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啊?怎么搞的?”
“對了,我媽說幫你預約了市醫院的體檢,讓你盡快抽時間去。還說男人一上年紀,身體就容易出毛病,你還熬夜用腦,更應該注意。”
“…閉嘴。”謝定淵額上青筋猛跳。
鐘子昂無辜聳肩:“我媽讓轉達的,還說一個字兒都不能少,必須原封不動說給你聽。”
謝定淵:“…”
這時,劉媽從廚房出來,打破甥舅之間微妙的氣氛:“先生,小少爺,可以吃飯了。”
謝定淵放下文件,起身朝飯廳走去。
鐘子昂跟在后頭,一臉春風得意。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這、這是什么?”
劉媽:“胡蘿卜汁。”
“不不不,我不要…”鐘子昂差點沒把頭搖成撥浪鼓,“我最討厭胡蘿卜了,劉媽你幫我拿走。”
“這…”劉媽下意識轉頭去看謝定淵。
這汁兒是先生讓她備下的,撤走當然也要謝定淵同意。
后者拒絕——
“既然你說,上了年紀身體容易出問題,那不如早點開始養生?胡蘿卜富含維生素B、C,很適合你。”
鐘子昂整個人都不好了:“我、吃其他也能補充維生素,不一定非要喝這個。”
謝定淵沒接話,端起手邊的胡蘿卜汁,喝了第一口,然后第二口…
直到杯子見空。
這下鐘子昂知道,自己再怎么躲,也不可能躲得掉了。
他抓起杯子,兩眼狠狠一閉,仰頭,咕咚幾口下肚。
因為難以忍受,身體還不自覺打了幾個擺子,終于:“喝完了!”
受刑結束。
“嗯,”謝定淵云淡風輕,“吃飯。”
鐘子昂一邊吃,一邊默默反省:最近有得罪老舅嗎?
有嗎?有嗎?
沒有吧…
那他為什么搞他?
飯后,鐘子昂迫不及待要往隔壁跑。
好不容易才讓江扶月給他一個機會,他當然要好好表現,勤刷存在感。
這個時間正好散步消食,加上兩人又住隔壁,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
“去哪?”謝定淵淡淡開口。
“就在小區里溜達溜達,我吃太撐了,消消食。”
“正好,一起。”
“啊?”
謝定淵:“怎么,我的意思很難理解?”
鐘子昂:“不、不難…”
就這樣,甥舅倆漫步于小區中,月上枝頭,寧謐安詳。
路燈照在兩人身上,把影子拉長,頭頂是漫天星空,乍一看,還挺有畫面感。
可惜,鐘子昂渾身別扭,根本靜不下來。
走一步,回頭看兩眼。
再走一步,繼續左顧右盼。
像只躁動的猴子,隨時隨地抓耳撓腮。
“那個…舅,你先散著啊,我有點熱,回去換件衣服。”
“站住——”
鐘子昂:“?”
謝定淵:“心靜自然涼。”
“…哦。”
過了五分鐘。
“舅,我渴了,回去喝杯水再來找你。”
“前面那個亭子就是飲用水取用點,里面有干凈的環保塑料杯,你可以用。”
“這、這樣啊…這小區整得還挺貼心。”
又過了十分鐘。
“舅,我覺得我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先回去了哈。”
“剛好我也可以了,一起吧。”
鐘子昂:“?”
“不走嗎?”
“…走!”磨牙嚯嚯,強行按捺。
這晚,情竇初開的少年終究還是錯過了天時地利,沒能見到心愛的姑娘。
臨睡前,鐘子昂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測:老舅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同一時間,書房,謝定淵坐在辦公桌后,面前是攤開的公司文件。
可他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單手撐著頭,失神地望向前方虛空。
少男少女相對而立,一束花捧在兩人中間,風過無聲,目光相觸的畫面又一次浮現在謝定淵腦海里。
男孩兒意氣風發。
女孩兒年輕美麗。
他們看上去是那么和諧,那么般配,仿佛…天生一對。
謝定淵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再年輕十歲,與鐘子昂同齡,與她站在一處只會更和諧、更相配。
意識到自己在糾結什么,他猛地醒過神,燈光下,眉心稍緊,眸中流露些許沉思。
鐘子昂都邁出這一步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做點什么?
