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期用氏不用姓,姓只是部落名稱和稱號。
姓統其祖考之所自出。
氏別其子孫之所自分。
氏亦能因封地改建、職業變動而更改。
所以,呂武并不是姓呂,只是封領在“呂”,他的姓是林。
也就是出自林部落的武。
現在稱氏而不呼姓,或以職位作為前綴。
所以,他哪怕現在叫呂武,以后封領出現變動,或是職位更為顯赫,隨時也會出現新的名字前綴。
以當前年代的形式,也能解讀是比干后裔。
原因?林姓源自子姓,而子姓是比干的后代。
他在半個月前魂穿到一具少年的身體里面,醒來時周邊全是跪地嚎哭的男女,還有一名快哭瞎了的奶奶。
只來得及看清楚自己在某個四周全是茅草屋頂的院里,他眼前一黑就又失去知覺。
一群人發現死人復活,先是一驚,而后大喜。
驚自然是驚訝死了還能復活。
喜則是喜悅該陪葬的人,可算不用陪葬;要被販賣的人,能繼續在這個家族待下去;該四散的人,不用去面對前景未知的將來。
老奶奶抱著死而復生的孫子,不斷大呼沒有絕后。
再次醒來,呂武花了一天的時間,初步搞清楚自己的狀況。
穿越,那肯定是穿越了,還穿到了一個叫呂的地方,因此也叫呂武。
這片呂地以魏氏為尊。
魏氏是晉國大夫之一,同時也是這個被山區隔斷,有兩個口的地區的最大領主。
并且,地之所以叫呂,是魏氏進行命名。
呂武這個家族是依附魏氏的眾多小貴族之一。
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年僅十四的少年,沒有鏡子,他只能從水的倒影里面看到模糊的長相。
穿越到什么時間?他一聽晉國,又聽說去年發生過眾貴族響應國君號召,眾貴族消滅趙族(趙氏)主宗的大事,猜出了大概的歷史節點。
他好像記得哪本書上提過,晉國一開始叫唐,郁悶為什么不是魂穿到盛唐,怎么給直接一穿就是兩千六百多年,給穿到了春秋時期。
周王號分封的諸侯國,侯轉伯,轉公,姬姓晉氏,首任國君唐叔虞為周武王姬發之子,周成王姬誦之弟。國號初為唐,唐叔虞之子燮即位后改為晉。
所以,呂武其實也沒有記錯。
并且詩經.小雅以初始國號認證,上面沒有“晉風”,只有“唐風”,也是一個證明。
“主?”
“干嘛…,咳咳,何事?”
來者是一名無法從長相看出年齡的男子。
之所以無法確定年齡,主要因為每一個人成年之后,做什么勞動,精神承受壓力的多寡,都會直接影響到長相。
“主,陶已制成。”
“哦。”
半個月以來,呂武最大也是最受不了,莫過于生活質量的惡劣。
他還需要慶幸一點,穿越過來是一名貴族,即便是小貴族,也遠比穿成平民或奴隸幸運無數倍。
蓋因這個時代不為貴族難有人樣。
這個年代的房屋,不是夯土的墻壁,便是隨便扎了藩籬充填草料成了墻,屋頂則是以茅草制作而成。
哪怕是大貴族或公族、國君,磚還沒有被發明出來前,住得不是夯土就是木坂搭成的房屋,至多屋頂用瓦片。
用石料建房這事,過于奢侈,只能造特殊用途的小房子。
呂武立刻從木質地板站起來,興沖沖地向著后宅區跑去。
他居住在一個四周用夯土弄了矮墻圍起來的大宅,內分了三個住宅區域。
前宅是仆眾的生活區,住的是一種排舍。(按照這年代,叫隸坊,房屋叫隸舍。而隸就是奴隸的意思。)
中宅自成一個內院,有著錯落的幾個房屋。
后宅則是廚房、馬廄、牲口圈、柴房…等等。
所以,現在的后宅區并不是住女眷,是被用來當后勤區域。
不知道是檔次不夠,還是當前沒有講究那么多,看不見花園、池塘,倒是中宅院內有一處亭子。
宅院中有樹,卻是自然生長起來,不是從它處挪來,沒有經過精心的修剪。
