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扶月一行吃完飯出來,就看見艾德蒙坐在店門口,屁股底下一個小馬扎,長手長腿縮起來,正捧著一根法棍,吃得賊香。
吃一口,驚嘆一聲,臉上盡是滿足的神色。
噗——
霍繁錦沒忍住:“還以為多厲害呢,一根法棍就能秒變沙雕。”
繁葉咽了咽口水:“他吃得好香啊…”
方燦陽點頭:“是香。”
然后,他和繁葉對視一眼,轉頭領法棍去了。
高兆明和黃暉緊隨其后。
吉利娜也一臉好奇地跟過去。
霍繁錦:“要不要這么夸張啊?”
話雖如此,腳卻不受控制,一頭扎進人堆里。
林書墨收好手機,轉頭看江扶月:“鐘子昂要過來,請我們吃宵夜,去不去?”
沒等江扶月開口,鐘子昂就到了。
他先笑著跟林書墨打了招呼,轉頭看江扶月的時候,眼神瞬間變得委屈巴巴,語氣也染上一絲幽怨:“吃飯不叫我,小氣。”
江扶月嘴角一抽。
“還是我大方,請你們吃宵夜,不能拒絕,你必須去。”
鐘子昂跑去問其他幾人,大伙兒紛紛搖頭——
霍繁錦:“不行了,我吃得太撐,現在半口水都喝不下,你們去吧。”
繁葉:“我八點之前要回酒店。”
剩下幾人也說不去,一是不餓,二是想回去休息了。
所以,鐘子昂的宵夜局最后只有他、林書墨、江扶月三人。
江扶月原本也想走,誰知鐘子昂突然控訴——
“不帶你這么區別對待的,過分!”
江扶月一臉莫名,接著就聽鐘子昂嘀嘀咕咕地開始了:“易辭過生你送他KT無人機,我上網查過了,好家伙,絕版的東西!結果輪到我,吃飯不叫我也就算了,現在我請你還不給面子。你說,易辭哪里比我好?”
江扶月被問懵了。
“他是長得比我帥,還是家里比我有錢?”
“反正今天給我句準話兒,去還是不去吧。”用最委屈的調調說出最硬氣的“狠話”。
林書墨別過頭,簡直沒眼看。
最終,江扶月:“去。”
鐘少爺嘿笑兩聲:“對嘛,這才公平…”
臨走前,她轉身和曹豆交代了幾句。
后者朝店門口看了眼,點點頭:“行,一會兒就弄。”
一刻鐘后,一盤蛋炒飯送到啃完法棍的德蒙面前。
艾德蒙一臉莫名:“給我的?”
曹豆:“嗯。”
“為什么?”
“讓你感受一下中華美食文化的博大精深。”
“我還是不明白。”
曹豆直接往他面前一放:“吃吧,江扶月請的。”
說完,轉身離開,繼續招呼客人去了。
艾德蒙先是一愣,然后猶豫著拿起勺子,挖了一口飯送進嘴里。
下一秒,他湖藍色的眼睛瓦亮放光。
卻說鐘子昂帶著林書墨和江扶月,去了附近一家大排檔。
坐下來,大手一揮:“老板,點菜!”
“好嘞!”一個系著圍裙的胖大媽笑呵呵跑過來,“幾位吃點什么?”
鐘子昂輕車熟路:“干炒牛河、麻辣龍蝦、回鍋肉,三瓶啤酒!”
林書墨:“我不喝。”
鐘子昂斜了他一眼:“裝什么裝?少來。”
林書墨輕咳一聲,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江扶月挑眉。
鐘子昂笑瞇瞇問:“啤酒能喝吧?”
“當然。”江扶月點頭。
倒是林書墨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胖大媽:“新鮮的羊肉串,剛烤好,熱乎著呢,幾位要不要試試?”
鐘子昂點頭:“行,那先來三十串。”
“誒!啤酒是要瓶裝還是罐裝?”
鐘子昂:“瓶裝,這才有感覺嘛!”
很快,羊肉串沒來,啤酒倒先上了桌,是臨淮本地的老牌子。
鐘子昂麻利地開了蓋,一瓶放到林書墨面前,一瓶推到江扶月手邊,剩下一瓶給自己。
仰頭就是咕嚕幾口,轉眼沒了小半瓶。
喝完還打了聲長長的嗝——“爽!”
