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有點懷疑魏絳是不是忘了己方戰車兵閑著,再來是左右兩翼的陰氏部隊也被忽視,只光顧著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了。
一名合格的將領,不但要隨時注意主戰場的變動,還不能忘記對周邊附屬部隊的調控。
如果是極度優秀的將領,他們除了會將手頭的部隊運用到極限之外,還會一再創造“以多擊少”的條件,用一再的局部勝利,給予整場戰爭的獲勝添磚加瓦。
魏氏的盾陣自行裂開,重步兵聽從命令向后退,輕步兵則是向前。
那一刻,手持戰戈的魏氏士兵沒有隊形,成散兵狀態直撲因為各種原因停下來的秦軍戰車部隊。
失去速度的戰車兵只是占著一個高度優勢,無法再利用戰車逞兇,很快就被淹沒在魏氏輕步兵的撲擊之中。
“重步兵這么用,倒也合適…”呂武很清楚戰車的造價。
魏絳用重步兵扛住秦軍戰車兵的沖鋒,給予輕步兵撲上去殲滅的機會,不太好說到底劃不劃算。
畢竟,打造戰車的耗費很高沒錯,訓練重步兵和裝備的投入也不低啊!
攻擊秦軍戰車兵的魏氏輕步兵很快就與后續上來的秦軍步兵發生接觸,雙方進入到春秋中葉很少見的階段,也就是不分敵我地混戰了一團,沒有明確的“陣列線”這種玩意。
魏絳在讓陣列中的弓箭手持續射箭,一再對后續上來的秦軍步兵造成殺傷,同時催促重步兵趕緊整理好隊形。
作為旁觀者的呂武一再看下來,差不多能夠確認魏絳忘了左右兩翼的陰氏參戰部隊。
“下令,左翼騎兵看顧左翼,余部向參戰秦軍主力迫進;著甲二號營地出兵三‘旅’,向我方左翼開進;右翼朝秦軍左翼迫進,務必使之動彈不得。”呂武沒辦法,進行了必要的場外干涉。
之前,秦軍出戰的兵力比晉軍這邊多,先不管戰斗力對比怎么樣,兵力多的一方總是能夠有更多的選擇。
呂武要做的就是調整戰爭進程的節奏,再一次吸引秦軍投入更多的兵力,從中尋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綻。
今天的主角還是不是魏氏,看就看魏絳能不能抓住呂武創造的機會了。
呂武做完了自己暫時能做的事情,也看到了秦軍那邊發現晉軍增兵跟著投入新的參戰兵力,注意力再次轉到酣戰正烈的戰場。
重新調整完畢的魏氏重步兵,他們變成五排的隊形,前面兩排持盾,后面三排棄掉了大盾只是手持長戟,喊著整齊的戰號開始向前推進。
之前被遺忘的魏氏戰車兵,他們可算是得到了出擊的命令,沒有步兵隨行,僅是戰車出擊,先向側方進行機動,拐了個朝向面對不成隊形只光向前奔跑的秦軍步兵,一再加速成了沖鋒姿態。
位處左右兩翼的秦軍發現魏氏戰車兵的動向,無地疲于應付陰氏部隊的針對,做出秦軍騎兵分隊的選擇,一部分直接迎向陰氏騎兵,另一部分前往攔截魏氏騎兵。
當保姆的呂武看到左右兩翼秦軍的舉動,以旗號命令左右兩翼的陰氏部隊朝各自的針對對象繼續迫進。
一直在你追我躲的雙方騎兵受到正面戰場需求,首次展開了正面的對沖。
馬蹄聲滾滾,騎兵互沖濺起的煙塵遠比步軍更濃,參戰數量或許比正面戰場少,場面卻是極度的壯觀。
那是人駕馭戰馬呼嘯向前,馬背上的騎士感受著顛簸,需要瞇起眼睛才能不讓風吹得眼睛過度難受。
發生交戰的雙方騎兵,他們的流血是從馬背扣動弩機開始。
秦國仿造了陰氏的馬鞍和馬鐙,以至于雙方都有馬鐙來借力,又有馬鞍能夠讓更好地固定自己的屁股,一輪弩箭的對射之后,身懷騎射技藝的騎士換弓射箭。
騎馬對沖的速度極快,他們其實也射不了幾輪,短暫的時間內又需要換成近戰兵器。
他們要努力是辨識前方,避免發生意外的沖撞,同時與敵交錯而過時,躲避敵人的武器,再尋找刁鉆角度用手里的武器給予敵人造成殺傷。
如果仔細辨認會發現一點,不管是陰氏騎兵還是秦軍騎兵,騎士的身材都不怎么高大。
說來也是,戰馬的馬背高度就那樣,身材過于高大的人騎著,雙腳快能著地算怎么回事;再來是身材過于高大,代表的重量必然增加,會更加考驗戰馬的負重能力,容易造成不必要的體力消耗。
發生對沖的陰氏騎兵和秦軍騎兵數量差不多,都在一千左右?
等待他們互相鑿穿過后,目測陰氏騎兵減少到八百左右,秦軍騎兵則是一下子沒了三分之二。
不少秦軍騎兵精神有些恍惚,他們能夠確認自己剛才的確用武器命中敵軍騎士,問題只是讓敵軍騎士身軀晃動了一下下,相反自己差點被敵軍騎士隨后的反擊干翻落馬。
什么情況來著?
沒看到陰氏騎兵有穿甲胄啊!