大多數的屋子只是原始的泥土地,只是經常踩踏的關系,變得十分厚實,甚至看去光滑。
呂武專用的房屋是唯一一間擁有木板當地板的建筑物。
他所在的家族是晉國的一家小貴族,并且有封領。
貴族的封地一旦被收走,不犯罪為前提,便是落魄貴族,離開生活的家鄉則是流浪貴族。
若是因罪而罰,罰沒封地而沒有削掉貴族身份,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失去封地又沒有貴族身份,大概率會死于非命。(獲得那些地盤的人不希望他活著。)
呂武穿越到了公元前582年,春。
至于幾月,以陰歷計年的太初歷需要到西漢才制定。
看史書,關于春秋的歷史記載,一般都是某年春,某年秋,基本上沒有明確的月份。
所以了,后人在命名這段時期,也就稱為春秋了。
去年,受于趙莊姬(嫁給趙莊子的女人)的操作,姬姓名獳(晉景公)的這一位國君號召眾貴族對趙氏群起而攻。
趙同、趙括(不是紙上談兵的那個)猝不及防,慘遭殺害。
姬姓眾女憎恨原、屏(趙氏封地)之專,向其族舉起屠刀,將這些年為嬴姓(趙氏)所壓制而積累的仇恨發泄出去。
一時血染宗廟,趙氏慘遭滅門。
趙氏的財產、封地、武士、仆眾被瓜分,獨留一子。
此便是趙氏孤兒。
當然,那些離呂武很遠。
他已經對自己定下了一個小目標,改善當前的生活環境,使自己過得更舒服一些。
其余?
當然是先穩一波,搞清楚更多的事情,再來定下更長遠目標。
呂武所在的家族是小貴族。
小到什么份上?
說是封領,其實就只有四周邊長十里。
大貴族的封地,四周邊長都是以千里作為基礎單位。
這半個月,他將自己的封領看了一下,范圍內只有一個村莊。
而村莊既是他們這家小貴族的食邑,有村民數量五百余,算是領民,用后代的說法則叫佃戶。
索性,封領大半是平地,還有一座矮山以及有一條溪水含括進來。
要是周邊的山和河流,沒有被分配給貴族,就是國君的財產。
不是主人就不能去動。
不能動的限制是所有行為。
也就是一旦較真的話,哪怕去山上割草、砍柴,河中挖掘水溝引水入田、捕魚、泛舟…,都屬于犯罪。
若是貴族的封地,除了銅礦之外的資源,其余所有權則都在領主手中。
來到后宅區。
呂武直奔一排木架。
上面擺著幾個造型各異的陶器。
分別檢查了一番之后,他笑咧了嘴,說道:“善!”
他尤記得剛剛醒來的那幾天,身體虛弱到不行,吃的東西單調不提,還都與豬食無異。
說是豬食,不是單純的難吃,主要是什么食材都被煮得稀爛,甚至會變成粘稠的不知道啥玩意。
沒有好的烹飪用具,有再好的食物都煮不出花樣。
現在人們煮東西的方法很粗糙,要么是放到陶罐白水直接煮,能奢侈地撒些鹽都算是美味;再來則是燒烤,還是不放任何調料的那種,完全地貼近自然;也能是吃膾,就是把魚、肉切成薄片,直接生吃。只不過一般是生吃海鮮。
吃的食物暫時講究不起來。
除了食材限制之外,更多的是缺乏香料。
呂武卻想決定自己能使用什么樣的餐具,包括選擇用什么樣的工具來煮,不是什么都裝在陶罐,煮成一灘糊糊。
對于現代人來講,現在這個年代等于要什么沒什么,任誰穿越過來都能過過發明家的癮。
要是擁有海量的知識,掌握多種實際動手的技能,成為發明家則是鐵釘板板的事情。(前提是不被視為妖怪燒死)
為了能制陶,他可是費了很大的勁,光手把手教還不夠,連陶輪都弄了出來。
“小一些的是碗;湯盅可以用來盛湯;瓦鍋可以用來炒菜;盤子…,等炒菜先弄出來;水杯當然是用來裝水…”呂武沒在自言自語,他在腦子里過濾了一遍,看向家老,問道:“可大肆販售陶器?”
