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回來了?”
“…大舅。”
韓慎拿著水杯,正準備接水,“你臉怎么這么紅?”
“…有嗎?可能太熱了。”
“明天讓廚房熬一罐綠豆湯,你帶去實驗室。”
“好。那我先上樓。”
“去吧,早點休息。”
回到房間,江扶月直奔浴室,掬起一捧冷水拍到臉上。
抬頭看見鏡中的自己,面若桃花,唇瓣殷紅,雙眸更是粼粼生光。
腦海里不自覺閃過兩人糾纏的畫面,狹窄的車內,男人呼吸滾燙…
江扶月輕嘖,“男色誤人。”
同一時間,謝定淵正開車,手扶著方向盤,雙眼平視前方。
忽地,他不知想起什么,嘴角上揚。
直到進了家門,臉上都還掛著笑。
老爺子和老太太正在客廳看電視,冷不防聽到響動——
“是不是有人開門?”
老爺子側耳,細聽幾秒:“我怎么沒發現?”
“就剛才!我去看看…”說著,老太太起身,朝玄關走去。
下一秒,驚喜出聲:“阿淵?!你怎么回來了?!老頭子,還愣著干嘛?兒子回來了!”
謝振東這才從怔愣中回神,快步上前,一看,還真是老幺!
“回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瞧把你媽嚇得!”
咳!也把他嚇了。
謝定淵:“臨時決定的。”
“吃飯沒有?”
“吃過了。”
“要不要再吃點?”
“媽,你不用忙,我不餓。”
老太太心疼地看著兒子,淚花閃閃:“又瘦了。”
謝定淵:“…”反正在老太太口中,他從來沒胖過。
“累了吧?趕緊上樓休息。”說著,替他拍了拍肩頭的灰塵。
突然老太太動作一頓,鼻子輕輕嗅了兩下。
謝定淵毫無察覺。
等他離開之后,老爺子才問:“你剛才怎么了?”
老太太淡定地抬起右手,只見她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拈著一根頭發。
更準確地說,是一根長頭發!
黑色的。
老爺子瞪大眼,有點不敢相信:“小九身上找到的?”
“不然?就在肩頭上粘著呢,我一眼就看到了。”
“這…也不能說明什么。”老爺子很快冷靜下來,理智分析:“可能不小心在路上挨著誰,又或者風把頭發吹到他身上了。”
誰知老太太語氣堅決:“不可能!咱兒子多講究的一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允許別人的頭發粘在自己身上?”
“對哈…”老爺子咂咂嘴,“他有潔癖來著。不過也可能是沒發現,才沒清理。”
“那好,就算頭發是意外,那香味兒呢?”
老爺子一愣:“香味兒?什么香味兒?”
“你沒聞到阿淵身上有一股玫瑰香?他可從來不用香水,路上遇到有人用,那都是有多遠避多遠。而且玫瑰,你品,你細品!”
“所以,你的意思是,阿淵回來之前跟女孩子在一起?”
“而且還送了對方玫瑰花。”老太太語氣篤定。
“就不能是玫瑰味的香水?”
“我調了幾十年香,難道連香水和真花的味道都分不出來嗎?”
老爺子啞口無言。
半晌,怔怔吐出一句:“…小九談戀愛了?”
“之前就聽云藻說他跟一個姑娘吃飯,被撞上了,會不會就是這位?”
老爺子摩挲著下巴:“我看很有可能,小九又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渣男,不會這么快換人。”
老太太贊同地點點頭:“要不…我上去旁敲側擊,打聽打聽?”
“得了吧,就他那三棍打不出個的悶屁的性子,問也白問。”
老太太好奇啊,兒子母胎單身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鐵樹開花的趨勢,連玫瑰花都送上了,看這架勢多半要成!
所以,到底是什么樣的姑娘把她家這座大冰山給拿下了?
“你就不想知道?”
老爺子:“想啊。但想有什么用?”
老太太:“…”無法反駁。
這晚,老兩口睡覺都帶著笑。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未來兒媳是誰,但自家的大齡單身狗終于開竅,知道談情說愛了,光這點就足以讓老兩口滿懷欣慰。
第二天江扶月吃過早餐,出發去實驗室。
距離明大開學還有半個月,在這半個月內,她必須完成剩下的實驗,并整理分析數據,再寫出一篇完整的論文。
時間緊迫,一天也耽誤不起!
