非是因為背靠韓家?”
程斂搖頭:“韓家只是在商場上有些地位,但在教育領域毫無根基。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但也只能用‘利誘’的方式,并不能直接插手。”
“倘若江扶月手里真的有牌,那必定是能夠直接影響校方決策的大牌,甚至…”
顧淮予:“甚至什么?你倒是把話說完啊!”
程斂眼中掠過一抹深色:“甚至她的影響力能夠直接繞過校董會。”
“嘶…你開什么玩笑?除非她是明大校長,擁有絕對話語權,否則怎么可能繞過校董會?!你是不是把她想得太神了?”
程斂聳肩:“不然怎么解釋她對我們的身份無動于衷?”
要知道,他們四個人就代表了四席校董位,將近二分之一的決策權。
“那、說不定她就是個傻大妞?不高興就蠻干,其實一點章法都沒有,是我們過度解讀了?”
程斂輕哼,抬起眼皮沒什么情緒地掃了他一眼:“你喜歡自欺欺人別帶上我。我的智商它不允許。”
顧淮予:“…”草!
那廂,對峙仍在繼續。
霍繁錦站在人群里,聽著周圍議論紛紛,心里也有點著急:“要是對方一直不道歉,就一直僵下去?”
一旁岑喬喬卻沒想這么多,她只知道:“嗷嗷!月姐好帥!”
霍繁錦:“…”
這時,林書墨走到兩人身邊:“我之前看到有人給教務處和校長辦公室打電話了。”
“誰打的?厲辰那邊的人?”
“不是。是圍觀的學生。”
霍繁錦皺眉:“月姐不會挨處分吧?”
林書墨:“應該不會。”
“你怎么這么肯定?”
“電話是一刻鐘前打的,到了這個時候校方還沒來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按理說遇到這種情況,并且雙方還動手了,校方肯定會第一時間派人過來協調處理。
但眼下,除了一堆學生在圍觀,能夠代表校方的人,包括老師一個都沒出現。
與其說反應不及時,不如說是一種暗搓搓的縱容。
“是啊…”霍繁錦輕喃,“為什么呢?”
林書墨朝江扶月的方向看了眼,她到底有什么來歷?報考明大的真實目的又是什么?
那廂,強行突圍的梁競洲又挨了一腳。
只是這次柳絲思踹的不是他腹部,而是…屁股墩兒。
梁競洲雙頰爆紅。
“你…”他盯著柳絲思,眼神兇狠,嘴唇顫抖,“不要欺人太甚!”
而柳絲思回應他的始終只有一張冷臉。
任你狂嘯、任你吠叫,我自漠然相看、無言以對。
梁競洲快瘋了,同時還有一股莫大的委屈不斷發酵。
嗚嗚嗚…他太慘了!
原本不關他的事,結果一頭扎進來,現在想走走不了,還得挨踹,他最近出門踩過屎嗎?怎么這么倒霉啊?
就在這時,“夠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厲辰冷不丁開口。
江扶月朝他望去。
他亦冷冷抬眼,迎上她涼淡的注視:“不就是道歉嗎?好啊,我說!”
“老厲!”
不遠處,顧淮予和程斂目露驚訝——
“他竟然妥協了?!”
“這還是我認識的老厲嗎?嘖,不可思議。”
兩人心里都不約而同對江扶月產生了忌憚——
能把厲辰逼到這個份上,她算是頭一個了!
只見厲辰拍拍梁競洲肩膀,示意他松開,然后深吸口氣,緩緩站直。
而后,上前兩步,停在江扶月面前,一字一頓:“對、不、起!”
江扶月滿意了。
眼底浮現出笑:“早這樣不就好了?又何至于浪費大家這么長時間?”
“…”厲辰只覺一口老血卡在喉頭,吐不出來,也咽不回去。
只能憋死自己!
“好了,走吧。”江扶月叫上柳絲思,揚長而去。
霍繁錦和岑喬喬趕緊跟上。
“月姐,月姐!你剛才好酷啊”
“絲思,我能跟你學拳擊嗎?按小時付錢的那種!”
