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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漢國危矣

  不要以為內部矛盾太大,用開啟外戰的方式釋放壓力,或是壓制內部矛盾,等等的思維到了現代才有。

  實際上自文明出現之后,用外戰來壓制內部矛盾的例子不要太多,只是沒有總結出一個成體系的“論文”或觀點。他們之中有些人成功了,更多的人玩成了內困外交的境地,再把自己給玩死了而已。

  楚國那么大的一個國家,熊招哪怕是開國之君都不可能統治一個完全沒有內患的國度,繼承而來的國家有矛盾,作為繼承之君不像開國之君有疊威望“Buff”能更輕易鎮壓,面對內部矛盾肯定會處理起來更加困難。

  范國耗了四五年幾乎將自己耗死。

  楚國的底子比范國更厚一些,不至于耗到要被耗死的地步,內部矛盾一再加劇則是很正常的事情。

  親兒子都能因為父或母病重太久,在病榻前伺候到耐心盡失,產生一種“不如死了”的心態。

  楚國的制度雖然跟諸夏列國有所區別,內涵方面其實是一樣的。他們有一位元首,中樞有一套領導班子,下面則是由眾多大大小小的貴族統治各方。

  人一多思想必然也就多種多樣,再產生各自的利益訴求,不可能傾盡所有為元首付出,尤其是付出不一定得到回報的時候。

  呂武在穿越前并不是能夠玩政治的階層,多多少少會因為信息的發達而目濡目染到一些,潛移默化之下懂得的套路也就多了。

  他知道楚國跟范國一樣是在硬抗,內部的矛盾一點都不會少,窺知這個為前提,選擇了更穩妥的方式,打算慢慢來跟楚國耗,哪怕不將楚國逼得爆發內亂,過程中也能起到消耗諸侯的目標。

  在這個過程中,漢國肯定也是被消耗的一份子,但是從漢國的需要和立場來說,耗著無疑對漢國的處境會更好。

  所以了,速速決戰在當前不會成為呂武的選項。

  漢國得到了四年的喘息之機,再有兩年就能將“長渠”修好,攻伐漢中也進行得相當順利,眼見著就能玩“得隴望蜀”的游戲。

  在這種情況下,呂武更想要將諸侯耗得精疲力盡,等待漢國開始東出致力于大一統事業,難度方面再怎么都會下降一些的吧?

  對了,漢軍出動了一個“軍”、兩個“師”和四萬騎兵,算士兵就是接近十萬,還沒有算上該有的民伕,好像也是正在被消耗的一個國家吧?

  當前漢國的制度已經跟其余諸國不一樣,其中包括了對軍隊的改變。

  若是在以前,無外乎就是國君對貴族發出征召命令,貴族帶上自己的軍隊納賦,服役期限內的消耗都由貴族來承擔。

  在漢國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武器裝備還是由參戰人員自己準備,戰斗中出現的損耗則是由國家來修補,缺失了則是士兵向軍需處購買,糧秣全面由國家來出。

  這種情況之下,參戰人員的在后勤方面的付出和麻煩變少,國家的消耗卻是大大增加了。

  所以,如果漢國的國庫空虛,實際上是比其它諸侯更經不起消耗的。

  關鍵的問題在于呂武要完成大一統,怎么可能沒有進行累積呢?他成為晉國的“卿”之后就在做一系列的準備,再有四年的喘息時間進行糧秣積累,還是有一定家底的。

  “我征召六萬,須以時日教之。”范鞅肯定要征兵的!

  比較要命的是范國的“士”、“徒”和“羨”在士匄當政時期消耗過大,輪到范鞅當家作主之后只能將征召對象放在黎庶身上。

  另外,士匄死前的一兩年已經產生了追隨漢國、齊國等等展開變法的心思,礙于身體狀況不允許才沒有付之實際行動。

  現在的情況是范國已經被逼到墻角,哪怕范鞅沒有舉行登基儀式,還是冒險在戰時干了變法的事情,也就是開始征召黎庶進入軍隊。

  出身自晉國的思維還是挺關鍵,范鞅并沒有將黎庶征召入伍,立刻將他們拉到戰場上拼命,選擇臨時抱佛腳一般的操練。

  呂武并不看好范國的“新軍”,理由就擺在那里,范鞅只是征召了黎庶,沒有開出讓黎庶拼命的價碼。

  簡單的說,范鞅打破了一些原有的界線,卻是又遵守了原本的規則,想讓黎庶拼命,礙于貴族階層可能出現的反撲沒有執行“爵位制”。

  范鞅說道:“再有二月便入冬,敵軍會否撤兵?”

