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府的暖閣里,府醫狐疑地瞅了李渡一眼。
王爺這脈象正常啊!
別說是風寒了,就是一點點生病的跡象都沒有,龍精虎猛,強健有力,上山就能打老虎。
他遲疑地道,“王爺,您沒…”
“咳咳…”李渡清了清嗓子。
如錦皺著眉頭給他拍了拍后背,“都咳成這樣了,還說沒生病!你要逞強,也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府醫瞅見如此,福至心靈,頓時茅塞頓開。
怪不得!怪不得!原來王爺是裝病跟人家小姑娘撒嬌玩呢!
王爺年過三十而未婚娶,偌大的恪王府連個女主人都沒,他一度還以為王爺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啟齒的難言之隱呢。
如此看來,王爺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王爺開了竅,王府眼瞅著就能有個女主人了,他身為府里唯一的府醫,當然要助王爺一把了。
府醫表情夸張地嘆了一口氣,“王爺,您這病…唉!”
如錦頓時急了,“大夫,他到底怎么了?你別吞吞吐吐的,照實說!”
府醫故作深沉地搖搖頭,“王爺是著了涼,感染了風寒,如今寒氣已入五臟六腑…怕是有些兇險了…”
李渡聽得臉都黑了。
他身邊的人怎么就那么不靠譜呢?一個兩個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比誰都大!
什么寒氣已入五臟六腑?他只是提醒府醫幫忙遮掩一下,隨意胡謅兩句,將他眼前這關過了便成,誰知道這府醫還真能扯!
他連忙起身,想要挽回一下,“沒有那么嚴重,我只是略感風寒,喝點熱姜茶睡一覺起來就好了。不礙的!”
如錦瞪了他一眼,強力將他的身子按了下去。
“你又不是大夫,胡說些什么?就是因為你這種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的態度,才導致你得了那么嚴重的毛病。我若不知道也就罷了,現下我知道了,定然不能再叫你像以前那樣胡鬧!”
她轉身問道,“大夫,他這病該怎么治才能好?”
府醫見未來王妃如此關心王爺,心中十分滿意,不過表情卻絲毫都沒有放松,仍舊是一臉擔憂的模樣。
他長長地嘆口氣,“治,自然是能治的。只不過,這病的治法有些麻煩,需要精心呵護,悉心照顧。可嘆王府連個女仆都沒有,蒙恩這種糙漢子粗手粗腳的,我怕他照顧不周,延誤了病情…”
雖然被稱為粗手粗腳的糙漢子令蒙恩有些不爽,但為了主上的幸福,他決定忍了。
他滿臉憂愁地仰天問道,“也不知道現在去買個婢女還來不來得及…”
如錦…
她想了想,“上次不是有一位素月姐姐嗎?”
既然是李渡的手下,照顧一下他也應該問題不大吧?
誰料到蒙恩的臉卻皺成了一團,“素月?”
他都快要把頭給搖斷了,“慕大小姐您有所不知,素月她啊,除了長得像個姐姐,其他方面就是個哥哥,比我還要哥哥的哥哥!”
讓素月去照顧主上?
光是提出要求的這個人就能被她打成豬頭了。
蒙恩想到素月打人時又暢快又猙獰的面容,就覺得渾身上下一陣發毛,“實在不行,我還是去求涂大嫂幫忙照顧一下主上吧!我認識的人里,也就涂大嫂還像是個女人…”
至少,涂大嫂只打老涂一個人,而素月,可是逮著人就揍的!
他話音剛落,猛然察覺到有一道來者不善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
順著目光望了過去,竟是慕大小姐!
如錦十分嫌棄地鄙視了一番蒙恩,“讓涂大嫂來照顧你家主上,這種話也虧你說得出口!那多不方便啊!”
她回頭看了一眼滿臉紅潮未退的李渡,嘆口氣,“現在買丫鬟也來不及了,實在不行,只能我上了!”
本來照顧一下生病了的大侄子,也是應該的。
孩子可憐,父母去世早,身邊也沒個可靠的親人疼,既然她來了,那么于情于理,都該承負起照顧大侄子的重任。
要不是最近有點忙,就是天天照顧他也行啊!
李渡欲哭無淚。
很簡單的一件事,被這群吃瓜不嫌事大的家伙搞成了這樣…
“這…我睡一覺起來就會好了,實在沒必要如此的…”
如錦將他的被褥揶好,神情認真地說道,“李渡,你已經不年輕了,身體安康是件大事,你不要任性!”
她轉身對著府醫說道,“大夫,麻煩你將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與我說一遍。”
又對蒙恩道,“等你家主上睡下,再麻煩你送我回去。”
李渡見她三兩下功夫便將一切都安排地妥妥當當的,心里有絲絲的甜。
又有些忐忑。
假若被發現了,是會挨打的吧?就像老涂撒謊被發現后涂大嫂揍他的那樣?
挨揍還是可怕的。
李渡想了想,決定還是老老實實裝病,絕不可叫如錦發現一絲半厘的馬腳!
好在所謂的“悉心照顧”也不算難,不過只是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喂一次湯藥,一直到夜深他香酣入睡后,方才停了,等明日繼續如此。
一個認認真真地照顧,一個老老實實地裝病。
終于,等天邊的暮靄完全沉落,李渡發出了均勻而有力的呼吸聲。
如錦再去看他的臉色,紅潮退去,只剩一點點微紅,就像是白玉無瑕的臉上沾了點胭脂似的,沒有病氣,反而很好看。
她探了探他額頭,觸手溫潤,終于松了口氣。
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那個府醫說話是有點夸張了些,但沒想到開的藥方那么有效。這么一來,她明日再過來一次,李渡便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她打開門,壓低聲音對蒙恩道,“你家住上睡著啦,你派個人過來守著,然后送我回去吧!”
經過上次的事,她與臨安侯說好了,再晚也會回家,以免他擔心。
蒙恩忙道,“好,外頭冷,您再披件斗篷吧!”
若是因為照顧裝病的主上,而讓慕大小姐給真凍病了,那主上得拿刀砍他!
門輕輕地被合上。
暖閣里,李渡悄悄睜開眼,等到腳步聲徹底遠去,他才坐起身來。
這寒冬的夜,冰冷料峭,獨自一人空守的房間,本該如同冰窖般寂寞陰冷,但此刻,卻充滿了她身上的芳香。
他幽幽嘆了口氣,“喜歡,就該要爭取一下的對吧?”
哪怕…她身有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