交戰后持續運動的雙方騎兵,各自的隊列中時不時有一兩人掉下馬背,再被滾滾而過的馬蹄踐踏成為破麻袋一般的尸骸。
一具顯得殘破的陰氏騎兵不斷冒出血漿,血肉和布料里面被陽光反射出一道金屬的色澤。
這是一塊長約二十五厘米,寬十七厘米的鐵片,它四邊打孔又有系帶,用來作為前胸的防御。
怎么說呢?陰氏騎兵的確沒有穿制式的甲胄,不能怪聰明人在自己戰袍里面穿上一面鐵片吧。
這種現象其實很一般,在隨后的時代里面,好些置辦不起甲胄的士兵,他們會自己弄上一些“護心鏡”之類的金屬,以至于總是能看到某些士兵前胸掛著“銅鑼”。
呂武當然不是完全不知道。
低配版的胸甲騎兵?
他也在想辦法增加騎士的防護力,暫時沒選定合適的防具而已,對騎兵會弄上一塊重約三五斤的鐵片用來防護前胸,選擇聽之任之,要是想弄超過十斤以上的玩意則會制止。
秦軍騎兵當然也不是完全的無甲,他們的甲胄款式比較復雜,從金屬甲到木甲全有,最多卻是一種看上去很厚很臟的羊皮襖。
正是基于秦軍將士連最起碼的統一款式戰袍都做不到,晉人才能更加確認秦國國力迅速衰弱,得出參戰秦軍來自偏遠西境或游牧部落的結論。
本來有些瞧不起秦軍的魏絳遭遇到了一定的壓力!
魏氏重步兵結陣向前,一開始倒是成功穩住展現,形成一種“陣列線”的推進方式,一再擠壓涌上來的秦軍步兵,又步步穩健地向前推進,后面卻是漸漸推不動了。
機動起來的魏氏戰車兵,他們以一種狂飆的姿態沖向秦軍步兵,造成了一種風卷殘樓的殺傷。
然而,魏氏戰車沒有看到秦軍步兵迅速崩潰,相反秦軍步兵無視了傷亡,一邊扛住嚴重死傷要繼續糾纏住魏氏戰車兵,另一邊還不斷投入到前方的陣地戰。
魏絳不是傻瓜,知道己方正在給予敵軍造成極嚴重的損失,卻是從秦軍不計傷亡的投入,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到這個時候,魏絳才有功夫關注一下全局,發現左右兩翼打得比正面戰場還激烈,外圍還有敵我雙方新的兵力正在進入戰場。
“上軍將…”魏絳此刻察覺到了自己的不足,回頭看了一眼營盤,心想:“再繼續增兵,今日戰事恐怕很難再控制規模?”
呂武并不想開打就是決戰,更愿意一再糾纏下去,卻是不能表現得那么明顯。
互相增兵之后,雙方投入交戰的兵力,晉軍這邊約是兩萬左右,秦軍則是三萬左右。
造成的局面就是,稍微試探了一下,秦軍表現出了很強烈的速戰速決意愿,秦人那種悍不畏死也得到了體現。
看著魏氏部隊和秦軍陷入一種“亂戰”的局面,呂武讓人將魏鞅請了過來,說道:“我需絳率軍緩緩而退,使戰場交于我家…”
接下來,呂武解釋為什么要這么干,講得比較通透。
魏鞅并不是魏氏的族親,是魏氏的一名家臣。
他會有“魏”這個前綴,情況其實跟呂武是一樣的。出生在“魏”地,也便以“魏”為氏,得到魏氏的賞識再成為家臣效力。
呂武不但發展起來,獲得了一塊“陰”作為封地。
他成名時人們知道的稱呼是“陰武”,當代的人以及史料上記載也只會記載“陰武”這個稱呼,頂多就是加上一個“林姓”。
等他有了屬于自己的謚號,后面人們整理史料則會改成“謚號”,如陰文子、陰武子、陰什么子等等,可能也是陰武公、陰文公或陰太祖啥啥啥的。
一切取決于呂武后面能成就什么事業,要不要改個前綴。
魏鞅冒險前往戰陣前方找到了魏絳,告知呂武的一系列安排。
魏絳聽后臉色有些難堪,卻是嚴格地執行了來自呂武的命令。
他的難堪是覺得能力遭到質疑,偏偏呂武要用陰氏部隊頂上,避免魏氏的損失過大,是一種好意。
事實上,打成了亂戰之后,魏氏的兩個“旅”固然對秦軍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己方損失也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慘重。
沒有來自左右兩翼陰氏部隊的看顧,正面戰場的魏氏部隊早該被包餃子了。
從戰場上撤回去的魏絳來到呂武這邊,一臉糾結地說道:“今日實為始料不及,明日請上將軍允我仍為頭‘徹’!”
不年輕的人了,怎么眼光還是這么窄呢?
秦人就是要不在乎死傷,逼迫呂武不能太過份地消耗魏氏的軍隊,想要讓陰氏部隊親自上場擔當主力,再更兇狠地消耗陰氏的軍隊。
沒錯,呂武已經猜測到秦庭的意圖,雙方進入到戰略層次的博弈,而魏絳還是只停留在戰術角度。
呂武好好地安撫完魏絳,心思卻是飄到了西北面。
“吳陽”戰況進展不知道怎么樣,偏師是不是已經解決圍城的秦軍,開始在向秦國都城“雍”進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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