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顏玦同陳望書的意料之中。
三皇子叛亂之事平定,官家劫后余生,自然是大喜過望,論功封賞。
可等那圣旨一出,朝中變得微妙了起來。誰都以為秦將軍此番挑了大梁,應該“小妾扶正”,直接掌了禁軍。可他升是升了官兒,卻從禁軍中調了出去,去掌了漕運。
官家挑了個姓周的老將,做了禁軍統領。
四皇子先前已經在插手漕運了,這番直接過了明路,做了秦將軍的副手。官家在早朝之時,再提祥瑞,說是喜上加喜,宣布了秦早兒同四皇子的親事。
再說扈國公府,流水般的賞賜從宮中搬了進來。果不其然的,官家給顏玦封了個虛的虎威將軍,也不知道編制在哪里,上峰是誰,下手又有幾何?
唯一的實惠,那便是從顏小衙內變成顏小將軍。
陳望書同顏玦,并沒有放在心上,謝恩的時候,求了護送穆家兄弟回族地任務,官家欣然應允,撥了十個小兵前來給顏玦作伴,再加上府中的家丁,倒也不是光桿子司令了。
陳望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香爐。
即便是已經過去了許久了,雨水早已經沖刷掉了血跡,可一進到這里,仿佛空氣都變得粘膩了。西南多山,就如同桃花源記里描述的那般,透過山的罅隙,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處世外桃源。
一進山谷,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泉碧潭,往前走上幾步,就到了一處平坦的打谷場。
“我們木樨族人,便是在這里祭祀,過年的時候,一塊兒點燃篝火,唱歌喝酒吃肉。我阿媽很會縫皮子,山中鼠兔多,村里有一大半人,穿的都是我阿媽縫的皮襖子。”
穆青衫說著,朝著那打谷場中間拜了拜,從早就準備好的籃子里,拿出一把紙錢來,往空中一揚,拽了拽穆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族人們,不孝子孫穆青衫和穆同,回來看你們了。”
陳望書嘆了口氣,那打谷場上被掏了一個巨大的坑,用薄薄的土覆蓋著,經過風吹日曬,有一些骸骨已經露了出來,看上去格外的觸目驚心。
“我們村中,家家戶戶都備好了棺材。還請顏小將軍幫忙,請諸位兄弟幫個忙,將族人都斂了…也省得他們…”穆同說著,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顏玦紅了眼睛,點了點頭,不光是他,便是那些初來乍到的親兵,瞧見這般慘狀,都忍不住唾罵有人雖然是人,但不配為人。
木樨族偌大的一個族地,竟是只剩下穆青衫與穆同,兩個族人了。
他們這一忙活,已經是夜里了。
陳望書同木槿一道兒,收拾出了一間屋子住下,油燈一晃一晃的,在這靜寂的山谷里,格外的滲人。
“我們現在在這里,下午的時候,我同木槿去探過路了。按說這墓地,就在村長家的后山里。可是我們去看了,那個地方,沒有門,也沒有墳頭,看上去沒有任何的異常。”
“若非有這么一個地圖,壓根兒不會想到,那里有墓穴。木樨族的墓地,并不在那一塊兒。而且我試探了一下穆同,他對此一無所知。”
顏玦點了點頭,“興許只有老族長知曉,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傳承,便已經被高義翔殺死了。穆同感覺對那個陣法都一知半解的,他以前在族中,應該就是一個普通的族人。”
“倒是穆青衫…”
他說著,輕輕的摸了摸陳望書的腦袋,“你若是害怕,我帶著林叔還有橙武去就行。墓地里危險很多…”
陳望書立馬搖了搖頭,“我不害怕!我以前…就是我以前跑龍套的那個電影,就是盜墓的。我雖然出場三分鐘就領了便當了,但那也是比你有經驗的。”
顏玦聽著好笑,陳望書的確演過盜墓系列的女主角。不過拍戲的時候,墓地里如同白晝,嚇人的東西,也都是后期制作的。她有時候就在綠幕面前蹦跶呢,當然不怕。
跑龍套什么的,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那事不宜遲,今日已經幫穆家兄弟安頓好了。咱們也沒有什么借口,一直留在這里。今夜便去先探探路。”顏玦說著,拿起了桌上的劍。
陳望書點了點頭,二人換好了夜行衣,悄悄的循著地圖,往村長家的后山行去。
“就是這里!”陳望書說著,領著顏玦到了那山壁前。
“你來了!”顏玦挑起了燈籠,“我們并非是要盜墓,而是家中長輩,同這墓地有所關聯,想要來確認一二。”
穆青衫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點了點頭,他看上去并沒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你一點都不意外?”
穆青衫苦笑著搖了搖頭,“很早以前,也有人來這里,看過這座大墓。山路艱險,有許多東西,沒有辦法拉走。他們只是做了一個標記,并同我阿爺說,不久以后,便會來拿。”
“當時我們族中發生了一場疫病,是一個女郎中給治好的。我那時候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他們走得匆忙,說好了不久,可是很久都沒有來。這回我們去了臨安,方才知曉,應該是大陳遭遇北齊入侵,中原亂了套,處處是兵亂。想來那些人,也就沒有機會再來了。”
顏玦皺了皺眉頭,同陳望書對視了一眼,女郎中?
穆青衫圍著那山壁看了看,從腰間抽出來一把刀,刮了刮,“原本這一塊是凸出來的,十多年前,那些人來的時候,半夜里挖開過。”
“我阿爺是族長,住得偏遠,這附近都沒有旁的人家。族長在木樨,那就是最接近神明的人,一般的村民,也不會來這里,是以他們都不知曉。”
“這面壁,我小時候,還打理得干干凈凈的,就是一塊雕了花的影壁。后來女郎中他們走了之后,阿爺便把后院這塊兒地方封了起來,不讓人打理了。”
“久不久的,都長了青苔了。小將軍給我點著燈,我將青苔刮下來。”
穆青衫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功夫,便將那山壁上的青苔刮了個一干二凈的,露出了雕花的壁體。
陳望書一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這壁上,雕刻著一個首尾相銜的蛇。而在蛇的中心,凹下去了一塊。
那處凹槽里,看上去有一個圖騰。
穆青衫對著那石壁行了個禮,又點燃了三炷香,方才回頭看向了顏玦同陳望書,“你們有鑰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