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傅深深看了如錦一眼,倏然推開了第二個石棺蓋。
他幽幽說道,“慶陽郡主早已經死了,你…自然便是慕如錦了。”
如錦聞言臉色驟然慘白,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可目光卻仍舊不可控制地被石棺吸引住了。
那里面…是空的嗎?
或許…
聯想到小桿子所言,在孔家祖墳落葬的慶陽郡主的棺槨內空無一物,難道…會在這里嗎?
她身子微微發抖,目光泫然欲泣。“太傅,這…這是何意?”
蘇太傅抿了抿唇,“你不是想要知道一切嗎?來,我都告訴你。”
塵封數十年的往事,原以為會永遠暗無天日地埋在過去。
誰曾想,還會重見天日的一刻…
或許,這便是陰差陽錯將她召喚過來的意義所在吧?
如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足全身的力氣邁向第二具棺槨。
石棺內竟別有洞天,在層層疊疊的冰塊中間,居然還藏著一具水晶棺槨,正中央赫然躺著一位妙齡少女。
赫然便是與如錦七八分相似的模樣。
她不由驚呼起來,“啊…”
果然是慶陽!
室內昏暗,乍然望去,仿佛慶陽并沒有死,不過只是在做一個漫長而無止境的夢。
可湊近了,就會發現,她的臉蒼白毫無血色,嘴唇又灰又紫。
冰棺雖保留了她生前的樣貌,不至于讓尸身徹底腐壞,可三十年的時光太久,難免會有些殘敗。
如錦難以抑制胸中的悶痛,忍不住叫了起來,“為什么?我怎么會在這里?”
知道自己可能死了,和親眼看見自己死去的肉身,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下子降落在她身上,讓她整個精神幾乎要錯亂起來。
她不敢再繼續看下去,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墻壁,退無可退,才勉強倚著墻根站立住了腳。
“太傅,為什么?”
蘇太傅并沒有開口說話。
他輕輕抬起手,按動了墻上的某一個機關。
“砰砰砰”清脆而果決的三聲巨響之后,其余三座石棺的頂蓋也瞬時移動開來。
他眼眸輕動,“你是死后重生的人了,膽子應該要大一些。過來,再看看這些。等你看完了全部,我想,你就應該自己能明白,這是為什么了。”
如錦的臉色仍舊是蒼白的,她全身上下都止不住地在發抖。
若說死后重生,就必須要膽子大,那也有些太為難她了。
對她而言,哪里曾死過?
她只不過是酒后睡了一覺罷了。
她沒有過過奈何橋,也沒有喝過孟婆湯,碧落黃泉于她,不過只是傳說,她甚至連一只鬼都沒有親眼見到過。
前世今生加起來,她也不過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些,碰到了這樣的事,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那幾個打開了棺蓋的石棺對她而言,卻又有致命的吸引力,腿腳都軟了,可內心里卻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過去!過去!
如錦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氣,終于挪到了第三座棺槨前。
石棺內一樣擺放著大量的冰塊,冰塊中間仍是一座水晶棺材,里面躺著的女子依舊與她有七八分相像。
她低聲問道,“這是…蘇梓萍?”
蘇太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頷首。
與不敢看慶陽的面容不同,如錦這回倒是沒有剛才那樣害怕了。
她細細地望著棺槨里安靜躺著的蘇梓萍,眉頭不由輕輕皺了起來,“她的確不是十四年前去世的。”
蘇太傅挑了挑眉,“哦?”
如錦抿了抿唇,“十四年前,蘇梓萍只有二十三四歲,但棺槨里的人,看起來足有三十五六的樣子。”
她頓了頓,“而且,她身上穿的衣衫,那種式樣是最近五六年才開始慢慢盛行起來的。十四年前,沒有這種衣料和款式。”
先前去采蝶軒時,她翻過歷年來流行過的服飾手冊,粗粗地看到了幾眼,就記下了。
所以,看到蘇梓萍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是近年來才流行的衣衫。
再加上,這座石棺很新,看紋路和刻字的磨損,也不會超過五年。
她抬頭望向蘇太傅,“蘇梓萍是四五年前才去世的吧?十四年前,她并沒有死,只是使了一計金蟬脫殼,假死脫身了。對嗎?”
蘇太傅的眼眸比起剛才柔和了一些。
不過,他仍舊沒有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如錦知道,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最初的恐懼過去之后,面對這個充滿了巨大秘密的石室,她的心情居然升騰起了一股雀躍之意。
比起害怕,她現在更想知道所有的秘密。
她移步走向了第四個石棺,眉頭跳了跳,里面竟然是空的。
“這是給慕大…蘇傲月準備的?”
蘇太傅點了點頭。
如錦情不自禁呼了一口氣,“假若不是我,此刻躺在這里的,便是又一張相似的面容了…”
她不由心中一凜,目光望向了第一具棺槨。
那里面…真的是她的母親榮福公主嗎?
雖然在皇帝舅舅面前,所有的宮人都會故意說她與逝去的榮福公主生得很像,皇帝舅舅也因此而更加寬待她。
可她心里很清楚,那不過只是皇帝舅舅的移情。
榮福公主在她三歲時去世,那時候的她雖然年紀很小,但卻已經有記憶了。
何況,她擁有的還是過目不忘的記憶。
她很清楚,自己與母親生得并不像。
若非要強求,那也只能說,她與母親一般是個美人。
只不過母親的美像是雍容華貴的牡丹,而她的美卻像芍藥,更嬌艷明媚。
短短的幾步路,如錦的腦海中卻已經百轉千回,不知道閃過多少莫名其妙的念頭。
終于,她站在了第一具石棺的面前。
水晶棺內是一名婦人打扮的女子。
因為年代實在是太久了,所以她的尸身比慶陽郡主的損毀還要厲害,面部微微塌陷,臉色更加黯沉,在昏黃的光線下,看起來有些可怕。
但盡管如此,如錦仍舊可以看出這女子的面容與自己十分相似…
這決然不是榮福公主的模樣。
她愣愣地立在棺槨前,好半晌才轉頭問道,“太傅,她是誰?為什么和我們生得那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