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就是噩夢的開端。
周青萍失去了工作,由于長時間精神緊張,她患上了抑郁。
蕭山原本也是要被學校勸退的,但他的一篇學術論文入了上面的眼,在國內數學界引起不小的轟動,對方暫時動不了他,只能作罷。
期間,周青萍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生下小亮仔。
她的抑郁癥也在蕭山的照顧下慢慢好轉。
這個堅強的姑娘即便經受挫折,也始終沒有忘記心頭的執念。
她要繼續報案、上訴,直到法律還她一個公道!
蕭山支持她的決定。
一邊完成學業,一邊幫助女友。
可打擊卻一茬接著一茬,從不間斷。
甚至都不需要那個罪魁禍首出面,他手底下那些依附于他、諂媚于他的嘍啰就能出手教訓這兩個不識好歹的年輕人。
在屢屢碰壁中,蕭山完成了研究生學業。
他放棄讀博,來到J省,入職H大。
五年前,上面政策變動,風聲收緊,不少老虎落馬。
這讓他看到了機會。
一封檢舉信投到相關部門,那人公司被查,險遭牢獄之災。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對方家大勢大,雖然費了點時間和心力,最終還是擺平了這樁事,安然無恙。
可蕭山這樣的行為顯然已經惹怒對方。
那人放任這對年輕人蹦跶這些年,已經忍無可忍,接著,蕭山以故意傷害罪被起訴,判三年。
一年半后出獄,周青萍把兒子交到他手上,含恨而終。
江扶月:“你懷疑你女朋友的死和那個人有關,但你沒證據。”
蕭山放在膝頭的手指一緊,面上仍然沒什么表情。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沒表情不是故作鎮定,而是僵硬到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江扶月還在繼續她的推理:“沒證據就不能通過正常途徑將對方繩之以法。況且…就算有證據也不一定能徹底扳倒對方,你和周青萍都吃過這樣的虧,那該怎么辦呢?”
蕭山拳頭收攏。
“除非…”江扶月看著他,一字一頓,“用非常正常手段。”
“你到底想說什么?!”
“蕭山,應該我問你,你心里在計劃什么?”女孩兒的嗓音又清又涼,仿佛能夠刺透靈魂。
男人冷笑:“非正常手段?怎么,你是想說我要殺人嗎?”
江扶月雙眸微瞇,反問:“難道不是?”
蕭山大笑:“江小姐,你不去當編劇真的可惜了。”
他兩手一攤,“我看我現在這副樣子,殺雞片魚都成問題,還殺人?別開玩笑了。”
江扶月垂眸掃過他被毛毯蓋住的雙腿。
蕭山又接著道:“希望你在做出這些不著邊際的猜測之前,搞清楚我的職業和我所受的教育。”
“蕭教授是想說,你是提筆寫字的人,而不是拿刀的屠夫?”
換來男人一聲不屑的冷哼。
江扶月毫無惱色,笑意不改。
突然,“既然你是學數學的,那我講兩個故事吧。”
男人皺眉。
大半夜,這人要講故事?
荒謬!
沒給對方拒絕的機會,江扶月已經兀自開口——
“伽羅華,你應該知道吧?F國數學家,十九世紀杰出的數學天才,最后因決斗而猝死的那位。他有一位好朋友叫魯柏,某天不幸遇刺身亡。”
“女看門人告訴伽羅華,警察已勘察過現場,沒有發現其它線索,只是看到魯柏手里緊捏著半塊沒有吃完的蘋果餡餅,令人費解。”
“經過排查,她認定作案人可能就在公寓內。可是這座四層樓的公寓,每層有15間房,住著100多人,情況比較復雜。”
“最終伽羅華鎖定了三樓314號房間,其住戶米塞爾就是殺人兇手。因為——餡餅的英文是Pie,而希臘語Pie就是π,即通常說的圓周率,近似值3.14。”
蕭山抬眼:“故事我聽過,但你想說明什么呢?”
