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怔了怔,“愿聞其詳。”
如錦笑瞇瞇地說,“李渡,你的膚色白皙,是那種泛著冷光的白,在陽光下甚至連脈絡都清晰可見。這種白讓你的美色加持,你看你都三十了,論相貌卻不輸給與你齊名的其他京都城公子。”
“但冷白是一把雙刃劍,它同時也放大你臉上的瑕疵,讓你的缺點分外突出。”
“你右臉靠耳處有三個痘坑,呈三角形態分布,其實不算深,但因為你太白了,就很顯眼。至少,我一眼就會注意到。”
“你的易容術確實高明,無論從妝容、服飾,還是舉止儀態,都將你要扮演的人拿捏得很準。而且你還注重細節,在臉上做出了褶皺和斑點,甚至連手部都不曾疏漏。”
“但你忘記將痘坑填平了。”
李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摸向側臉,“痘坑?”
果然,在右耳附近,他摸到了三個微微凹陷的小坑,手感實在太不真實,他來來回回摸了好幾次才終于確定了位置。
確實,像個三角。
說實話,李渡從來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側臉還有痘坑的存在。這是小到可以讓他忽略不計的瑕疵,但現在,卻成了別人識破他偽裝的破綻。
他臉色驟然一變,“你在京都城郊就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在那之前你應該沒有見過我吧?”
如錦點點頭,“涂老板演技不好,但凡需要下決定的時候,他的眼神總往你那飄。所以我知道,你才是商隊里的領頭。”
“至于我是怎么猜到你就是恪王的…”
她忽然欺身上前。
李渡的心如同小鹿亂撞,“砰砰”跳個不停,“你…你想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親。
她身上又有婚約,倘若招惹來閑話,他就是想對她負責也莫能奈何…
他腦海中正亂成一團,下一刻便收到了她鄙夷的眼神。
“你想什么呢?”
如錦一把從他腰上扯下玉佩來,“暴露你身份的是那日你的隨身配飾。”
“萬福玉麒麟很配你的身份,但那日你戴的卻是個長生玉葫,那種紋路的玉佩都是送給剛滿月的小孩子的。”
“民間傳說,年幼的孩子不能戴特別名貴的配飾,怕折福。所以,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時候戴的都是金器銀器,而你的長生玉葫卻是羊脂玉料所制,雖不是上品,但雕工精細,價值不菲。”
“這種圖案的玉佩是三十年前的樣式,現在早就不流行了。三十年前出生的貴胄,需要隱姓埋名易容改裝才能活動的人,猜一猜就能知道是誰了吧?”
雖然讓如錦認出李渡身份的,是她親手送他的滿月禮,但她說的這些也不無道理。
李渡臉色一變,“我…疏忽了…”
那塊玉佩是隨手拿的,只是喜歡那絡子特別的編法,再加上絲絳經過歲月的洗禮有些泛黃發白,覺得這種陳舊感更配跑商的身份罷了。
沒想到…
他皺皺眉,“你離我那么遠,竟連玉佩上的圖案也看清楚了?”
如錦笑嘻嘻地說,“我特別出眾的地方遠不止如此呢!比方說,我知道你最近正在調查燕國人的事,但你還沒有頭緒。”
她望向他,“李渡,要不要考慮和我做個朋友?不論你想要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幫你。”
哪怕是為他奪回原本屬于他的一切…
李渡的眸光動了動,“那你想要什么呢?”
眼前這個少女早就窺破了他的偽裝,但她替他保守了秘密,并且還告知了他的破綻。
可見,她并不是敵人。
但素昧平生的人,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地幫他?總不可能是因為看上了他吧?
他想知道為什么。
如錦盈盈一笑,“我當然不是別無所求,我要的可多了。”
她抬頭看著清朗的天空,“我要權勢、財富和自由。”
李渡…
權勢財富也就罷了,問一個沒有自由的人要自由…這丫頭腦子壞掉了。
“該回去了,小心些,說不定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離開過。”
說著,李渡轉身要去解飛云的馬繩。
如錦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是認真的。”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著他,“李渡,我不想過慕大小姐的生活,更不想嫁去蕭家做蕭煦的妻子。”
“我只想做我自己!”
短短的幾眼對視,李渡心中已百轉千回。
“我不想嫁去蕭家做蕭煦的妻子。”
這句話在他腦中和心上翻來覆去地響,掀起排山倒海般的波浪。
良久,他終于沉悶地發聲,“嗯。”
如錦疑惑地問,“嗯是什么意思?”
李渡解開韁繩,翻身上馬,“你幫我。”
如錦雀躍起來,她吹了一個響哨,阿花應聲而來,她飛身馬背,追趕幾步。
“李渡,你同意和我做朋友了?”
李渡臉色平靜,“嗯。”
他頓了頓,“我確實在查燕國人的事。同時在調查的,還有靖寧侯和你父親。若你真的決定要站在我這邊,那就不能讓你父親發現你我也參與了此事。”
如錦點頭,“那是自然。”
兩個人并肩而騎行了一段路,如錦忽然問道,“李渡,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你怎么能這么輕易就相信我呢?是因為我是一個漂亮女人嗎?”
她忽然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生氣起來,“你這樣可不行!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愛騙人,從古至今,有多少人被美色所誤!你這么輕信美人,是要吃虧的!”
李渡停下來,“美色哪能誤人?不過是被誤的人無能罷了。”
“漂亮的女人就算愛騙人,但上不上當不也是自己說了算的嗎?”
他頓了頓,“還有,你確實很漂亮,但在我眼里只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女孩,算不得女人。”
話音剛落,他便馭馬飛馳而去。
如錦先是有些生氣,她垂頭看一眼束胸都無法遮掩的鼓脹,很不服氣地說道,“這具身子是瘦了點,但也不能算不女人吧?”
但很快她就高興起來,“大侄子挺有擔當,知道不能將自己的懦弱愚蠢歸咎于女子,真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