  關于這一點呂武也在思考。

  楚國在主戰場的軍隊將近九萬,其它地方也有個四五萬,再加上其余的盟友,總數量達到了驚人的二十七萬。

  那二十七萬之中,子產麾下占了八萬。而子產的隊伍是個什么情況,懂的都懂,只是數量看著唬人,實際戰斗力十分低下。

  二十七萬人,再加上馬和牛的消耗,每天會吃掉多少糧食?

  “如我所料不差,敵軍近期必然大舉邀戰。我決意避而不戰,耗其士氣。”呂武說道。

  十來萬的漢軍也不是全部在“新鄭”這個主戰場,一樣是分為幾個部分,有的駐扎著養精蓄銳,有的則是四處出擊。

  在“新鄭”這邊的漢軍有三個“師”和兩萬騎兵,他們每天分批跟楚軍小打小鬧,打得不激烈,損失也很小。

  現實就是這樣,戰場總是區分主戰場與其它戰場,不一定是主戰場兩軍的數量最多,能是位置顯得重要才作為主戰場,交戰也不會限制在主戰場,完全可以是清除掉周邊的“零零碎碎”才對主戰場進行合圍。

  范鞅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能做主,范國當然更想速戰速決。

  畢竟,交戰是在范國進行,開戰后的各種破壞不說了,戰事沒有停止下來,范人怎么進行耕作和其余的生產呢?

  從年初到臨近冬至,范國的半壁江山是陷入戰火籠罩的范圍,等于說一大半個范國不但變得處處廢墟,人口也出現了銳減,連帶產出幾乎也是沒有,哪怕有產出也不一定是屬于范人的。

  所以了,這一波之后,范國還能作為一個二流國家都算是好的,一旦搞到需要撤往虎牢以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連三流國家都當不成了。

  面對這種現狀,范鞅急在心里,能夠做的事情卻是不多。

  反正吧,范鞅現在一點都不敢惹呂武,怕的就是呂武撤軍,任由范國自生自滅。

  “短短幾年,范氏淪落自此?”范鞅著實是心理落差極大,同時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跟楚國交戰而已呀,哪個諸侯國沒有敵國,耗時日長的交戰挺正常的,沒看到哪個諸侯國短短幾年鬧得這么慘。

  如果范鞅請教呂武,其實呂武多少是能給范鞅一些答案。

  無外乎就是范氏張開大口吞并鄭國,偏偏沒有將吃下去的轉為實力的一部分。他們對楚國的交戰不順利,交戰過程中損耗的不止是范氏的老家底,還有范氏統治的鄭人一再出現心理變化,形成了一種內困外交的局面而已。

  看看人家荀國,一樣是建國之后跟齊國、魯國、曹國時不時就開打,問題是荀軍掌握了戰事主動權,戰場在魯國境內,也就對衛人形成了一種心里上壓制,源于整體態勢上的良好狀況,荀國并沒有出現什么大問題。

  漢國吞并秦國?整個過程耗費了十多年,謀求復國的秦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再被清除,秦人也被漢國的各種新政策吸引著想要過好日子,慢慢他們將自己當成了漢人,肯定沒有范國和荀國面臨的那么多危機了。

  “寡人給予韓王期限還余四日。”呂武的目光變得比較深邃。

  十多天過去,韓軍還是跟鄭軍在鬧著玩,一點見不到有大決戰該有的跡象。

  呂武有理由相信韓起是想抗命,并且韓起還會找到看似和平合理的理由進行搪塞。

  用忽悠大法忽悠來那么多人的子產,以他的智慧肯定發現了韓起的異常,才會配合著玩鬧吧?

  他們現在無非是在等“新鄭”的戰事出現結果而已,漢軍獲勝會讓韓軍開始對鄭軍玩真的,楚軍獲勝則是讓韓軍撤退,使得子產不用耗費多少傷亡去光復失地。

  又或者,韓起是不是跟子產有了什么溝通???

  “韓王如此作為,陷己于不義,亦深害我也!”范鞅說道。

  是啊。

  所以,你是不是該三天兩頭派人去哭一哭。

  然后,范國要不要將韓起的所作所為通報天下,使得天下人來一起唾棄韓起的裝模作樣呢?