好在新實驗室建造期間,Q大那邊雖然不再讓她使用A3實驗區,但前期和中期要用到的數據已經全部出來。
所以,江扶月這段時間也沒閑著,留在家里做數據分析,每天工作十小時,跟泡在實驗室也沒差了。
由于缺少專業的數據分析設備,過程中出現不少困難,但都被江扶月一一解決。
沒有設備,那就自己寫程序代替。
沒有數據記錄模板,那就重做一個。
遇水搭橋,見山鑿洞,一切困難到了江扶月面前都不叫困難,叫——玩兒!
等她去到實驗室,發現燈開著。
謝定淵轉過身,微微一笑:“來了?”
江扶月挑眉:“你怎么在這?”
“昨天不是你給我的鑰匙嗎?”
她目露無奈:“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這么早,昨天辛苦了,應該好好休息,睡個懶覺。”
男人卻幽幽嘆道:“睡什么懶覺?又沒人一起。”
江扶月嘴角一抽:“…來很久了?”
“比你早半個鐘。”
“吃早餐了嗎?”江扶月一邊問他,一邊穿上實驗袍。
“吃過了。實驗袍還有多的嗎?”
“怎么?你也要上實驗臺?”
謝定淵:“那就看你肯不肯用我這個免費勞動力了。”
江扶月眼前一亮,“你都說免費了,不用白不用。”
男人兩手一攤:“我的榮幸。”
換來女孩兒一個飛吻。
謝定淵:“落到這里會更好。”他指了指自己臉頰。
“…”臭不要臉。
接下來幾天謝定淵每天都來實驗室報到。
除了第一天是江扶月自己開車過來,之后都是他早早停在別墅外來接,像個盡職盡責的騎士。
而且還不能被韓啟山和她那三個舅舅發現。
“為什么?我見不得人嗎?”謝教授有小脾氣了。
江扶月:“怕剛見,你就會挨揍。”
謝定淵:“…”
半晌,他擠出一句:“我皮厚。”
這下輪到江扶月無語。
這之后,他停車就會主動停到別墅往前五十米的空地上。
這人居然還邀功——
“你看,我既要接送你,還要做保密工作,也是很累的。”
“所以?”
“要獎勵。”
“什么獎——唔!”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一臉饜足地咂咂嘴:“甜的。”
江扶月:“?”這人是被打通任督二脈了嗎?
其實,兩人更多的相處還是在實驗室內。
謝定淵說幫忙,不是鬧著玩的。
江扶月也沒拿他當外人,有什么任務交給他,從來不會不好意思開口。
所以,實驗室內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畫面——
江扶月坐在實驗臺前控制參數,調整儀器設備,謝定淵就坐在下首方,記錄數據,做初步整合與分析。
兩人都穿著白色實驗袍,乍一看,還挺像情侶裝。
有了謝定淵幫忙,實驗進度直接加快一半。
不管江扶月快還是慢,他總能跟上節奏,游刃有余。
下一步要做什么也根本不需要江扶月說,他便能心領神會。
有了他,豈止是如虎添翼?
簡直就是“如虎添虎”,一頭老虎又多了一頭老虎。
效果當然也一加一大于二。
等謝定淵把初步數據分析報告整理好,交到江扶月手里的時候,女孩兒忽然抬眼,直勾勾盯住他。
男人:“?”
“我…臉上是有什么東西嗎?”
“有。”
“左邊是‘天’,右邊是‘才’。”
天才!
謝定淵笑了,可他卻覺得,真正的天才此刻就坐在對面,盯著他看。
漆黑的瞳孔倒映出自己完整的臉,滿心滿眼都是他。
“那作為天才的女朋友,江小姐有什么感想嗎?”
女孩兒眼珠一轉:“男朋友太聰明,管不住怎么辦?”
他想了想:“…再聰明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這倒是。”下頜微抬,驕傲畢現。
謝定淵無奈搖頭:“你啊…”
兩個字,說不盡的寵溺與縱容。
偶爾江扶月也會擔心:“你這么好用,我習慣了怎么辦?”
