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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反了

  還有是在記不住名字的,謝謝老板。

  大氣,牌面。

  “咱們在這!”

  朱五拿著一根簡易的炭筆,在牛皮紙上畫出幾個圖形。

  “咱們前邊是哈剌答的十五萬元軍,哈剌答的后面是脫脫,淮安城加上從盱眙掉頭的元軍,應該也是這個數,多不到哪里去。

  咱們的右側,元將雪雪從興化移過來的元軍,近二十萬。”

  定遠眾將圍在邊上,聚精會神的看著。

  “右側不用擔心,郭小四的三萬人在那邊咬著,只要雪雪敢動,小四就掏死他。

  當務之急,正面哈剌答的大營必須打破!”

  朱五說得輕描淡寫,但又斬釘截鐵,似乎他才是六十萬大軍那一方。

  脫脫回攻淮安,元軍后撤二十里扎營。高郵城城內城外,近十萬定遠軍,全線壓上。

  若是十天半個月之前,脫脫樂不得他們出城野戰。

  但是現在,六十萬元軍就是紙老虎。

  因為,他們沒辦法戰勝饑餓。

  況且他們現在還不到六十萬,高郵城下打掃戰場,死于攻城的元軍近兩萬人。

  當日出城追擊撤退的元軍,鐵騎沖擊之下,元軍后陣自相踩踏,又丟下上萬的尸體。

  七天,朱五率軍出城已經七天,定遠軍穩扎穩打,慢慢推進。

  而這幾天,元軍完全籠罩在饑餓的陰影中。

  一開始,元軍還能組織軍隊,穩住陣營,讓朱五無可奈何。

  但是現在,恐怕他們餓得刀都拿不起來。

  “火炮推到前線,轟他們的左翼,轟破他們大營,常遇春的陷陣營,傅友德帶親衛騎軍沖擊,把元軍往他們的中軍攆,讓他們亂!”

  朱五注視手下眾將,“其余人等,隨我中軍掩殺。諸位,十五年對六十萬有點玄乎,但是眼前元軍只有十五萬,咱們吃定了!”

  “就算他六十萬人,俺老常也不在乎,弟兄們一人砍六個,就她娘的殺絕了!”

  常遇春的話引起一陣哄笑,但是沒人反駁他。

  數次大仗下來,定遠軍這群驕兵悍將,根本不懼任何對手。

  “此戰過后,我朱五不會虧待諸位。”

  此言一出,剛才哄笑的場面頓時變得肅穆。

  定遠帳下所有的將領,雙手抱拳,彎腰行禮。

  “謝總管!”

  這些人,各個都是亂世中的一方好漢,無論在哪都能出頭。

  跟著朱五,圖的就是這句話,不虧待你們。

  錢財女子,權利地位。

  圖的是以后封妻蔭子,光宗耀祖,榮華富貴。

  朱五一聲令下,定遠軍這個戰爭機器再次開動,五月陽光下,大地之上煙塵滾滾,殺氣彌漫。

  啪嚓!

  一刻彈丸砸在淮安城墻上,青磚飛濺,城頭上僅有的幾個元軍,蜷縮在一個刁斗里,祈求滿天神佛,不被炮彈擊中。

  廖永安的水軍根本就沒有走,讓城給你脫脫,不代表不打你。

  運河之上,定遠的炮艦下錨挺住,就是巨大的炮臺。

  火炮不住的轟擊城頭,讓元軍人心惶惶,但就是無可奈何。

  這就是朱五一直提倡的戰爭理念,我打得著你,你打不著我。

  淮安城變成死城,脫脫十幾萬軍困在這里,出不去,出去也沒地方呆。

  城內,已經不成樣子,污穢橫流,街道上人影都沒有,百姓們都躲在家里,比朱五的定遠軍進城的時候還要戰戰兢兢。

  元軍的軍級可不咋地,這些日子,許多大戶人家都遭了殃,要不是脫脫竭力約束。恐怕,這運河上的繁華之城,已經變成死地。

  城頭上,定遠軍的火炮還在嘶吼。

  城內,一隊元軍紅著眼睛,像餓急了的野獸般,在城內巡邏。

  是餓急了,軍中無糧,脫脫在城內征糧,所有百姓家的存糧都收了上來,但是杯水車薪。

  到了今天,這些紅眼的元軍,也才喝了一碗米湯。三天一碗米湯,鐵打的漢子也頂不住,各個都餓得脫了相。

  突然,巡邏的隊伍中,一個尖嘴猴腮的元軍停住,鼻子不住抽動,就像聞到味的漢子一樣。

  “頭兒,你問著沒有?”

  這隊元軍的頭目是個黃臉的漢子,蒜頭鼻子也動了動,眼中冒出貪婪的神色。

  “聞著了,她娘的有人做飯?”

  “熬粥的味兒!”

  其他人也聞到了,于是這些人順著味道的來源摸了過去,停在一個小院前。

  這是一戶幽靜的獨門獨院,從門縫望進去,院里收拾得干凈,有些花花草草。

  “頭,就這家兒!”

  尖嘴猴腮的元軍說了一聲,就要踹門。

  “翻墻!”

  黃臉頭目指下院墻,隨后十幾個元軍翻了進去。

  院里,確實有米香。

  屋內,一個溫婉的女子帶幾個孩子坐在飯桌前,兩個稍大點兒的,吃的正香,她慢慢的喂著懷里呀呀學語的小不點。

  “相公!”女子呼喊一聲,“不是說晚上做法嗎?怎么白天就做了!”

  一個三旬男子,笑著端著碟腌菜出來。

  “咱孩兒都餓了,早點吃吧,不打緊!”

