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陳果與純姐只能算是“一面之緣,”那么林成楠與純姐之間就是革命的友誼。
只是這個友誼走到最后,卻又摻雜了說不清的情愫。
親情?
愛情?
友情?
陳果不好說,也說不清。
“我就說她為什么這么喜歡榮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林成楠想到這兒,找到電腦里孩子的照片,瘋狂的發過去。
“純姐,你是不是覺得這就是你的孩子,也是那個‘他’的孩子,對么…”
石沉大海的消息得不到任何回應,只能看到文件包非常大,緩慢的傳輸著。
林成楠也在臥室里念叨了許久。
樓下的父母親在喊他吃飯,林成楠仿佛沒聽到,陳果朝著門外喊了一聲。
“媽,你們先吃吧!”
李彩霞有些奇怪,想要上樓看看怎么回事,林紅軍拉住了妻子。
“年輕人的事情你摻和什么?”
說著,抱著孫子安安心心的晃起來。
“沒紅過臉的那不叫夫妻,遇到事情能解決才行,相敬如賓一輩子,那不是夫妻。”
李彩霞看了看。
“他倆吵架了?”
“這我哪兒知道,但是年輕人總有點小秘密,父母親就別瞎摻和,越弄越亂。”
陳果看著沉默中的林成楠,一遍又一遍的發送視頻請求,但始終得不到回應。
“你們?認識很久了么?”
許久之后,陳果突然問了起來。
林成楠抬起,看了看親愛的,又看了看文件傳輸進度條緩慢的增長著。
“恩,有些時候了,她對我的幫助很大。”
“高考?”
“恩!”
“能說說她么?或者說說我?”
“我有些亂,等等好么?”
“好,我等你。”
等到十一月的太陽高懸在天空,那龐大的文件才傳輸完畢。
解壓之后,分門別類的文件被整理的很好,但是林成楠在最頂上,依然看到了那個“日記!”
獨屬于純姐的日記。
“小楠,等你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估計我要走了。能夠堅持到現在挺不容易的。
我當初還在想,以后你負責貌美如花,我就負責掙錢養家。不,我負責指導你掙錢養家,順便抽空再渣渣我,讓我拜倒在你的金錢與帥氣之下。
你也知道的,光是憑你的長相和經濟實力,我…我可能還會矜持一下,寧死不屈。
可你要是再來點小清新,咱們來一場意外相會,你彈著琴或是撩著小吉他,我可能真扛不住,也就隨便你渣我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污了,我污我驕傲,我自己養成的還不讓我污了,我做這一切為了誰,為了我自己么?
當然這么說好像也沒錯,我還真是為了我自己,不過是為了你那個時間的我。
想方設法讓別人來渣自己,我是不是一個奇葩。
沒辦法,‘他’離開的這段日子我早就無所謂了…
和你嘮叨這么久,你肯定不會煩,你的耐心那么好,怎么會嫌棄我呢。
可我還是想和你說說,我怕,我怕我躺下之后再也起不來。
記得當初第一次和你視頻,你那不長不短的頭發,‘睫毛精’也不是你這樣的呀,好歹打理一下。
真要是不行,那就寸頭吧 頭發的事情以后就讓果哥幫你吧,我對你沒信心,但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當然,我也要和你說聲抱歉,我也有欺騙你的地方。
我整天說我的上司壓榨我,其實真沒有,他對我們很好,我們加班他也是陪著我們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他對我好像有點意思,但是我從來沒回應過,他人真的很Nice,可惜變強了,不是我的菜。
這個世上只有你才是我的菜,其他人都是大豬蹄子…
以后想我了就多看看果哥,不準露出你的姨母笑,看到你那樣子我就挫氣,沒有一點禁欲系的高冷總裁風范,跟地主家的二傻子似的…”
林成楠看著,純姐寫的很亂,陳果也在一旁跟著一起,林成楠沒有避著她。
“…我和朋友說過,網上有個人和‘你’很像,她說我瘋了,長得像你那樣的根本不可能。
其實我知道,她也喜歡過他,只是爭不過我,我倆在一起的日子她就是最危險的敵人,一個綠茶閨蜜。但是你走了,我倆的關系又好了。
說這么多,其實想說一點,你真是個很不錯的人…”
陳果看了看林成楠,果然,好男人到哪兒都是好男人,一直還覺得他的臉盲有些假,現在才發現是真的臉盲。
換做自己,第一次看到純姐就會有所懷疑,哪還用等到今天。
日記很長也很瑣碎,兩個人在一起看的很多。
陳果說不清,就像是自己的另一段人生似的。
一切變得不同。
等到林成楠受不了房間里的壓抑,走到屋外時,陳果才坐在電腦前打起字。
“純姐?我是陳果,能聊聊么,‘自己’和自己,好么?”