以后換其他任何人來當助手,都會覺得不如謝定淵。
男人聞言,低聲笑開,也不知是因為能力得到認可而高興,還是因為被她依賴而得意。
“這是不是就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看過滄海,別處的水便不足為顧;看過巫山的云,其他地方的云便不稱其為云。
擁有過最好的,其他就都成了“將就”。
“所以,”謝定淵滿眼愉悅:“我是最優解。”
“…”日漸不要臉。
“你把新的那組數據篩出來。”
“好。”
“325設備的遙控器給我一下。”
男人拿到,遞過去。
“XT設備的檢測報告,出了嗎?”
“還有兩分鐘。”
一個說,一個做,配合完美,默契滿分。
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看見這一幕會作何感想了——堂堂謝教授,國內生化領域殿堂級專家,如今在女朋友的實驗室當助手小工,被指揮得團團轉,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雖然兩人是情侶關系,又同在一個實驗室,難免說話聊天,但那只是少數時候。
大多時間兩人都在低頭忙碌。
江扶月輾轉于各種實驗設備之間,忙著調整參數、控制變量、主導整個實驗過程。
而謝定淵則端坐電腦前,篩選數據,打包整合,過機分析,最后出具報告交到江扶月手里。
江扶月看完,用機器驗證無誤后,便可納入分析庫,作為有效數據使用。
整個過程枯燥而漫長,需要大腦隨時保持清醒,思維一刻不停運轉,還要做好一步失誤,所有重來的心理準備。
不管是對心態,還是對耐力,都是極大的考驗。
所以,科研界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搞學術等于坐苦禪。
江扶月卻不以為然。
當人真正沉迷并且熱愛一件事,全身心投入其中的時候,所有困難都成了助跑的力、帶飛的風、騰卷的浪。
看著目光專注、側臉認真的女孩兒,男人眼中一瞬癡迷。
他就這么呆呆看著實驗臺上的她,仿佛看到黑夜里最亮最閃的那顆星。
由于謝定淵的加入,原計劃半個月完成的工作,一個星期就全部結束。
時間縮短了一半。
完稿那天,江扶月點擊“發送”,這篇論文便以郵件的形式朝世界各大學術期刊投去。
剩下的就只能交給時間。
“大功告成。”她朝謝定淵揚起一抹笑,眉目間光芒流轉。
“恭喜。”男人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誰知,這一抱就不撒手了。
“喂,你的手往哪放?”
他沒有移開,反而變本加厲,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伴隨著灼熱的呼吸一并襲來:“我該要獎勵了,不是嗎?”
女孩兒勾唇,眼波流轉:“可我也沒說肉償啊?”
謝定淵:“…咳!”
其實他想的。
實驗結束,論文成稿,距離開學還有一個星期,江扶月徹底閑下來。
正合謝定淵的意!
她甚至懷疑,這人拼命幫她,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天。
謝定淵:“你有安排嗎?”
江扶月搖頭。
他笑,“我有!”
“什么安排?”
“情侶之間該干的事我們一件也不能落。”
江扶月躲懶,干脆全部交給他安排。
然后第一天,謝定淵就帶她去了酒店,開房。
江扶月:“?”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這家酒店建在半山,中式風格,每間套房都是獨棟,自帶庭院和花園,周圍見山見水,環境清幽。
距離市中心也不遠,開車大概半小時就能到,鬧中取靜。
江扶月第一眼就喜歡上這里,連空氣都透著一股清新的味道。
然后,她就開啟了呼呼大睡模式。
入住第一天,從頭晚九點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起來吃了個早餐,和謝定淵一起散步消食。
回到小院,靠在涼椅上,旁邊一壺清茶,小火烹煮出裊裊茶香,淡淡白霧,江扶月手里抱著一本《時間簡史》,沒翻幾頁,便又歪頭,睡了過去。
謝定淵從里面拿出一張毯子,輕手輕腳蓋到她身上,然后在旁邊另一張涼椅躺下,也閉眼睡去。
古色古香的庭院,樹蔭揉碎陽光,投下一地斑駁。
鳥鳴聲中,花香陣陣,午睡的一男一女。
時間仿佛在此停駐,將這樣一幕凝作畫卷。
歲月靜好,時光溫柔。
江扶月醒來的時候,正值太陽落山。
橘紅的球掛在天邊,越來越沉,越來越低。
她還記得自己重生那天,也是這樣一個盛夏的傍晚,半邊天空被火燒云染成橘紅色。
她一個人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面對陌生的環境,嶄新的身份,雖然強自鎮定,卻難免茫然。
而如今,她早已適應新的生活,找到新的目標。
江扶月側頭,看向一旁睡容沉靜的謝定淵。
還有了可以相伴的人。
上天安排了一場死亡,卻又賜予她一場新生。
“你在看我。”男人不知何時醒了,睜開眼,眸中毫無睡意,只剩淺笑。
江扶月沒有就此避開,反而看得更加理直氣壯。
“對啊,不給看嗎?”