  韓起那邊已經連臉都不要了,搞得呂武已經放棄與之溝通。

  同時,呂武為了不給荀氏有對自己做什么的機會,早早就讓荀會和荀家帶著荀軍離開“新鄭”這個戰場,給了一個繞道去攻打宋國的任務。

  不管荀軍會不會聽取呂武的命令去攻打宋國,還是他們直接轉道回國,有了韓軍的舉動,再加上荀軍離開“新鄭”主戰場,明擺著的事情就是“四晉一體”變成了笑話,還是天下諸侯都知道了的笑話。

  他們喊“四晉一體”才多久?也就兩三年的時間。

  范國眼見著要不行了。

  然后,楚國看似軍力鼎盛,內部怎么樣也不難猜。

  是不是因為楚國的衰落已經無法避免,又有漢國逐漸展露出來的強勢,才導致“四晉”分崩離析?

  交戰仍在繼續,不止是在“新鄭”開打,大半個范國的南方都是戰場。

  楚軍表現得很急切,他們在“新鄭”這邊遭到漢軍掛起免戰牌,選擇了罷戰三日,其它地方的用兵一看就是越來越著急,遭到漢軍避戰的之戰,甚至做出了兵逼“虎牢”的意圖,嚇得范國不輕。

  “僅剩一日,韓王亦無與鄭君決戰姿態。”彘裘是伴隨范鞅一起過來見呂武的。

  這也是時間過去那么久之后,呂武再一次見到彘裘。

  這一次彘裘過來,主要是范鞅對遷都決議舉棋不定,他們需要來自呂武的意見。

  “漢王。荀王使我歸國不安好心,我乃范氏子孫,不可禍害宗族、國家。荀、韓皆是背信棄義之國,唯漢傾力助我。”彘裘說得很動情。

  范鞅已經在一邊無聲哽咽。

  彘裘又說道:“此戰過后,范如何境地,我必將韓王、荀王丑惡嘴臉示以天下人。”

  這個好。

  就是吧,時機好像不是那么合適?

  呂武沉默了一小會,說道:“我知楚使時時出入韓王大帳,亦有楚使往‘沫’來回。”

  什么意思,懂嗎?

  范鞅和彘裘應該有渠道知曉那些消息的。

  所以是,韓國和荀國暫時沒有做出反戈一擊的事情,實際上已經有悖盟之實了吧?

  呂武又說道:“我之輜重需過境韓國,些許事情不得不防。如事不可為,二位當有棄‘新鄭’行新都于它處覺悟。”

  范鞅與彘裘對視了一眼。

  遷都啊?哪怕知道遷都代表著國勢急轉直下,范國內部經過一再的思考和討論,他們根據現實得出一個結論,遷都或許勢在必行。

  彘裘問道:“韓國有悖盟攻漢之膽?”

  呂武說道:“韓王已深信漢有兼并之心。韓不如我,先發制人乃是首選,亦可與楚同盟,兩者合著有利,荀等諸侯或將會盟,共討于我。”

  范鞅和彘裘該說什么?

  局勢到了這一步,再看漢國所展現出來的軍事實力,結合漢國以往的一些所作所為,事情好像就是明擺在那里呀。

  呂武笑了笑,看著臉色復雜的彘裘和范鞅,說道:“如范愿屈從于楚,或可茍活?”

  “我于荀多歲,深知荀王有‘四晉歸一’雄心,礙于齊、魯假意奉漢為伯。”彘裘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諸王皆有使‘四晉歸一’雄心,漢王以為然否?”

  呂武很直接地點頭,應道:“如事有可為,當為之。”

  彘裘看了一眼范鞅。

  而范鞅行禮說道:“漢王于范氏有大恩。待此危機化解,我必舉國歸漢,可成一家也。”

  這一刻,呂武心動了。

  有這個可能性嗎?不能說完全沒有。

  呂武的腦子卻是很清醒,知道掌握了至高權力的人,他們哪怕是到了死前的那一刻都不愿意放掉手中的權力。

  沒錯,范國現在看上去岌岌可危,但并不是完全沒有活路,可以屈從楚國得到茍延殘喘的時間,說不定能夠玩一手復興呢?

  呂武結合韓起的一系列作為,再有范鞅和彘裘今天來玩這一出,察覺到了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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