消息發出去沒有回信,許久之后陳果又發出第二條信息。
“我知道當你說完這些秘密的時候,就不想再啰嗦了,但是你不想看看孩子么?或許榮泰也是你的孩子。
雖然他很小,只會‘咿咿呀呀,’但是他也能發出‘媽媽’的聲音,你不想聽聽么?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段經歷,我品嘗過,你呢?難道不想試試么?”
這條消息發出去很久都得到回信,陳果感覺有些心灰意冷。
當一個女人這樣都不理你的時候,也就沒了后續。
林宅的樹四季常青,但是到了冬日,依舊有不少落葉,綠草地上也有了不少的枯黃。
孩子穿的不多,在樓下的毯子上爬著,滿地的玩具隨意的擺著。
陳果下樓時看到公公婆婆,兩人朝著外面嘟了嘟嘴,面露笑意。
對于小夫妻倆之間不知情的矛盾,他們依然抱有寬松的心態。
“爸、媽,我去看看他。”
“去吧!”
李彩霞拍了拍成果的手,后者看著坐在院落長椅上的男人。
頭發亂七八糟,有些還倔強的翹起來,像極了這個男人。
平時可有可無,有時卻又容易鉆入牛角尖。
“我給她發消息了,但是沒有回信,明天我們再試試吧?”
秋千上的陳果只覺得內心說不出的難受,明明對方一直在強調是自己,但自己卻快活不起來。
林成楠對那個人的感情絕不同往常。
哪怕是同一個人,不同背景下能有一樣的心態么?
陳果甚至因此有了吃醋的心思。
但又為自己的小人心態感到不齒。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事情,哪怕自己家世優越,可是沒有林成楠當初的“提攜,”一場考試就能決定的命運,自己和林成楠之間還能這么順利么?
父母親還會同意兩人在一起么?
很多事情怕是都會因此不同。
“其實我倆在一起全是她的撮合。”
“她”是誰,兩人都清楚。
“我不知道她和另一個我怎么相遇,但是我相信,她的初衷是好的,我愛的那個人是你,也是唯一的你,但是…”
說話的林成楠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這里有些痛,我不知道為什么。她為什么不和我們多說說話呢?她都見過你了,我能看得出,她很喜歡榮泰,為什么不和我們多聊聊呢?”
“也許,生命的盡頭不太美,她想在你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吧!”
陳果猜測道,這是標準的“以己度人。”
畢竟,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
“可是我不會在意的,你也不會在意的。”
站起來,摟著坐在秋千上的陳果,細嗅著她發間的香味。
或許…純姐也用這款護發素。
一天就是這樣渾渾噩噩,今夜的林宅主臥,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林成楠被手機鈴聲吵醒,天明才入睡的他雙眼有些通紅。
“林總,361提示藤訊盜取用戶信息…”
林成楠知道,屬于互聯網大事記開始了,星辰的關卡也來臨了。
等到雙方打到狗腦子都出來,星辰能搶占多大的利益,怕是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晚點到公司。”
掛上電話,林成楠準備起床。
再多的悲傷秋都抵不過赤裸裸的現實,如果純姐知道,怕也是攆著自己去處理這件事。
可是就在他收拾好,準備出門的時候。
QQ里的視頻請求響起,急切的消息提示音讓還睡在床上的陳果一下子驚醒。
“純姐?”
林成楠激動的手機差點掉下去,趕忙打開接受,陳果也在一旁穿衣準備起床。
視頻接通后,出現在面前的并不是純姐熟悉的面孔。
相反,是另一個熟悉但陌生的面孔。
陳友仁?
林成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他的岳父,只是沒有功成名就,也不是現金流充裕的“儒商”代表。
“你是小楠吧?”
林成楠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好,我是果果的父親,他想和你說說話。”
舉著手機的陳友仁滿眼悲傷,被生活重擔壓抑的有些弓著腰,不像是陳友仁那般大氣,充滿了生活的味道。
陳友仁把手機遞給床上的純姐,小聲念叨一句,說是準備去買早餐。
穿衣中的陳果頓了一下,這個聲音太熟悉了,從小聽到大,但是那里面的沉重從未聽過。
這就是“她”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么?