“給!而且無條件滿足。”
兩人相視一笑。
晚餐是在酒店吃的,沒有去餐廳,直接叫了客房服務。
江扶月聽見那頭很貼心地詢問:“…先生需要酒嗎?”
謝定淵正準備說不用,誰知江扶月突然開口——
“紅的。”
那頭一頓,旋即應好。
謝定淵:“你要喝酒?”
江扶月:“小酌怡情。”
哐——
高腳杯輕輕碰撞,發出聲響,里面紅色酒液晃蕩出優雅的弧度,醒得剛好。
兩人相對而坐,木制的中式長條桌上,鋪了一張小碎花桌布。
作為裝飾的花瓶里,插著幾朵盛開的芍藥。
粉白的外瓣,呈連絲狀的內層,掩映著淡黃色的花心,幽幽花香混合著紅酒微醺,將氣氛渲染得恰到好處。
江扶月語氣調侃:“敬我最得力的助手,不管工作中,還是生活上。”
謝定淵糾正:“是男朋友。”
“好,男、朋、友!”
他這才滿意地舉杯,仰頭的時候,露出喉結,伴隨著吞咽的動作,輕輕一滾。
江扶月忍不住舔了舔唇瓣,突然口干,她又喝了一口。
“你慢點。”
“…哦。”
“什么時候學會喝酒的?”
女孩兒眨眼,雙頰泛起薄紅:“上輩子就會了。”
謝定淵只當她說醉話。
“你呢?”江扶月反問,“什么時候會的?”
“咳!”
其實他一直都不太會…
決定從事科研工作之后,謝定淵就特別注意飲食作息,煙酒幾乎不碰。
只有極少的時候破例,但也十分克制。
“你也不許多喝,”他把醒酒器拿走,剩下的半瓶紅酒放到架子上,“就這小半杯。”
女孩兒漂亮的桃花眼波光粼粼地看著他,聞言,眨了眨,乖巧道:“好啊。”
謝定淵心都軟了。
本來她也沒想多喝。
酒精會影響大腦神經,導致思維遲緩,小酌就真的只是小酌,只限偶爾,不能經常。
在這點上,兩人有同樣的認知,并不存在矛盾。
只是…
“你臉怎么那么紅啊?”江扶月看著男人頰邊被霞色覆蓋,一直蔓延到耳根。
謝定淵目光微閃,不太想承認:“…是嗎?”
“不信你看。”江扶月指著對面的櫥柜鏡,剛好可以照到他。
誰知男人頭也不轉,視線就是不朝那邊去。
只要我不看,就可以不認。
江扶月反應過來,大笑:“哈哈哈…謝定淵,你喝酒要上臉誒。”
男人嘴角一抽。
上臉很奇怪嗎?!
不奇怪,但一個大男人就…
“會讓別人覺得你不夠man,知道嗎?”
“這個‘別人’也包括你?”他咬牙,語氣涼颼颼。
江扶月正準備開口,下一秒,只見男人忽地起身,前傾,長臂一伸,直接越過餐桌,大掌將她后頸扣住,再輕輕一帶。
江扶月上半身無可避免往前,四目相對,鼻尖幾乎快要挨到鼻尖,逸滿酒香的呼吸也逐漸交纏。
“你…”她咽了咽口水,“干什么?”
“既然不好說,那就不說了。”
“我會讓你知道,我man,還是不man。”
下一秒,他的唇懟上來。
江扶月:“!”
這頓飯,吃了將近兩個鐘頭。
男人眉開眼笑,女人唇色緋紅。
飯后,酒店服務人員來收拾餐桌,兩人便出門散步閑逛。
酒店建在半山,面積大,在布景設計上,去掉很多人工的雕琢,保留了自然原生態的部分,比如園子里的樹,大多都是原本就長在這片山林里。
夜晚的風送來絲許涼爽,山里晝夜溫差大,不過一小會兒,江扶月就覺得有點涼。
就在這時,一件還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到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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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一起,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