江扶月聳肩:“你看,數學家也可以化身大偵探。他們擁有嚴密的邏輯思維,強大的推理能力,以及周密的布算,精心的策劃。”
“好了,”江扶月后退站定,雙手擊掌,“下面開始第二個故事。”
“1969年,一名自稱“黃道十二宮”的殺手在一年時間內,在金灣區用槍支和刀對七人進行了攻擊,除兩人外,其余全部死亡。期間,他給《金山紀事報》寄去了多封可怕的信件。其中一些信件是用密碼寫成的,包括一封特別復雜的信件,上面包含了340個字符,這就是赫赫有名的340cipher——‘340密碼’。”
“直到三十年JarlVanEyckehe和SamBlake才破譯了這段密碼。譯文大概意思是:我希望你們在試圖抓我的過程中玩得開心…我不怕毒氣室,它會更快地把我送進天堂…因為我現在有足夠多的奴隸為我工作…是數字與架構的美麗需要用鮮血來祭祀…”
江扶月:“前面不難理解,可‘數字與架構的美麗’怎么說?”
蕭山:“你講這些,我完全不明白你到底想表達什么。”
“不急。黃道十二宮到今天還未被抓獲,很多人都在猜測他的身份,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那是一位數學家。數字是數學,構架是邏輯,他因為極致的追求而殺人。”
“所以,數學家不僅有成為偵探的潛質,他們還是潛在的天賦型殺、人、犯!”
蕭山渾身一震。
“蕭教授,”江扶月重新繞回他身后,單手扶上輪椅推桿,“你呢?是衣冠楚楚的教授,還是手染鮮血的惡魔,你決定好了嗎?”
男人聽著身后傳來的輕聲細語,只覺后頸發涼,不寒而栗。
“抖什么?”江扶月勾唇,“我又不吃人。相反,我還要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如果踏出那一步,可千萬別被發現,倘若被抓,小亮仔怎么辦?他那么聰明、可愛、懂事…你舍得嗎?”
你舍得嗎?
舍得嗎?
聲聲質問叩進靈魂。
蕭山血液在一瞬間凝固。
他的眼神開始閃爍,高度緊張的面部表情也開始抽搐。
臉色發白,汗如雨下。
啪——
江扶月一拍手,他便渾身驚顫:“看來,我猜對了。”
蕭山無力反駁。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訥訥發聲:“你…是誰?”
“能幫你的人,或者說,想跟你做筆交易的人。”
“你能怎么幫我?”第一次,蕭山放下了戒備,默認了江扶月先前所有猜測。
他是有計劃,也的確想要孤注一擲。
數學家的刀在腦子里,不在手上。
江扶月:“當年欺辱你女朋友的人叫孟知儒,正好,我跟他有那么點恩怨,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兜兜轉轉趕得正巧。”
那可是樓明心的丈夫,她的好妹夫!
“我把他交給你處置,還能把你摘得一干二凈,怎么樣?”
“我處置?生死不論?”
江扶月點頭,輕描淡寫:“生死不論。”
“呵…你知道他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嗎?”蕭山嗤笑。
當年,他和青萍想了那么多辦法,托了那么多人,都無法撼動這棵大樹。
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憑什么?
憑她一張利嘴?
江扶月好似看穿他的想法,“我現在說再多,你都不會信,眼見為實,你會看到你想要的。”
“什么意思?”
“后天上午,十點,臨淮機場,帶好你的身份證件。”
說完,江扶月躬身坐進車里。
劉盡忠:“開車。”
黑色奔馳如來時般匆忙離開,很快,便沒入無盡的夜色中,消失不見。
蕭山坐在輪椅上,半晌未曾動彈。
直到一股涼風吹來,寒氣鉆進單薄的領口,他才猛然回神。
表情在夜色掩映中,變換不定。
他能相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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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三千字。
四更,大概在一點鐘左右哈 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