“你們不知道你們剛才有多燃,幸好我都拍下來了。”
一路充斥著岑喬喬的彩虹屁,四人背影漸遠。
圍觀眾人也鳥獸散,但議論的聲音卻沒停,甚至一個傳一個,讓那些原本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了。
厲辰和梁競洲被帶到附近酒店,顧淮予叫來家庭醫生給兩人做全身檢查。
“我沒事,不用查。”厲辰避開聽診器,走到落地窗前,神情冷郁。
梁競洲已經在床上乖乖躺好:“那先給我查吧。”
醫生點頭:“也好。具體傷在哪個部位?”
“肚子。”
“梁少,麻煩衣服卷起來。”
他照做,下一秒,幾人同時倒抽涼氣。
只見梁競洲腹部出現淤青,隱約可見是個腳印的形狀。
“嘶——”梁競洲低頭一看,自己都被嚇到了,紅著眼,咬牙切齒:“那妞兒也太狠了!”
程斂走過去,只一眼便篤定:“她肯定是練過的。”
“廢話!”沒練過能把他踹成這樣?!
醫生一番檢查:“…除了有些淤青,暫時沒有其他問題。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建議去醫院做個腹部CT掃描,排除內部臟器出血的情況。”
顧淮予走到窗邊:“老厲,該你了。”
“我說了,不查。”
“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但身體為重,要發泄也等檢查完,確定沒事之后再說。”
厲辰不說話,也不動。
程斂上前:“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對付江扶月還得從長計議,別仇沒報,身體就先垮了。”
厲辰眉眼微動。
程斂招手,把醫生叫過來:“給他看看。”
這次,厲辰沒再拒絕。
當他上衣脫掉,露出擦痕斑駁泛著血絲的后背,以及呈醬紫的后頸時,所有人包括醫生在內都齊齊一默。
厲辰身上的傷比梁競洲嚴重多了!
尤其是后脖頸被江扶月揪過的那個位置,淤紫不說還腫起來一大包,像被大馬蜂蟄過一樣。
手肘、脊椎、前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
“草!江扶月搞什么?這…下手也太毒了!”
厲辰轉過去,方便醫生給另一側上藥,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她手勁很大。”
掐住他脖子的瞬間,他感覺渾身都脫力了,只能任由對方拉拽,毫無反抗之力。
“這個江扶月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上去窈窕纖瘦,弱不禁風,結果出手比柳絲思還重。
柳絲思是練過的,那她呢?是不是也練過?
程斂拿出手機,轉身撥通一個號碼:“幫我查一個叫江扶月的人…嗯,盡快。”
“這件事肯定不能就這么算了,反正我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梁競洲拉好衣服,從床上坐起來。
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由于腹部用力,痛得他齜牙咧嘴。
“從小到大我爹媽都沒動過我一個手指頭,她她她…憑什么?!”
顧淮予皺眉:“但明顯江扶月并不好惹。”
“有什么不好惹?!這次是因為我們準備不夠,才讓她占了上風,絕對沒有第二回!”
程斂沒說話,習慣性保持沉默。
有時候話太多,并不是件好事,一旦flag倒下,就容易啪啪打臉。
但顯然梁競洲不怎么想——
“下次她要是犯到我手上,我絕對讓她痛哭流涕,跪下來喊爸爸!”
沒人理他。
這時,醫生開口:“好了。藥每天三次,按時擦,不要間斷。如果情況惡化,出現暈厥、發燒等癥狀,一定要去醫院。”
厲辰穿回上衣,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清醒地提醒他今日所遭受的侮辱。
“老厲,你打算怎么做?”
厲辰腮幫僵硬,逐字逐句:“我要讓她——滾出明大!”
“你是說…通過校董會?”
“我已經跟我爸打過電話了,最遲后天,江扶月就可以徹底滾蛋!”
“可是她背后有韓家…”
厲辰冷笑:“韓家又如何?他們的手再長也伸不進明大。”
梁競洲眼前一亮:“對啊,厲董是除校長之外,持股比例最多的董事,他如果發話,江扶月絕對不可能留下來。我也讓我爸去說,還有老程和老顧,你們也給家里打電話啊!”
“哼!我還不信四席董事趕不走一個江扶月!”
顧淮予和程斂對視一眼,看上去并不如兩人那般樂觀。
但誰也沒想到,打臉會來得那么快,那么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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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合一,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