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負責人迎上前,準備與他握手。
對方卻目不斜視,錯身而過,徑直走到身著防護服的醫務人員面前,開口便是流利的阿拉伯語:“大致什么情況?”
醫務人員:“整趟航班,包括機組人員在內總共四百九十二人,目前已全部隔離觀察。”
謝定淵腳下不停,身后是搬運藥物和器材的華夏醫療團隊:“隔離區劃在哪個位置?”
“機場后方的空地。”
“最初發現的疑似感染者目前什么癥狀?”
“高熱,伴隨間歇性抽搐和嘔吐。”
“有沒有皮下出血或臟器衰竭的跡象?”
“暫時沒有。”
“目前出現疑似感染癥狀的多少人?”
“十個,已經單獨隔離,這是名單…”
謝定淵伸手接過,下一秒,目光驟凝。
“醒醒,量體溫了。”
江扶月被叫醒,接過體溫計,夾到腋下。
醫生是之前怒斥他們小年輕胡鬧的那個,華夏人,說中文。
等待的間隙還跟江扶月聊天:“…你說你們這些孩子,十七八歲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就愛情至上了,真以為演電視劇呢?命都不要…”
江扶月沒說話。
她現在能夠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溫度升高,四肢開始無力,腦子也昏昏沉沉。
醫生:“…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男生的行為不值得提倡,但也算勇氣可嘉。時間差不多了,體溫計給我吧…”
江扶月依言。
下一秒,醫生稍顯凝重的嗓音響起:“溫度高了。”
果然。
“你先休息一下,也不要太擔心,可能只是普通感冒發燒。”說完,收起體溫計,轉身離開。
江扶月閉上眼,如今唯一慶幸的是還沒出現嘔吐的癥狀。
再等等…
單人隔離區外。
“謝教授,您不能進去!”隨行團隊中一名醫務人員上前阻攔。
原本他們實驗室只負責提供足量的試劑盒,根本不必來這一趟,可突尼及利亞的醫務人員沒有提前接受過培訓,不會使用。
實驗室這才不得不派人前來,以便現場指導。
可即使如此,像謝定淵這種級別的研究人員,也大可不必隨行。
他是看見新聞里說百分之九十五的乘客都是華夏同胞,這才主動申請帶隊。
基地那邊自然不同意,謝定淵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就是行走的疫苗研制機,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設想。
但謝定淵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申克沃病毒不同地區癥狀表現具有差異,傳染性強弱也不盡相同,我需要現場采樣,確保樣本多樣,才能更快研究出疫苗。”
基地那邊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你是專家,你說啥都對,最終準了謝定淵的申請。
不僅安排軍用直升機護送,還配備了多名精英戰士持槍隨行,以便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可眼下他居然要親自進入隔離區。
別說基地派來的士兵不同意,隨行的華夏醫務人員也不能坐視不管。
“您需要樣本,我們可以進去。”
謝定淵:“你會用XKey離合機嗎?”
“…不會。”這是汗青生物的最新研發成果,能夠快速讀取并保存樣本數據,但操作步驟也相當復雜。
謝教授曾演示過使用步驟,但由于涉及參數調控和一些編程手法,至今團隊里還沒有人能獨立操作整套流程。
這下,沒人說話了。
謝定淵換好防護服,徑直入內。
“咱不、攔了?”
“那也要攔得住才行。”
“都怪我們學藝不精!”
單人隔離間內。
江扶月躺在床上,雙眼緊閉。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女孩兒此刻渾身顫抖,冷汗打濕額前,長發貼在她雪白的脖頸上,有種羸弱蒼白的美。
雖然眼睛無法睜開,但江扶月是有意識的。
她能聽見隔壁中年婦女的咒罵聲,也能分辨巡房醫務人員的腳步頻率,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對面關門時帶起她所處房間的門板共振。
思維清晰,卻頭重腳輕,渾身無力。
江扶月只能把自己縮成一團,雙手抱臂,兩腿蜷起,以此獲得短暫的安全感。
突然,她聽到推門的輕響。
接著有腳步聲靠近床邊。
江扶月能感覺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一秒,冰涼的觸感貼上額際。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畔:“月月,醒醒,你還好嗎?”
謝定淵?
江扶月心頭驟凜,難這種病毒還會讓人產生幻覺?
“是不是很難受?忍一忍,很快就會好。”
幻覺還在繼續,且越來越逼真。
她好像能感覺到對方說話時噴灑在耳邊的呼吸。
溫溫熱熱。
江扶月努力想要撐開眼皮,看個究竟,可惜終究徒勞。
她想喊謝定淵的名字,看他會不會回應,卻也只是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發不出半點聲音。
謝定淵一近再近,耳朵快要貼到女孩兒唇上,試圖聽清她想說什么。
“月月,你大點聲。”溫柔中帶著安撫。
“寫…”
聽見了!
即便只是一個模糊的單音,也令男人眼前一亮:“寫什么?”
“定…”
男人一愣。
寫定…
那如果不是“寫”,而是“謝”呢?
謝定淵…
她在叫他?
江扶月徹底陷入昏迷前,感覺身體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蜷縮的四肢也被小心翼翼打開。
手臂傳來針頭扎破皮膚的刺痛,冰涼的液體被推入血管。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試圖在那個懷抱里找到更舒適的位置,因此一貼再貼。
到最后竟帶上幾分輕蹭的意味。
仍然是那道熟悉的嗓音,輕輕在她耳邊說:“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江扶月再次睜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天花板。
粗糙又簡陋。
她還在隔離室內,看著透明玻璃窗外來回忙碌的醫務人員。
人數明顯增加了,來回穿梭間,井然有序。
她抬手探了探自己額頭,溫度已經降下去,但仍然有些低熱。
不過,四肢無力的情況已經大大改善。
她翻了個身,繼續睡過去。
一墻之隔,謝定淵看了眼試劑盒中測紙呈現出紫色,輕舒口氣:“不是申克沃。”
身后的醫療團隊也齊齊展顏。
在最初那位疑似感染者確診之后,剩下這些人能逃過一劫已是萬幸。
要知道申克沃病毒傳染性極強。
好在,這一路排查過來,至今還沒有發現被傳染的情況。
謝定淵抬手,一名醫務人員上前,將隔離著帶出房間。
就這樣一間接一間,轉眼就是三個鐘頭。
除了一個人檢測呈陽性,確診感染之外,其他人全部陰性,當即被移出單人隔離間。
也包括江扶月在內。
“你會出現發燒、四肢無力的癥狀是因為嚴重水土不服,輸完這袋水就可以離開了。”
“謝謝。”
“哦,對了,這藥里有很重的助眠成分,你注意點,別睡得太死。”
“好。”
醫生走了,房間里又只剩江扶月一個。
腦海里再次回響起那道在她耳邊輕喃的嗓音,他叫她月月…
所以,是謝定淵,還是幻覺?
想著想著,不知何時眼皮就合上了。
江扶月睡得又香又沉,連有人推門進來都沒有發現。
謝定淵此時已經脫掉防護服,周圍的隔離間也都完成消毒。
看著眼前沉睡的女孩兒,側臉白凈,表情平和,先前因難受而擰緊的眉頭此刻已然舒展,唯余一片安恬。
“謝教授,該走了。”外面有人在催促。
謝定淵:“知道了。”
說話聲也未曾吵醒沉睡的女孩兒。
男人眼里閃過無奈,雖然很想和她說說話,卻更不忍心驚她好夢。
他俯身,輕輕捧住女孩兒的臉頰,溫柔呢喃:“月月…”
說著,低頭落下一吻。
是他放肆了,卻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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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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