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臨安侯府的馬車,如錦這才敢將裙擺撩起來,露出血跡斑斑的白色束褲。
“血!”
臨安侯向來暈血,一見著血腥頭腦就有些不大受使喚,整個人都不好了。
可眼前受傷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越來越疼愛的長女。
饒是胸口一陣陣泛著難受,他也還是強撐著問道,“錦兒,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如錦察覺到了臨安侯的異樣。
她取出帕子飛快地將被簪子扎破的地方緊緊束起,不讓血再淌下來。
雖然流這么點血也不至于會死,但濕答答地黏在腿上也太難受了。
等到做完這一切,她迅速將外裙放下,取下斗篷罩在了腿上,“父親,是蕭皇后要害我!”
她將跟著清怡公主出去之后所發生的一切俱都說了一遍。
“我聽到那個江湖人叫裹著斗篷的女人慧姑姑。”
這句話當然是假的。
如錦不能直接告訴臨安侯,是她自己認出了慧姑姑的眼睛,從而推測到了這一切。
畢竟慕大小姐剛來京都城沒有多久,還沒有機會見過宮里的貴人。
震驚!
臨安侯驚地都忘掉了自己暈血這件事,他目瞪口呆,良久才將嘴巴合攏。
蕭皇后一直以來都以端莊慈悲的形象母儀天下,深受陛下敬重和百姓愛戴。
這些年來,她身子不好,很少出現在公眾場合,而陛下又盛寵周貴妃,出風頭的事都讓周貴妃做了。
倒越發讓朝臣和百姓覺得皇后深居簡出,沉穩大度。
臨安侯萬萬沒想到,這老賊婆居然會出手算計自己的女兒!
震驚過后,便是震怒。
他氣得哇哇直叫,“要把好端端的侄兒媳婦算計成兒媳婦,還是個妾?皇后沒毛病吧?”
若皇后設計的是別人,或許這事兒還真的沒毛病。
被設計的人雖然吃了個啞巴虧,但對方是太子,將來君臨天下,自己的女兒怎么也能封個妃,對于家族也是件好事。
若能生下個男孩,或許還能…
可他慕修齊是別人嗎?
他的女兒是用來疼的,又不是拿來賣的!
他已經是一等侯了,又得陛下信任和器重。
將來太子登基,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錯,爵位穩固,文辰只當個守成的一家之主,便可讓子孫都安享富貴了他難道還需要用女兒的終身去換什么?
再說了,他的錦兒這般出色,讓她當太子妃也就罷了。
側妃?
太子的妾,也還是妾。
原本是好好的親家,被皇后這么一搞,親家做不成,還得結個仇。
臨安侯氣悶過一陣,凝神問道,“此事,太子不知情?”
如錦點點頭,“不知情。”
她頓了頓,“若是太子知情,就不會允許我將那慧姑姑和江湖人關在一塊兒了。”
臨安侯冷哼一聲,“太子不知情便就罷了。”
倘若太子知情,哼哼!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長女,“只是叫錦兒受委苦了。”
讓人憋屈的是,分明知道了是皇后做的手腳,可這事關乎長女的名聲,他竟不能為她聲張正義主持公道!
實在是太難受了!
如錦笑嘻嘻地安慰他,“父親放心,女兒雖然受了點傷,但太子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壓低聲音在臨安侯耳邊說道,“女兒刺了自己三下,就足夠保持清醒。太子的大腿,可被我扎開了花。這么算來,咱也沒虧!”
臨安侯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心酸。
這孩子!
他柔聲說道,“錦兒,這事兒咱先只能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不過你放心,爹爹心里有本賬,將來總有討回來的時刻。”
如錦心中一暖,“嗯,我都聽父親的!”
臨安侯感慨了一番,忽然面容肅然起來。
他沉聲問道,“錦兒啊,爹問你個事兒,你可要老老實實跟爹說。”
如錦抬頭,“父親問吧,女兒保證據實以告!”
臨安侯小心心翼翼看了過去,“錦兒啊,你覺得蕭煦怎么樣?”
如錦微微有些訝異。
她還以為臨安侯要問她到底有沒有與太子有過什么肌膚之親…
不過問到蕭煦,她心內隱隱有一種雀躍的感覺,彷佛是機會來了…
如錦仔細斟酌一番,然后說道,“蕭煦?女兒統共只見過他三次,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并沒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不過…”
她頓了頓,“父親若要問我覺得他怎么樣?
假若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那我覺得他很好,家世才華談吐風度,甚至連性子都挺不錯的。
但若是要當我的夫君…那女兒不喜歡。”
臨安侯聽到這個回答,顯然是松了一口氣。
“爹爹想著,蕭皇后到底出自蕭家,與靖寧侯同氣連枝,她既然行了這樣手段,難保靖寧侯也是知情的…”
他面上現出堅定的神色,“既然如此,那蕭家便不再是我女兒的良配了!”
整個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他慕修齊的長女與蕭長庚的兒子定下了指腹為婚的娃娃親。
但那又怎樣?
只有一紙婚書,未過三媒六聘。
本來就看蕭長庚不順眼,靖寧侯夫人看著也不怎么大氣,他原本就舍不得將女兒嫁過去。
這下可好,蕭皇后做出了這樣的事,他倒要看看他們蕭家肯不肯退這個婚。
他不僅要他們退婚!
還要他們主動退婚!
如錦心中簡直樂開了花。
原本與蕭煦退婚這事兒,單靠她自己恐怕很難,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指望著周氏這邊給她整出點幺蛾子來。
沒想到,周氏不給力,倒是蕭璃將梯子給她遞了過來。
真是妙哉!
她目光盈盈地望向臨安侯,“父親,您真好!”
臨安侯老臉一紅,“我…我哪里好了?”
如錦認真地說道,“旁人的父親若是知道了女兒這樣的遭遇,恐怕只會叫女兒忍氣吞聲,當做什么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她挺起胸膛,“但我的父親卻告訴我,這筆帳以后會替我討回來的!”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旁人的父親放著靖寧侯世子這么好的親事,哪怕女兒受了萬般的委屈,也只會叫她息事寧人。
而我的父親卻為了女兒即將可能會受到的委屈,堅決要退了這門親!
旁人的父親將女兒當作家族聯姻的籌碼,而我的父親,卻只將女兒當成女兒!
父親問我您哪里好?您哪里都好!”
這番認真而誠摯的夸贊,讓臨安侯的心如同山花漫山遍野地綻放。
他簡直暢快地都快要唱起來了。
長女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