江扶月抬眼打量四周,許是氣氛太好,讓她不自覺想起前世接掌樓家之前,和夜牽機流浪時的光景。
彼時,他們爺孫兩人,走到哪兒住到哪兒,吃過比這更簡陋的大排檔,喝過比手中啤酒更烈的老白干。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拿起瓶子。
等肉串上來,已經大半瓶下肚。
鐘子昂和林書墨都一臉驚奇。
“你會喝酒啊?”
“原來你也要喝酒…”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下一秒,收到江扶月一聲冷哼。
“我看上去像不會喝嗎?”
兩人同時點頭,動作還挺整齊——像!
江扶月:“…”
既然都是同道中人,原本還繃著矜持人設的林書墨也放開了。
鐘子昂更不用說,干脆直接讓服務員拎了一聽,總共十二瓶。
“你們幾個看上去年紀不大,還挺能喝!”胖胖的老板娘就坐在不遠處,面前放著口大盆,腳邊碼著一堆青菜,一邊摘理,隨口閑談。
她身后的棚子里,老板正熱鍋炒菜,火苗竄起八丈高,爆炒的香味散開老遠。
許是時間還早,大排檔還不忙,除了另外一桌,就只有他們。
鐘子昂聞言,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好說好說。”
林書墨:“…”這有什么好得意的?
江扶月眨眼,可能小男生都這么幼稚?
老板娘笑呵呵:“總之,喝酒要適量,正所謂,小酌怡情,大醉傷身嘛!”
江扶月朝她身后看了眼,男人正在顛勺:“你們這是夫妻大排檔?”
“是啊!賺點小錢,養家糊口。”女人圓胖的臉上笑容加深,嘴角紋路深刻。
鐘子昂接話:“這叫夫唱婦隨,對吧?”
“唉喲,我讀的書不多,只知道嫁雞隨雞!”
鐘子昂哈哈大笑:“都一樣,都一樣,意思差不多。”
江扶月取過一次性紙杯,倒了小半杯,遞過去:“走一個?”
“那敢情好!”老板娘一點不忸怩,圍裙上擦兩把,便伸手來接。
江扶月笑笑,拿著酒瓶和紙杯輕輕一碰。
兩個女人同時仰頭,喝完,相視而笑。
鐘子昂和林書墨都被江扶月的舉動驚到。
看這輕車熟路的架勢,張口就來的行話,舉手投足間濃濃的江湖氣,肯定不止一回兩回這么干了。
“你…”
兩人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恰好這時肉串送上來,“多吃點,”老板娘笑彎了眉眼,豎起大拇指,“我男人手藝是這個。”
“老婆——趕緊的!”
“來了來了!”老板娘應了聲,趕緊往棚里去。
接著一盆紅艷艷的小龍蝦又擺到幾人面前,辣味夾雜著麻香,帶著十足的鍋氣撲面而來。
然后干炒牛河,黑里帶紅,牛肉塊塊分明,不是那種連著筋的雜碎。
最后上桌的是回鍋肉,豆瓣醬的香味撲面而來,加上老抽提色,姜絲橫陳,泡椒和菜椒,紅綠相間。
老板娘:“嘗嘗看,味道如何?”
鐘子昂夾了一筷子,連連點頭:“絕了!”
老板娘眉開眼笑,“你們慢慢吃。”
八點之后,大排檔客人越來越多,劃拳聲,勸酒聲,一浪高過一浪。
而鐘子昂和林書墨已經喝得微醺,只有江扶月雙目仍然清明,但臉頰卻無可避免染上幾抹緋色。
江扶月拿起一串羊肉,正準備下口,突然一陣騷動從遠處傳來,等離得近了,才聽清那是一群混子的咒罵聲!
“看好了,是不是這家?”
“對,就是這兩口子!昨天飛哥在這兒吃完回家就開始拉肚子,現在人還在醫院躺著掛水,找他們賠錢居然還不承認!”
“得!這是要耍賴啊?好得很!哥兒幾個先把攤子圍了!”
“對嘛!早該這么干了,不給點教訓不知道厲害——”
早在這群人靠近的時候,前一秒還熱火朝天的攤子,下一秒就鳥獸散,有點良心的客人還知道放個百十來塊結賬,至于那些渾水摸魚的早就一溜煙兒沒影了,慌忙中還踢翻了椅子,打碎了酒瓶。
現場一度陷入混亂。
老板娘整個人都嚇呆住了,還好她丈夫反應倒快,從灶上拿了把菜刀,用身體擋在前面。
“你們想干什么?!”
