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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吃頓熱乎地

  遼東太尉布蘭溪,跟著老頭在山谷里左轉右轉,停在山腳下一個小院。

  小院就是羊圈中搭建了一個窩棚,窩棚地邊上是個豬圈,幾頭半大還沒長出肥膘的豬,正在圈里嗷嗷待哺,似乎餓壞了。見到主人回來,幾頭豬在老母豬的帶領下,對著羊倌一陣哼哼。

  “媽的!”布蘭溪扇扇鼻子,即便是冬天這里也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臭味。

  “俺就住這兒!”羊倌咧嘴笑笑,一邊往里走一邊笑道,“俺跟你說,這世道不太平,官軍殺銀,響馬也殺。俺家人兒呀,全死了。”羊倌帶著布蘭溪進了院子,“山下俺是實在不敢待了,只能帶著牲口上山上待著!恁坐著,俺給你倒水喝!”

  布蘭溪根本沒聽老羊倌的絮叨,腦子里翻來覆去在想,到底是在這等人來找,還是讓這老頭帶路,帶著自己逃到附近州府。

  還是后者保險!只要進了府城,自己太尉的腰牌亮出來,就可以在那收攏潰兵。想著想著,臉上又滿是沮喪,這次出兵敗了,不知道天子會怎么處罰。

  “哎!”嘆了口氣,只見眼前出現一碗水。

  臟兮兮的碗,帶著冰碴子的水,羊倌一截看不出顏色的手指頭,還插在水里。

  “喝吧!”羊倌笑道,“這掛甲臺地水養銀!”

  布蘭溪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這樣的水實在沒勇氣下嘴,低頭聞了聞,”老人家.....”

  一聲悶響,水碗落在地上。

  一個榔頭,突然的出現在布蘭溪的視線中。

  緊接著腦袋上忽悠一下子,視線中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雙層的影像。

  耳朵里鼻孔里甚至眼睛里,紅紅的熱熱血都冒了出來。

  又是一下。

  布蘭溪直接跪下,身體面條一樣松軟。

  撲通!

  布蘭溪瞪大眼睛,仰望天空一動不動。只有四肢,不時的抽搐幾下。

  “恁看恁這個頭型吧!”

  老羊倌在布蘭溪身上搜尋著值錢的物件,一邊摸一邊罵,“恁那個頭型就是不是好銀!恁以為俺沒見過?他娘地,殺俺爹俺娘地人,跟恁這腦袋一樣一樣地!”說完,拽下布蘭溪的發辮。

  “哼哼!”豬圈里,幾頭豬甩著尾巴哼哼著。

  “這他娘地是個啥寶貝?”老羊倌拿布蘭溪的玉佩對太陽照照,再咬兩口,塞進懷里。

“衣裳不賴!”老羊倌站了一會  兒,又動手把布蘭溪扒了個精光,“咦,恁他娘地真白!”

  “嘿嘿!”老羊倌壞笑兩聲,自言自語,“俺大爺說過,越白越好吃!”

  隨后轉身進屋,拿出一把銹跡斑斑的斧子。

  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咔嚓咔嚓。

  “哼哼!”豬圈里豬在叫。

  “咩咩!”羊圈里羊在叫。

  “白叫!”老羊倌蹲在地上,擦了下額頭的汗珠,“再叫殺了你們過年吃肉!”

  院子里頓時沒了聲音。

  隨后站在起來,蒼老地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都是肉呀!過年了就得吃肉!”

  老羊倌的身子閃開,露出地上一塊塊分不清哪里是哪里的碎肉,還有一堆腥臭黏糊的下水。

  找了一個大木盆子,然后把下水之類的裝在里面,老羊倌吃力的捧著進了豬圈。

  “羅羅羅!”嘴里含著,母豬帶著小豬甩著尾巴圍了過來。

  老羊倌把東西放在地上,慈祥地笑道,“吃吧!吃點熱乎地!過年了!”

  哼哼哼,豬們歡快的甩著尾巴,吃了起來。

  老羊倌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接著,老羊倌背著手出去,嘴里唱著輕快的歌謠,“看見公貓端母貓,一端一哎呦!”

  夜風呼號。

  營帳中的鍋里嘰里咕嚕的開著水花,里面是大塊的馬肉。

  徐達用小刀扎起一塊,遞給邊上沉思的朱重八,“哥,吃吧!”

  朱重八眉頭皺皺,搖搖頭,“咱吃干糧就中!”

  “不是你那匹!”徐達笑道,“元軍地馬!”