夜色漸深,謝定淵離開書房,回到臥室。
臨睡前他照例讀完兩篇學術論文,還在空白的地方做了批注。
關燈躺下,沉沉入眠。
夢中,他站在一家酒店大門前。
透明的玻璃門映照出他此刻西裝革履的模樣。
打了領結,應該是很正式的場合。
他穿過旋轉門,突然空間開始扭曲變化,酒店大廳變成一處露天草坪。
鮮花裝點,綢帶作飾,還有一堆隨風招搖的氣球。
這時,婚禮進行曲奏響。
一對新人從遠處走來。
在歡呼聲與掌聲中,兩人離他越來越近,面容與身形也逐漸清晰。
竟然是江扶月和鐘子昂!
兩人走到他面前,鐘子昂牽著女孩兒的手說:“月月,喊舅舅。”
女孩兒笑靨如花,嗓音清靈:“舅舅——”
謝定淵被嚇醒了。
噌一下坐起來,抬手一抹,滿頭大汗。
第二天是周一,鐘子昂要去上課,謝定淵吃過早餐坐在車里等他。
拉開車門的瞬間,他愣住:“舅,你昨晚又通宵了?”
黑眼圈不要太明顯喲!
謝定淵沉沉看了他一眼,看得鐘子昂一臉莫名,頭皮發麻。
“上車。”
“…哦。”咱也不敢問,咱也不敢說。
就這么沉默地開了一路,最終抵達一中門口。
鐘子昂:“那我先走了。”
說完,飛快下車,好巧不巧,撞上正準備進校門的江扶月。
鐘子昂叫住她:“吃早飯了沒?”
“吃了。”
“今天公布月考成績,你是不是又考第一?”
江扶月想了想,給出一個相對保守的回答:“不出意外的話。”
鐘子昂:“…”
“你呢?”她突然反問。
“啊?”
“你考第幾?”
“這…”學渣開始頭皮發麻,“我怎么知道?不好說,不好說…”
“總有個估計。沒有估計,你也可以大膽猜一猜。”
鐘子昂趕緊擺手:“不猜不猜,這猜來猜去多累啊?是不是?”
江扶月:“…”你高興就好。
“誒,等等我,別走這么快嘛!知道你腿長…”
女孩兒甩著馬尾走在前面,男孩兒拽著書包追在后頭。
日光下,青春肆意,活力無限。
而這一切都被一雙眼睛隔著車窗玻璃,盡收其中。
謝定淵收回視線,平視前方,吩咐司機:“開車。”
上午十點,月考紅榜張貼出來。
走廊上擠滿了學生,沸反盈天。
“江扶月又是第一,我居然一點都不意外。”
“No,No,No,這個滿分還是驚到我了,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忍不住例行一問:江扶月腦子是怎么長的?”
“你弄清楚了麻煩也告訴我一聲,看看我這腦子還有沒有改造的可能。”
“月姐不愧是月姐,又雙叒叕滿分了。”
“你當學神是白叫的?”
“得!今年高考市狀元沒跑了。”
“別說市狀元,我覺得省狀元都跑不脫。”
“其他科我都不驚訝,就數學,她居然也考滿分,變態啊!”
“數學怎么了?”
“你們不知道嗎?這次全年級數學平均分只有49,創了一中月考數學平均成績歷史新低,教室里一片鬼哭狼嚎。反正我只考了90,剛好及格。”
“我92!”
“我73。”
“我21。那什么,還有比我更低的嗎?”
“有…我7分。”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