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錦翻身下馬,這才注意到褐馬的臀部有一塊五瓣花朵型的胎記,顏色呈棕黃,位置偏下,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她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巨浪來。
踏月的臀部也有這樣一塊胎記。莫非…
臨安侯笑呵呵迎上來,“錦兒,這馬現在是你的了!”
千金巨資,買一匹馬確實略嫌貴了。
但一想到自己這些年來對長女不聞不問,這份愧疚之情,實在太過沉重,不多花點錢怎么能稍稍平息?
西門銳也很高興。
這馬太野,在馬場好些時日了總尋不著合適的買主,長此以往,他也怕砸在手里。
“恭喜侯爺喜得良駒!”
如錦卻道,“慢著!”
她微微笑了起來,“這馬的確很好,但西門老板還沒有說過它的來歷呢!”
權貴買馬,比起功用,其實更注重血統。能得一匹純種的汗血寶馬,是貴族身份的象征,意味著財力和權力。至于它是否真的能夠日行千里,倒還是其次。
西門銳連忙說道,“這個還請大小姐放心!”
他十分驕傲地看了褐馬一眼,“慕大小姐可曾聽說過慶陽郡主?慶陽郡主擅長騎射,先帝寵愛她,便將燕國進貢的千里馬踏月賜予郡主。”
“郡主仙逝之后,踏月被陛下收入御馬所,后來與陛下的坐騎隱空成了一對,生下了數匹小馬。”
“我們馬場有幸得了其中一匹,又以汗血寶馬相配,這匹褐馬便是踏月的后裔,乃是血統純正的寶馬。”
踏月的孫女…
果然!
如錦眼中隱隱含著淚光。
她垂下眼眸,對著臨安侯輕輕福身,“女兒多謝父親賜馬!”
離開西郊馬場之前,如錦偷偷對西門銳請求,“還請西門老板暫時不要對外宣揚我得了這匹褐馬。”
她微微笑道,“后日我父親要帶我去東山圍獵,我還想出其不意多得幾個彩頭呢!”
西門銳曾在虎威將軍麾下,和胡將軍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胡將軍夫人與靖寧侯夫人是姐妹。而這位慕大小姐則是靖寧侯世子的未婚妻。
這點面子他自然要賣。
他笑著說道,“大小姐還請放心,我們馬場沒有多嘴之人。”
反正,東山獵場褐馬一出,懂行的人自然就都知道了此事,尤其是恪王。他還正愁不知道該怎么跟恪王爺開口說這件事呢!
周氏掌管臨安侯府的后宅,到處都是她的眼線,臨安侯新買了一匹馬自然逃不過她的視線。
下人回稟時,她懶洋洋躺在榻上,眼皮都不曾抬過一下,“斥資千金?隨侯爺去吧。”
侯爺乃是天子近臣、朝中新貴,權勢顯赫,自然財源滾滾而來。只要侯爺喜歡,莫說千金,就算是萬金,也花用得起。
季嬤嬤臉色很是凝重,“夫人,我聽說侯爺是帶著雪柳閣那位一塊兒去買的馬!”
周氏睜開眼,“你說什么?”
她頓時怒意升騰,“昨夜才剛喝了酒,今日就連買馬也要帶著在身邊。侯爺這是想干嘛?”
明知道她看這丫頭不順眼,偏偏還這樣做給她看,難不成是想讓闔府上下都看她的笑話嗎?
季嬤嬤小聲說道,“那丫頭的手段好生厲害,這才來了幾天就將侯爺的心籠絡了去!侯爺對二小姐三小姐可從未曾這樣過!”
她頓了頓,“我想著,咱們侯爺平素也不騎馬,怎么好端端地買起什么汗血寶馬來了?該不會是那丫頭撮竄的吧?”
周氏臉色鐵青,“侯爺回去松濤院了?”
自從侯爺越發得陛下的賞識,公務也就越來越繁忙,前幾年他干脆就搬去了松濤院住,她這個寧香堂也只有初一十五才會來坐坐。
松濤院里擺的都是機密,由慕良親自把守,平時不讓任何人進出,就是她也踏不進去一步。
季嬤嬤搖搖頭,擔心地看了周氏一眼,“去了白姨娘那里…”
侯爺一月最多來兩次寧香堂,最多也就是坐坐,已經好久都沒有…
白姨娘處他卻跑得勤!
周氏拳頭捏得青筋必現,她閉上了眼,好半晌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去打聽清楚侯爺買馬做什么!”
她頓了頓,“還有,春香那邊怎么樣了?”
季嬤嬤忙道,“春香昨夜這小樹林哭了一宿,早上被發現的時候是暈過去的,府醫說她感染了風寒。”
她頓了頓,“我叫那塊灑掃的婆子留心了,說雪柳閣那邊好像都沒有人管她…想來,春香并未得那邊的另眼相看。”
周氏沉吟片刻,“那丫頭精著呢,自是不肯相信春香,不過,春香到底有沒有與我們離心,還得再看看…”
她頓了頓,“明日你去看看她,給她送點補品,再說幾句漂亮話,先將她穩住。其他的,以后再說。”
季嬤嬤恭聲道,“是。”
她心里卻有些擔心,侯爺買馬只帶了慕平,想要從慕平口中套出話來,那是不可能的。
慕平與脾氣溫和的慕良不同,那可是個一言不合就拔刀子的人,她見著他就覺得頭皮發麻,只想要繞道走。
果然,她打聽了一圈也沒有任何收獲。
很快到了圍獵那日。
寧香堂里的氣氛從大清早開始就不怎么好,周氏整個人身上都彌散著戾氣。
眼線來報,昨夜侯爺在白姨娘那里歇了一整宿,剛才侯爺從她那出來,白姨娘親自送到了門口不說,侯爺還又親了親她的臉頰,好些丫鬟婆子都見著了。
一想到自己如花美貌卻獨守空房,而白姨娘的姿容只算普通,卻與侯爺時常纏綿繾綣,她心里就又妒又恨。
這股氣,總得有個地方撒。
周氏問道,“季嬤嬤,我讓你查的事弄清楚了嗎?”
季嬤嬤的身子不自禁地微微顫抖,“夫人恕罪,松濤院那邊的人口風緊,實在是問不出來什么。我還叫人去了趟南市馬鋪,都說沒這回事。所以…”
周氏將手中的熱茶劈頭蓋臉灑向季嬤嬤,“京都城賣馬的地方能有幾個?南市沒有,西郊馬場去問過了嗎?”
她冷哼一聲,“廢物!要不是李嬤嬤死了,我這里哪輪得到你伺候?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
滾燙的茶水潑過來,還好躲閃得及,沒有直奔臉面,但季嬤嬤的衣裳卻還是濕了。
寒冬臘月,濕透的衣裳很快變硬,冰涼地貼在皮肉上,渾身都不舒服。
季嬤嬤心里憋著一口氣。
她心想:李嬤嬤再能干不還是不清不楚地死了?她再廢物,可夫人也沒有別人可用,不也仍舊要倚仗自己辦事?
周氏斜眼看過去,“怎么?說你是廢物還不服氣?還不快給我去一趟西郊馬場!”
這時,屋外傳來慕淑薔的哭鬧聲,“母親,您一定要為女兒做主啊!”
慕淑薇掀開珠簾扶著二姐進了來,沉著臉說道,“西郊馬場不必去了。”
她望向周氏,“母親,今日陛下邀請了朝中勛貴子弟還有各國使節在東山圍獵。父親剛才帶著慕如錦出了門,那匹馬是給慕如錦買的,他沒有帶弟弟去赴陛下的圍獵,而帶了慕如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