“干什么?賠錢——”為首那人兇神惡煞。
“之前說了,醫藥費我們給,該我們承擔的,一分不少,只要正規醫院的單子開出來。”
“呵!只賠醫藥費?你們想得美!那誤工費怎么算?精神損失費呢?那我兄弟就白住一趟醫院了?!”
“你、你們要多少?”
“六萬,一分都不能少!”
“這是敲詐!”
“沒要個十萬八萬就已經很好,你他媽還嫌多?”
“好,那我們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說著,就要掏手機。
對方見狀,頓時惱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砸——”
一聲令下,桌椅被推倒,然后是鍋碗瓢盆乒乓落地的聲音…
角落里,鐘子昂和林書墨這才迷迷瞪瞪反應過來。
鐘子昂:“怎、怎么辦?”
林書墨:“要不要報警?”
“還是先撤吧?萬一打過來咋整?”
兩人同時看向江扶月——
卻見女孩兒小口吃著肉串,動作不疾不徐,有種別樣的沉靜,睫羽在燈光下投映成兩排小小的陰影。
鐘子昂:“?”還在吃?
林書墨:“?!”比我還能裝?
肉串入口,齒頰留香,誠如老板娘所說,確實很新鮮,江扶月悠悠抬眼:“你們確定走得動?”
鐘子昂作勢起身,林書墨也試圖撐著桌沿站起來,可惜,雙雙腿腳無力,又跌坐回去。
“什么情況?!我怎么沒力了?”
“有點暈…”林書墨扶額,眉間緊出兩道褶皺。
江扶月將空掉的啤酒瓶掉了個方向,把貼著標簽的那面轉到兩人眼前:“喝之前都不看度數嗎?”
鐘子昂低咒一聲,居然比平時喝的高了這么多。
林書墨也緊跟著傻眼。
他們之前都沒喝過這種臨淮本地的啤酒,難怪現在連路都走不動。
江扶月:“我可沒那個本事,同時帶著你倆逃命。”
鐘子昂:“那現在怎么辦?那邊已經打起來了,我們總不能就坐在這兒——嗝——吧?”
林書墨咬牙:“現在走,肯定會引起對方注意。”
“那怎么辦?!”
江扶月:“等唄。”
鐘子昂沒醉倒,卻差點被氣暈:“就算干坐著,對方也遲早會注意到我們!”
江扶月一字一頓:“你最好祈禱不要。”
可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
“哥,你看,那邊還有一桌沒散!”
“嘶——可以啊,有點東西。”為首那人摩挲著下巴。
剎那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們這里來了。
只見兩男一女,都是小年輕,見到這么大的陣仗居然也不逃,兩個男的半趴在桌子上,女的背對著,背影挺直,看不見長相。
“哥,這仨什、什么情況?”
“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會嚇傻了吧?”
“閉嘴——”為首那人輕斥。
小弟很有眼色:“我馬上過去把他們攆走…”
“算了,礙不了大事。”
“可…萬一他們報警咋辦?”
“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
“是是是…”
男人壓低嗓音:“別管這些,咱們今天來是要錢的,速戰速決!”
“對對對,您看我,差點忘了。”
一群人砸完東西,準備去翻錢箱,老板瞪紅了眼,手里菜刀亂舞,嗓音發顫:“別、別過來!誰敢過來我砍誰!滾開——”
“喲!這是要給咱兄弟幾個上硬家伙了。”
“大哥,弄他!”
“去吧。”
當即有人沖上前,準備踢掉老板手里的刀。
老板驚慌之下只能胡砍,卻刀刀落空。
接著又有幾人沖上去,最后刀被踢掉。
老板倒地不起,被石子劃傷了臉,眼角冒出血珠。
“六萬,你給還是不給?!”
“不、給!死也不給!”
“好啊!好得很!”大哥冷笑,凌厲的目光射向一旁瑟瑟發抖的老板娘,“把她給我抓過來,點火,倒油!”
很快,借著灶上的火,一大鍋油滾滾沸騰。
“老大,可以了。”
“把她的手按進去!”
“不要!放開我!”
“你們想干什么?!放開我老婆!這是犯法的——”男人目眥欲裂。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清脆一聲。
只見一個啤酒瓶在大哥頭頂開了花兒,一只手正握著瓶頸,纖細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