  “官府說不讓咱們有存糧,這要是”

  “娘子!”男子笑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官府怎知?”說著,把腌菜給幾個孩子分了,嘆道,“這官府還不如賊呢!淮西朱五還知道給百姓分糧,官府一來就征糧,什么東西!”

  女子喂著懷里的嬰孩,“幸虧那日咱家湊熱鬧也領了點,不然都讓官府搶走,怕真是要挨餓。夫君,你說別人家是不是也把分的糧食藏起來了。”

  “這是自然,官府什么德行,老百姓能不知道?”

  男子笑笑,隨后在桌上大女兒的臉上捏一把,“香不香!”

  女孩大口的喝著粘稠的粥,抬頭甜美的一笑,“香”

  啪嗒!女孩手里的勺子無力的掉下,眼望前方見鬼了一樣。

  “怎么了?”

  男子剛想回頭,卻聽身后傳來陰森森的低吼。

  “你們敢藏糧食?”

  哐當!

  窗戶,房門被人直接踹開。

  妻女的驚叫聲中,十幾個元軍如狼似虎的沖了進來。

  “起開!”

  尖嘴猴腮的元軍一腳把孩子踹出去好幾米,那孩子叫都沒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隨機,他端著孩子的飯碗,大手不住的往嘴里嘩啦。

  “閨女!”

  抱孩子的女子哭著想去看看女孩,卻冷不丁被一只鐵鉗大手抓住。

  緊接著,被人扯著頭發,按在了桌上。

  “軍爺,軍爺!有話好說!”

  男主人撲通貴在地上,“俺家有錢,俺給錢!”

  “糧呢?”元軍黃臉頭目一只手按著女主人,一只手在桌子上捏了塊腌菜,放到嘴里,眼神中滿是殘酷。

  “小的去拿!”

  男主人連滾帶爬跑進廚房,吃力的拽著一袋子糧食出來。

  “都在這了,求軍爺高抬貴手!”

  “呸!”黃臉頭目把嘴里的殘渣吐出來,“剛才你說朱五給你分糧,咋回事?”

  “是朱五的兵,淮安的糧食拿不走,分給了百姓!”看著妻女驚呼慘叫,男主人哭道,“軍爺,您高抬貴手,放我等”

  “老四!”黃臉頭目吼了一聲。

  正舔飯碗尖嘴猴腮的漢子放下碗,“頭兒!”

  “回去告訴千戶大人,老百姓手里還有糧!”

  說著,目光落在背按住的女主人身上,脖頸之間的柔滑進入眼底。

  黃連漢子嘿嘿笑了幾聲,對那些正在搶粥的元軍說道,“哥幾個先吃著,俺先吃了這小娘們!”

  說完,在女主人尖叫聲中,抱起軟乎乎的身子,大笑著往里屋走。

  “使不得,使不得阿軍爺!”

  男主人跳起來撲過去,卻被人直接摔倒,按住手腳。

  “使不得阿?娘子”男主人聲嘶力竭的哭喊。

  “相公撕拉!阿!!”

  女主人的哭聲中,黃臉頭目的話,再次傳來。

  “脫脫丞相令,私藏糧食,死罪!”

  “阿!”

  男主人瘋子般劇烈的掙扎,“我日你”

  一炳短刀插進他的胸口,男主人那張還算英俊的臉,瞬間扭曲,雙目圓瞪沒了氣息。

  淮安城,完了。

  大隊的元軍開到了街上民宅中,在軍官的帶領下沖進去翻箱倒柜。

  官兵不如賊,比賊狠。

  餓紅眼的元軍,已經不是人,而是野獸。

  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給老子搜!”

  黃臉漢子又踹開一家房門,桀驁的大喊。

  院內頓時滿是女人孩子的尖叫,和男人的求饒。

  “搜仔細點,先搶糧食再搶錢,搶到的糧食先藏起來,咱們兄弟要自己先吃飽嘍。

  看上哪個娘們就日,咱兄弟給朝廷賣命,不能虧了自己個兒。”

  黃臉漢子殘暴的大笑,他身后尖嘴猴腮的漢子往兜里塞了一把銅錢。

  “頭兒,別再出人命了,丞相的令”

  “什么鳥丞相?”

  黃臉頭目不屑冷笑,“讓咱兄弟挨餓!皇上都不好使!惹急了老子,出城找朱五去!”

  這樣的慘劇,淮安到處上演。

  淮安,變成了煉獄。

  天終于黑了,元軍的搶掠停了,淮安城一片悲涼,但是在這樣的夜色下,不知道多少罪惡依舊在上演。

  最先被元軍發現有糧食的那戶人家里,幾個青年看著地上的尸體,泣不成聲。

  “哥?”

  一個青年顫抖的深處雙手,在死不瞑目的男主人鼻子上探下,嘩地哭了出來。

  “侄女?”

  地上幾個孩子,也沒了聲息。

  推開里屋房門,房梁上吊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嫂子!”

  “阿啊阿!”

  壯碩的青年掩面痛哭,他邊上那些青年,也都紛紛落淚,掩面哭泣。

  “俺日你八輩先人!”

  青年突然不哭了,瘋了一樣鉆到床底下,拉出一口滿是灰塵箱子。

  哐,箱子被打開。

  青年咬著牙,伸手在里面拿出一物。

  一把古樸的短戟,上面斑駁縱橫,像是一位一生征戰的老兵。

  “兄弟們!”

  青年拎著短戟站起來,看著自己的伙伴,咬牙道,“官府不仁,害俺全家。俺張子洺,反了!”

  “反了,反了!”

  那些青年低聲咆哮,“俺們你跟子洺一塊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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