家老為難地答道:“主,陶為范氏大族營售…”
家老現在并不單純指管家,還包括家中老臣。
他是臣下臣的一種,為呂家效忠多年。
第一批陶器算不上多么精美,卻比市面陶器更加耐看,并且呂武選擇的陶土能讓陶器更加耐用。
最重要的是款式眾多!
范氏?
呂武沒有接收“前身”的記憶,一些功能則繼承。
比如,能聽和說現在的話。
寫字則需要學習和練。
他不清楚范氏是哪個,卻知道能被稱為大貴族,絕對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招惹。
范氏是晉國現在的八卿之一。
同時,范氏是“有陶氏”的一支,有兩千年制造陶器歷史,是把持晉國制造陶器的大家族。
“村中販售…”呂武希冀地問:“可否?”
家老答道:“可。”
現在是春秋,后世的相當多詞匯還沒有被創造出來。
人們說話通常會很簡約。
比如家仆會稱“主”,不是稱呼“家主”。
呂武半個月更多的時間是用來了解自己生活在什么地方,怕露馬腳暫時沒花太多心事了解家庭狀況。
從一些奴仆的交談中,他得知這位“前身”是獨苗,父親幾年前戰死疆場,其母悲痛追隨而去,家中親人僅剩一孤老,也就是祖母。
“如此…”家老細細想了一番,低嘆道:“秋末國戰,可過了。”
“國戰?”呂武一驚,問道:“要打仗?”
卻不知,說國戰不一定是要打仗,該繳的稅則必須在秋收后上交。
家老對呂武行了一禮,要去找老祖母匯報好消息了。
“說清楚啊!”呂武對著家老的背影喊話,道:“跟誰打仗,我也要去?”
家老跑得沒影子。
其他國家的貴族不知道。
晉國發生戰爭時會發布動員令,貴族即便沒有受到征召去戰場,給予國君的稅卻會被臨時加大額度。
這個加大額度卻不是想加就加,是將來年需要繳的稅,先拿出來。
而來年…,可能會被收更久遠未來的稅。
一次兩次這樣干沒關系,卻不代表能永遠提前收稅。
即便是國君也不能。
有個限度的同時,各個被提前收稅的人家,真不用再去繳已經繳了的那些稅。
呂武所在的小家族之前得到上級貴族的通知,今年需要提前預支明年的稅。
至于國家為什么要預支,上一層的貴族并未告知。
當然,說“稅”只是便于理解,不然春秋國君向貴族收稅,其實叫“征”。
才剛穿越過來,半個月的時間都不夠呂武多喘口氣,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一聽會上戰場就有些懵。
他來到祖母的宅院,進去之后看到家老在與祖母匯報什么。
有鑒于祖母該哭該笑之后,幾次接觸比較嚴厲,他站在遠處沒有第一時間走過去。
家老說完事,再次離去。
老祖母對呂武招了招手,等呂武離得近了,說道:“武,你詢問家老,國戰之事?”
呂武點頭。
一心想要先改善自己生活質量的呂武,他很清楚家庭現在的狀況,有許多計劃還在等待實施。
再則,打仗?他真心不覺得以現在自己的小身板,上了戰場能活著下來。
真要上戰場,就不能等他養好身體,又或是長大?
老祖母低嘆了一聲,說道:“秦國有異動,白狄亦有不尋常,你可知了?”
史書記載:公元前582年,秦與白狄伐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