陳果沒敢出現在鏡頭前,而是蹲著身子跑下樓,抱著兒子上來。
因為夫妻倆的小矛盾,父母親昨晚帶著孫子睡的,小家伙這時候還在呼呼的大睡。
然后被母親抱走。
等到陳果抱著孩子上來,躲在鏡頭的另一邊,遠遠的看了一眼父親,頭發白的比較多,穿衣打扮上,日子過得普通,但女兒的病情明顯壓垮了這位老父親。
陳果甚至有些沖動,想要抱著孩子讓父親看看,只是父親很快關門出去了。
“父親”不見了,鏡頭前看到的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純姐,滿面的灰白,有些干裂的嘴唇,除了眼神清亮,也不知道開美顏修一下。
“我感覺時間有些不多了,消息我才收到。”
純姐有些費力的舉著手機轉了一圈能,林成楠和陳果看的趁清楚,是個單間病房,除了純姐空無一人。
枕頭旁還有一個呼吸罩,純姐的臉上還有長時間帶著的壓痕。
“能唱首歌么?
他很喜歡唱,但是五音不全,這點就不如你了。”
林成楠看著病床上的純姐,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陳果,后者張嘴說道。
“唱吧,我也好久沒聽你唱歌了。”
“想聽什么?”
“沒想到果哥也在,唱粵州愛情故事吧。”
純姐的臉色有些緋紅:“他挺喜歡的。”
陳果沒聽過,但是想來應該不差。
“我不喜歡。”
林成楠板著臉:“口水歌,不好聽!”
“唱吧,改成魔都愛情故事,最好用我們通州方言好么?”
林成楠沒有回應,張口就來。
“安靜的離去,
和孤單一起,
擁擠的回憶,
時間抹去,
人在魔都已經漂泊十年,
有時也懷念當初一起…
走了云的天空還任性,
是否它相信在乎反而容易放棄,
非要最后一無所有,才無所畏懼…”
林成楠和陳果坐在電腦前,看著面色蒼白,渾身無力的純姐。
濃烈的通州方言唱了一首貌似來自粵州的歌曲,像是從九十年代而來的印記,帶著過往的記憶。
一首在林成楠口中明明不好聽的歌曲,為什么屏幕前的三個人都沾染了淚水,是灰塵迷了眼么?
“這首歌不好,太悲,沒水平。不過你想聽的,我都唱給你聽,理想三旬好么。”
還沒等到純姐回復,林成楠自個兒唱起來。
陳果沒有聽過,但是她知道,這些肯定都是純姐教給林成楠的。
抱著孩子的她默不作聲,安靜的坐在一旁聽著曲兒。
“雨后有車駛來,
駛過暮色蒼白,
舊鐵皮往南開,戀人已不在,
收聽濃煙下的,
詩歌電臺…再不見那夜里,聽歌的小孩…”
沒有吉他,沒有鋼琴,沒有任何伴奏,林成楠就這樣隨意的唱著,平緩有力,試圖想要用這聲音讓純姐振作起來。
但彼此都知道,沒有那個可能。
“我不要《理想三旬》,太淡了,也太傷了。”
社會我純姐喃喃自語:“當初呀,我還想過,如果有哪個男孩對我唱這首歌,我就把自己嫁了。”
“現在我還來得及么?”
林成楠在鏡頭前問道。
“不是已經是了么?小楠。”
社會我純姐蒼白的臉上微微有了紅暈,不健康的那種:“不過我不清楚,果哥知道會不會責怪我,怪我分享了她的愛。她可是我欽點的,我不能‘監守自盜!’”
“我不怪你。”
抱著孩子的陳果輕聲說道,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吐字很清楚。
“小楠,換一首吧!”
林成楠深深的看了一眼純姐,再看看身旁的陳果。
“我的心,
回歸的大雁,
背身是大海,
一路向北方,
穿越云間,
無盡的山巒,
淹沒了悲哀,
向著蒼茫一片…”
“這首我喜歡!”
社會我純姐“咯咯”的笑了,聲音真不好聽,有些沙啞,和以前的那個歡樂女孩相距甚遠。
“我想,我有一天會‘歸來,’但是那時,你還認識我么?”
“會!”
林成楠忍住悲傷,看著社會我純姐的眼神:“你的眼神我認識,如果是你,我會認出的,你倆一模一樣,我不會認錯的。”
“如果我走了,你不可以想我!”
“恩!”
“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想我!我怕黑!”
“恩!”
“如果我走了,你不能想我,那樣對果哥不公。”
“恩!”
“我想了想,如果我走了,你還是想我吧,偶爾想一下,別讓‘果哥’知道,明白么?”
“恩!”
林成楠沒有說,陳果就在他身邊,抱著孩子,但是純姐好像看不到,只會喃喃自語。
清晨,歌聲動人,不曾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