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回在宮中相遇,八皇子不知道怎么地,偏生纏上了我”,秦早兒翻了個白眼兒,她亦是一頭霧水的,“且不說我是否屬意于他。單說皇子的親事,便自己個做不得主的。”
“小高妃怕是不照鏡子,當她兒子是天上有地上無的,除了高沐澄,她瞧得上哪個?我就是擱家當老姑娘,也不愿意去受那個閑氣。”
陳望書點了點頭,她能夠跳出來看,可秦早兒身在局中,卻通透如斯,當真是難得。
高家那就是烈火噴油,榮華富貴端是好,也要看自己個跳進去了會不會被燒成灰燼。
瞅瞅陳喜玲拆了東墻補西墻,嘔心瀝血的巴結高貴妃就知曉了,嫁給寵妃的兒子,可不是什么舒坦差事。
“這段時日,哪哪都能見著他,下的帖子,那疊起來,能有一人高了,我統統都不予理會。這不尋到我爹那里去了,實在是躲不過了,才有了觀海樓。”
陳望書聽得直樂呵,她戳了戳秦早兒身上的尖利玉石,“你可帶了備用的衣衫?這個看得我眼睛疼。”
秦早兒嘿嘿一笑,直接動手解了袍子,露出了里頭月白色的裙衫。
“我擔心他是個登徒子,會動手動腳的。別說我污蔑他,你瞅瞅高沐澄…高家人霸王硬上弓,怕不是祖輩留下來的種!這衣衫不錯吧?我自己個想出來的。”
“但凡他敢動手動腳的,先把他扎出幾個窟窿洞。我先前準備打個鐵甲,但有些太招搖了。”
陳望書張大了嘴巴,瞅著那衣衫都順眼了幾分。
姑娘,你這是刺猬成了精啊!這就不招搖了?
陳望書想著,招呼了小二上了新的茶水點心,又將這招牌菜挑著點了,接著問道:“你到底說啥了,一個大老爺們,怎么還哭上了?”
“他一進門不吭聲,我憋得慌,就先說話了。你要不原地跳一個,我看那蛐蛐尸體會不會掉下來…”
陳望書噗的一聲,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
秦姑娘,你絕了!
秦早兒不以為然,接著說道,“唉,我眼睛不好,也沒有瞅清楚,還當有人把死蛐蛐粘在袍子上了呢。他這個人,平時日奉承話聽得多了,隨便來點真的,便受不了了。”
“我又問他,你穿成這樣,你娘準?他一下子來了精神,把自己說得老機智了,軟磨硬泡的方才得了他母親的恩準。”
“我就笑了他一句,說你這么機智,咱不軟磨硬泡的,先讓你母親恩準你斷了奶呢?省得一會兒咱們是吃魚還是吃蝦,還得回宮先問過你母親。”
“然后他就要哭了。我瞧著可憐吧撒的,便安慰了他幾句。說沒有關系的,他母親一定會給他找到一個就喜歡他這種帶著奶香的,他就開始嚎了…說我為啥不喜歡他…”
陳望書已經笑瘋了,前合后仰的,“你怎么說的?”
秦早兒眨了眨眼睛,“我說我不是不喜歡他,我只是不喜歡給人無痛當娘!”
見陳望書已經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秦早兒無語的夾起了一塊酥魚,啃了起來,“你這個人,就不怕我這般,得罪了宮中的小高妃?”
三皇子的母親高貴妃位分高卻不受寵愛,小高妃可不一樣,雖然她也不年輕了,可一張臉卻生得妙得很,正是有風情的時候。
陳望書擺了擺手,“小高妃手眼通天,八皇子追在你屁股后頭跑,她能不知曉?若是樂意,早就尋了你進宮,亦或者是尋官家將這事兒敲定了。”
“她一聲不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你這般識趣,一擊斃命,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秦早兒想了想,亦覺得有理,再說了,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混不吝一個,再不濟還有親爹在頭頂上擋著呢!
“做爹的,沒有為我娘遮風擋雨,可不是應該,為我受受苦。”
陳望書拍了拍了秦早兒的手,轉移了話題,“高義翔被抓的事情,你可聽說了,你阿爹也是在禁衛軍里頭當差,該不會牽連到他吧?”
秦早兒瞥了陳望書一眼,搖了搖頭,“那倒是不會。那禁衛軍,都掌握在高相公手中。一言堂什么的,官家自是不喜,這不才選了個我阿爹,指望他同高義翔平分秋色,撐起半邊天來。”
“可我爹他腿軟啊!硬是把天給撐塌了半截兒。這回姓高的攤上了事,我爹就差沒有拿爆竹出去放了。”
陳望書恍然大悟。
陳家乃是文官,同武將鮮少往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先陳望書一個閨閣女,自是不大清楚的。
“我聽說了,是木樨人那事兒。當年我阿爹可沒有去。我爹這個人,雖然腰桿子不直,耳根子又軟,眼睛還瞎,但這么狠毒的事兒,他是不敢做的。”
“而且也不打識時務,若換作我是他,就這個局面,還不夾起尾巴做人,藏著掖著吃好處就是了。他還敢四處蹦跶,今兒個一早又急吼吼的進宮去了。”
“不是我說,臨安城的天都要變了。我還想著,要不要出去避上一避,可思來想去,外祖家也是我那后母的娘家,我也是去無處可避的。”
陳望書拍了拍秦早兒的手背,“尋個時候,咱們坐船出去玩兒吧,聽說荊楚之地,女子爽直不扭捏,怕是對了咱們的胃口。我大舅在那兒任職,幾次三番來了信,尋我去玩兒呢。”
秦早兒眼睛一亮,當真是動了心。
過了一會兒,方才又搖了搖頭,“你如今成了親,雖然不懼怕你婆母,但到底隨便出去玩兒,不妥當。再說了,如今長江上頭,不太平。前些日子,都死了人了。”
陳望書心中拍響了巴掌,她早就發現了,秦早兒耳聰目明,比一般的閨閣女子知曉的事情,可多多了。
秦早兒像是看出了陳望書心中所想,嘲諷的笑了笑,“我不像你,還有爹娘護著。我若是不自己個厲害點,怕是被啃成了骨頭渣子,都不知曉人家從哪里下的嘴兒。”
“我爹這兩年,也不知道怎么地,倒是開始假惺惺的懷念起我娘來了。日日回家了,便在我跟前念叨來念叨去的。他滿城里躥的,知道的倒是挺多。”
“這跑船風浪大,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按說沒有什么稀奇的吧?”陳望書點了點頭,繼續打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