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達卻習以為常,笑呵呵招呼:“又幫酒店跑腿呢?”
“是啊,跑完這單,今天就可以歇了。”
原來,這位是麗團小哥,平時這個點雷打不動幫市中心兩家五星級酒店跑腿買煎餅。
因為數量太多,每次都主動排到最后。
通常江達和韓韻如做完這單,也基本到打烊的點了。
“那你進去坐會兒,保守估計,一個鐘頭。”
“誒,謝謝江哥!”小哥輕車熟路進到店里,韓韻如給他端了杯涼茶放到桌上。
“謝謝老板娘!”
“不客氣。”
“喲,店里招新人了?”小哥看著一通忙活的六個大老爺們兒,不由好奇。
韓韻如:“朋友過來幫忙的。”
“這樣啊…那你們生意可真好。”六個人幫忙還險些忙不過來。
“還行吧,過得去。”
五十分鐘后,餐全部備齊,跑腿小哥提著幾個沉甸甸的大號塑料袋放進后備箱。
“江哥,那我走了啊!”
“路上注意安全。”
“得嘞!”
而此時,已經晚上十點一刻。
江達擦了手,摘掉口罩,準備收攤。
這才想起幾個師弟還在,好歹人家出了大半天力,他語氣稍緩:“你們今晚打算住哪?”
六人面面相覷,有點懵。
他們一下高鐵就直奔這里,還沒來得及訂酒店。
江達輕嘆,想起大家伙還沒吃晚餐:“行了,沒住處就去我家,給你們弄幾個小菜。”
三胖兒眼前一亮:“那敢情好!”
他還正愁沒機會勸大師兄呢。
不過…
看今天店里的生意,難怪大師兄不稀罕回曹記。
可生意再好,也只是家小店啊,作坊式生產能賺什么大錢?
得曹記這種連鎖餐廳,大品牌,才有搞頭!
所以,還能掙扎一下,再勸勸。
關了店,江達和韓韻如往常都是騎電動車回家,但今天一下多了六個人,顯然行不通。
韓韻如:“我之前聽月月說,超過晚上十點,距離又在五公里之內,物管那邊可以派車來接。”
江達想起是有這么一茬,“行,我給物管打個電話。”
“大師兄,你住哪兒?遠不遠?咱們怎么走啊?打車,還是公交?”
江達剛結束通話,聞言:“再等十分鐘,車很快就來。”
“原地等?”
“嗯。”
三胖兒四下張望,心說:這公交車怎么也沒個站牌啊?臨淮特色?
沒等他嘀咕太久,兩輛黑色奔馳停在店門口,司機降下車窗,客氣詢問:“是江達江先生嗎?”
“對對對。”
“請上車。”
三胖兒一干人等迷迷糊糊地坐上奔馳,又迷迷糊糊地被帶進小區,最后置身華麗精致的別墅中才堪堪反應過來。
“…大、大師兄,這你家?”
“對,別客氣,隨便坐,我去廚房弄幾個菜。”說著卷起袖口,進了廚房。
韓韻如跟過去幫忙。
三胖兒有點暈,明明房子空間開闊無比,水晶燈的光芒也柔和不帶半點刺激,空氣中還飄浮著醒神的薄荷香,可他就是忍不住兩眼帶眩。
踉蹌著后退半步,一屁股跌坐到沙發上。
柔軟的坐感頓時席卷全身,比師娘別墅里那套沙發還舒服。
據說,師娘那套沙發要五十來萬!
那這套呢?
三胖兒不由心顫。
其他人同樣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震住了。
獨棟別墅,裝修精美,前有庭院,后有花園,奔馳接送,這…
福滿:“二師兄,咱們是不是…不該來?”
三胖兒說不出話。
大壯四下打量,越看越興奮:“沒想到大師兄混得這么好,連別墅都住上了!這可比師娘那棟好看多了!”
阿彪:“得多少錢啊?”
祥慶:“起碼八位數。”
“嘶…這么貴?!看大師兄守著個小店,還以為賺得不多,結果住別墅咧,那他還肯跟咱們回去嗎?”
