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夜里格外的冷,過了子時,鵝毛般的大雪果然落了下來。
陳望書捏著自己凍得通紅的耳朵,在原地跳了跳,抖落了蓑衣上的雪花。這般還不解冷,她又對著掌心哈了好幾口氣,方才覺得緩過一條命來。
“你這丫頭,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這皮裘穿著,暖手爐子捧著,哪里就這般冷了!一會兒顏玦同你阿弟,還有小堂都要出來了。你莫要蹦了,蹦得腦殼上的梅花雪,都落下來了。”
陳望書仰頭一看,那一樹臘梅上開得正好,一坨積雪感受到了震動,啪的一下,落在了她的鼻子上,攤了她一臉!
陳望書僵硬在了原地,這人一旦倒霉,簡直喝涼水都塞牙縫!
李氏一瞧,呵呵的笑了出聲,她三兩下得拍掉了陳望書臉上的雪,露出了她通紅的鼻子,“以前也沒有那么怕冷啊!莫不是阿娘給你的丸子,你沒有好好吃!”
陳望書見她著急了,忙收了玩鬧之心,“阿娘,都好好的吃著呢!你就放心罷!”
李氏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到底沒有說什么,又眼巴巴得瞧著那緊閉的朱色大門。
“往年科考,哪有這般的冷。他們幾個在里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吃得好,穿得暖的。平日里哪里做過這些…”
陳望書冷得直哆嗦!她已經勸了一炷香的時間,可李氏非是不肯上馬車,要站在這個風口子上吹著,按照她的說法,站在這里定是可以乘風破浪,飛黃騰達!
去年的時候她站在這里,陳長宴可不就高中了!雖然未必有什么關聯,但能使上的玄學,都得使上!
諸葛亮草船借箭盼東風,他們金榜題名吹北風!
陳望書吹得麻木得很,望四處看了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頭。往年瞧見的那些老熟人,今科都沒有來。
尤其是陳家二房那些。自打三皇子謀逆,被處死之后,三皇子妃陳喜玲便送到皇家專門關押犯錯女眷的寺廟中做姑子去了。
陳家二房受了牽連,有官職的統統被革職查辦了不說,二房的老爺子同陳喜玲的父親,前些日子還被流放了三千里。今年恩科,年輕一輩的,也無人敢來了。
陳家的族老們,本想叫長房繼續掌宗祠,可被老太太一口回絕了。便從族老中重新選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做了族長。
陳望書想著,突然覺得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等她顫抖著瞇著眼睛,想要透過呼嘯的北風看清楚的時候,那人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門開了,門開了!出來了!出來了!”
人群嘈雜起來,李氏激動的抓住了陳望書的說,“快快快,你快蹦高些看看,看你阿弟他們出來了沒有!”
陳望書無語的踮起了腳,阿娘你抓我宛若老鷹抓小雞,手胳膊都要折了。
她吐槽著,朝著剛剛打開的大門看去,一眼便瞧見了鶴立雞群的顏玦。
不好意思,小弟還有付堂,真不是你們不好看。實在是顏玦好看得山河失色,日月無光。
比起其他人熬了幾日精力,一副邋里邋遢的樣子。顏玦清爽得像是剛剛從畫卷上走下來的人物。陳望書瞧著,有些恍惚。
不知不覺中,顏玦那身稚嫩之氣,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消失不見了。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那般可靠。
陳望書想著,像四周看了看,發現有不少女子,都偷看了過來,心中一緊,忙飛奔了過去。
跑了幾步,卻又是僵硬的停住了腳步。
她竟然會因為有旁人偷看顏玦,而心中發酸!
“怎么鼻子耳朵都凍得通紅的?沒有在馬車里待著么?白瓷是怎么照顧你的,暖手爐呢?這里人這般多,你擠過來,萬一撞到你了怎么辦。我過去便是。”
顏玦見她穿過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一把拉起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再不濟也得戴個暖手的皮毛套子,萬一生了凍瘡,那可就難受了。”
陳望書聽著心中一暖,呲了呲牙,“啰嗦!你怎么也同旁人一樣,把頭發盤了起來。都沒有風吹發動的少俠風范了。”
自打那日她絞了顏玦的頭發,顏玦便像尋常的大陳男子一般,梳起了發髻。早些前,他在城中,那是我行我素的,頭發總是用發帶束著,風一吹便呼啦啦。
“我要上朝堂了。”
陳望書一聽,喜上眉梢起來,“你倒是自信。我同阿娘,可算沒有白凍。”
顏玦不明所以,一把牽起了陳望書的手,分開了人群,領著她朝著李氏行去。
“你們怎么才過來?阿姐不是我說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同我姐夫,三年未見呢!磨磨蹭蹭這般久,小堂都同付大人還有付夫人先回去了。”
“你們再不來,我也要走了。肚子都餓得咕嚕嚕的叫了,現在只想回去,喝一碗母親煮的湯。”
陳望書想著之前的酸氣,臉一紅,捶了陳長歌一拳,陳長歌佯裝受傷,往后一仰,夸張的哎喲哎喲起來。
陳望書見他心情大好,知曉得他考得不錯,放下心來。
“阿娘,阿弟,那我們先回去了,顏玦要沐浴更衣,家中還有些旁的事情。”
李氏點了點頭,“年關在即,莊子鋪子都要清點,又要置辦節禮,你頭一回做這些,若是有什么不通的,多問福叔一些,莫要胡亂的出了錯。”
顏玦一聽,忙維護陳望書道,“阿娘放心,望書聰明得很,不會出什么亂子的。再說了,錯便錯了,收禮的還能說什么不成。”
李氏瞧著顏玦,神色柔和了幾分,“你這孩子,就是嬌慣她。我看她啊,越活越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了,都要使小性子了。”
“你岳父來信,說過兩日便回來,到時候你來喝湯,順便同他說說,都答了些什么。”
顏玦認真的點了點頭,“諾。天冷,阿娘快些上車。”
他說著,伸出手來,扶著李氏上了馬車,又拍了拍陳長歌的肩膀,目送著陳家的馬車走遠了,方才牽著陳望書,朝著橙武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了,紛紛擾擾的,幾乎看不見前路。
馬車行駛了比尋常多一倍的時間,方才回了扈國公府。
剛一下馬車,陳望書就聽到一嗓子戲腔,“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