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是那種把人賣到外省鄉下,給人當媳婦兒生孩子的那種。”韓韻如語氣漠然,“他們選人的時候還會討論誰的屁股大,好生娃,誰的腳掌實,可以下地干活、做飯喂豬。”
而她因為屁股不夠大,腳掌不夠厚,一雙手太嫩太白,沒有丁點兒繭子而淪為被挑剩下的殘次品。
幾個人販子便商量把她賣到紅燈區,或者直接留在身邊,有用的時候就幫忙“招待”客人,沒用的時候就出去站街賺錢。
韓韻如聽見了,她以為最慘的不過是賣到農村被人糟蹋。
溫順一點,未必不能活命。
只要活著,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可如今,上天連這唯一的活路都不給她。
為求自保,韓韻如只能鋌而走險,在面包車駛過一座跨江大橋的時候,瞅準時機,縱身一躍…
江達摟緊妻子,手臂因忍耐而青筋暴突,腮幫僵硬似鐵。
韓韻如靜靜靠在男人懷里,即便說到自己跳江那一刻,嗓音也沒有半點起伏。
冷情得像個局外人。
卻不知道這番話對韓啟山和時青梔造成了怎樣的沖擊。
老太太強忍的淚水再也包不住,潸然而下:“小如,我可憐的女兒…”
她根本不敢想象,十八歲的她獨自面對一群窮兇極惡的人販子到底經歷了什么,不得不用跳江求生這樣孤注一擲的方式脫困。
江扶月也忍不住攥緊拳頭,雙眼發紅。
如果當年韓韻如沒有那樣的勇氣,而是任由那群人販子宰割,那么今天就不會有她,也不會有江小弟。
她可能會在紅燈區某間小發廊里穿著清涼,迎來送往;也可能變成某間無名公廁里一堆沒人收殮的白骨殘骸;或者送毒賣毒路上的掮客;酒吧坐臺的小姐等等。
“爸?!”
隨著韓慎一句驚呼,韓啟山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秦遠琛見狀,當即丟開拐杖,拖著不算便利的腿腳上前,與韓慎合力將他扶住。
“快!給你爸拿藥!”
韓慎這才反應過來,開始手忙腳亂在老爺子身上找藥。
期間,韓啟山呼吸越來越急,臉色因缺氧而變得蒼白,原本紅潤的嘴唇也覆上一層烏青。
“…找到了!”
秦遠琛掰開他的嘴,韓慎順勢將藥塞進去。
“爸!你咽一咽!”
韓啟山這才動了動喉結,藥丸滑進食道。
過了足足三分鐘,他的呼吸才漸趨平穩。
秦遠琛:“快!打120!”
航班準時起飛,里面卻沒有韓啟山和韓慎,更不會有韓韻如。
彼時,一群人從機場外移到醫院病房。
搶救結束,韓啟山轉危為安,陷入昏睡。
走廊上。
韓韻如和時青梔面對面站著,一個凝眸不語,一個眼含淚光。
“小如…對不起,媽媽沒能及時找到你…”
話到此處,已然泣不成聲。
老太太甚至不敢祈求一句原諒,她的小如受了太多太多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
“我…”
突然,一陣柔軟的觸感襲上肩頭,老太太恍惚抬眼,只見原本還有一段距離的母女二人,此刻靠近得極近。
相似的桃花眼,目光相接,獨特的血緣牽絆在無聲拉扯。
“媽…”終是韓韻如先開了口,“我不怪您。”
老太太顫抖著唇:“不…你應該怪我的。”
“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
老太太這才敢仔細認真地打量她,面色紅潤,皮膚白凈,眉眼之間一片淡淡的溫柔與恬靜。
一看就是被珍視愛重,沒有受過委屈的模樣。
“他,對你好嗎?”
韓韻如笑著點點頭:“他叫江達,看上去粗枝大葉,其實再細致不過。還有,他做菜很好吃,有機會您一定要嘗嘗。”
老太太見她面上并無半分勉強,提起江達的時候,一雙眼睛仿佛在閃光,提起的心頓時放下大半。
“好,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女婿做的飯呢。”
“媽,”韓韻如雙眸亮晶晶,“你和秦叔叔…你們?”
老太太面上閃過一絲羞赧,“跟韓…你爸離婚之后,我就辭了大學的工作,開始一邊找你,一邊創業。當時,連你外公都不支持我的決定,是你秦叔叔不離不棄陪在我身邊。”
“一次出差的時候,遇上泥石流,我被埋在下面,是他帶著搜救隊親手把我從地下挖出來。我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第二次泥石流說來就來,我被他牢牢護在身下,一點事都沒有,可他卻因此失去了右腿。”
“后來,我們就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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