眾人一默。
三胖兒跳出來:“試過才知道,也不是完全沒機會。”
“對,總要試試。”
曹豆卻暗暗搖頭。
江達早就表明了態度,不回曹家,不跟那對母子爭。
如今這棟別墅不過是在變相告訴他們,攪和是不可能攪和的,但幾個師兄好像沒領會到,又或者…自欺欺人?
江扶月和江小弟聽到動靜,紛紛出了臥室,站在二樓朝客廳望去。
“姐,是三胖兒叔他們。”
“嗯。”
“為什么以前沒見過他們呢?”
江扶月:“以前沒必要見。”
江小弟:“那現在有必要了嗎?”
“也許。”
“…哦。”似懂非懂。
不一會兒,江達炒好了菜,請他們去飯廳。
六人繞過隔離墻,拐進飯廳的時候再次被眼前的華貴與精致所震撼。
那餐桌,那椅子,那吊燈,一看就不便宜。
江達:“坐。”
“誒。”三胖兒訥訥點頭。
一頓飯下來,眾人食之無味。
韓韻如把幾間客房收拾出來,又給他們準備了新的洗漱用品,這才上去二樓。
不一會兒,江達也跟上來,卻在樓梯口撞見一雙兒女。
江小弟:“爸爸!”
江扶月斜靠在欄桿上,好整以暇,看上去像等候多時。
對上女兒打量的目光,江達一陣尬笑。
接下來,江扶月和江小弟,連帶韓韻如在內,聽到了一個相當狗血的故事…
三十三年前,江達十五歲,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初中讀完就被送去跟隔壁村的曹師傅學廚。
曹師傅本名曹大勇,祖上三代都是廚子,據說老祖宗還給末代皇帝做過吃食,而他自己則經營一家小攤檔,早上賣米粉面,中午晚上就做炒菜。
由于味道好,分量大,生意尤其火爆。
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妻子,但患有小兒麻痹,腿腳不太靈活,兩人少年夫妻,感情還算不錯,就是一直沒有孩子。
江達是正經磕過拜師頭的徒弟,又生得濃眉大眼,特別討人喜歡。
曹大勇喝了他一杯拜師茶,算是認下這孩子,連帶對江家也多有照拂。
從此,江達正式住進了曹家,跟著曹大勇從洗鍋顛勺學起,再到生火炒菜,平時也幫著師娘下地干活、做手工,勤勤懇懇。
時間一長,夫妻倆都拿他當半個兒子看待。
那時的小飯館已經叫“曹記”了,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名頭,只不過沒有正經招牌,簡單地支起一塊木板,上面用白粉筆寫了這兩個字,下面還附帶一份菜單,什么熗炒腰花、松鼠鱖魚、拔絲土豆等等。
江達學廚的第二年是曹大勇的“貴人年”。
他像往常那樣開店營業,這天第一位上門的客人是個外地佬,操著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卻十分健談。
不過下碗面的工夫,他就把曹大勇這小飯館的經營模式和利潤回報摸透了。
“小本生意也是生意,關鍵是怎么由小做大。”
這天上午,曹大勇生意都不做了,半壓了卷簾門,聽這人說了許多,他覺得自己摸到了機遇。
一個月后,曹大勇拿出原本準備蓋新房的錢在鎮上賃了一處上下兩層的門面,半個月時間裝修,“曹記”正式營業,主打地方菜。
這回,終于有了像樣的招牌。
三個月后,門店虧損,面臨倒閉,曹大勇整夜整夜睡不著,脾氣也日漸暴躁。
彼時,江達已經學藝兩年,在后廚幫手。
他看著師父焦頭爛額的樣子,想要幫忙,卻無能為力,只能悄咪咪用剩余的食材做“大包圓兒”當做贈品招徠顧客。
別說還真有沖著他這個“大包圓兒”進店的,可嘗過菜品之后,又忍不住搖頭:“中規中矩,跟其他飯館沒什么區別。不過你這煎餅倒還挺好吃的,能不能再送我兩個?”
江達這才知道原來外面的人稱呼他們這里的“大包圓兒”叫“煎餅”。
曹大勇無意間聽到這番評價,突然靈光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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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三千字。
二三更一起,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