  “哦!”朱重八點點頭,不管燙不燙抓過來直接塞嘴里大嚼。

  火堆邊上,耿君用也抓著一根骨頭啃,嘴里說道,“這一仗,咱們也死了快四千,傷了兩千多!”說著,把手里的骨頭扔下,甜甜手指,“虧了!”

  “不虧!”朱重八在盔甲上擦擦手指,“只要能打掉布蘭溪,咱們就不虧!”

  側面的威脅消除了,就只剩下正面的鎮北王十五萬大軍。朱小五答應過,海上的敵人他來弄,鎮北的后路他來斷。

  這功夫朱小五地人也該進齊魯之地了,等鎮北王知道老家有危險,就該慌了。到時候,帶領全軍掩殺。

  他娘的,元廷三路圍剿,要是沒有朱小五給這些軍械火炮,沒他的人在海上,自己還真未必敢像這樣,從容應戰。

  火光下朱重八靜靜沉思,他和小五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歸根到底,手中沒有可以作為穩固基業的天下雄城,缺錢少糧。最主要的是,缺少休養生息的時間。

  這次打敗了元廷的三路大軍,下次呢?

  估計下次,元廷要抽調山陜的兵馬了。

  那邊的大將叫啥察罕帖木兒,聽說那老東西厲害,手下二十多萬兵馬,壓得西北的好漢頭都不敢露出,去年手下的兵進了南陽,抓著劉福通就是一陣胖揍,劉大帥尿都快被打出來了。

  這次朱小五能出手,下次呢?

  他可是占著襄陽,一旦察罕那邊的兵調走了,他會不會直接從襄陽出兵,取道西北?

  應該不會,朱小五現在占據兩淮,擁有江浙,還有大片的湖北。他應該先取了湖廣之地,再平閩地,然后坐山觀虎斗。

  想著,想著,朱重八忽然笑出了聲。

  他娘地,朱小五真是有命,幾年的功夫成了天下最大的軍頭。劉福通都被他比下去了,在南方和蒙元分庭抗禮。蒙元呢,還他娘地打不著他。想打他就得先把自己和劉福通打死。

  正想著,忽然耳中傳來一陣嘈雜慌亂的聲音,緊接著是陣陣慘叫。

  耿君用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撩開簾子對外面破口大罵,“他娘地殺個人弄的很殺豬似的!就不能拉外頭殺去?這是大營,不是他娘地墳塋地!”

  第二日,朱重八帶著軍隊拔營。這片發生過大戰的地方,在今后的歲月里,就被當地人稱為墳塋地。

  冬日無雪,陽光熱烈。

  凱旋的軍隊在路上大笑著行軍,又走了一日,行至一片山谷,前方的騎兵快馬來報。

  “大帥,前面山谷有一千多人!”

  “啥旗號?”徐達在重八身邊問道。

  報信的騎兵笑笑,“是這塊地響馬,要來投奔大帥!”

  老百姓也好,強盜也好,都是人,是人就想活命。

  你不讓我活,我就跟你拼命。

  遼東太尉布蘭溪在齊魯之地的燒殺搶掠,沒有讓齊魯之地的男兒變成聽話的羊,反而徹底點燃了齊魯大地反抗的烽火。

  朱重八帶軍回益都的路上,不斷有好漢帶著隊伍來投,不求金山銀山,不求榮華富貴,只求跟著他一塊反元。跟著一個個好漢歃血為盟,回到益都,他的兵力不減反增。

  而此時南方的朱五,正在檢閱他的漢王親軍,火器營。

  一只完全由熱兵器組成的部隊,所有的軍人都是淮西出身,經過嚴格隊列訓練篩選出來的。可以說這些兵從成為軍人的那一刻,除了隊列和紀律之外就沒練過別的。

  整整六千火銃兵,手中是工匠坊打造的燧發槍,湛藍的槍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腰間別著刺刀,左右兩側各掛兩盒定裝彈藥,后腰上還掛著掌心雷。

  他們身上的衣裳也和普通士兵有所差別,不再是戰襖,而是類似于現代軍人的短打扮,綁腿皮帶一應俱全,冬天是氈帽,夏天是防雨的斗笠草帽。

  六千人呈稍息隊列,在京城外的火器營中列陣。六千人無聲之間,散發出的殺氣,比六萬人還要大。

  除了六千火銃兵之外,這支火器營還配備了十二門十八斤線膛野戰炮。一千二百名胸甲騎兵,四百多匹挽馬。

  可以說,這支部隊上的花費,足夠朱五再養活幾萬軍人。

  但是朱五一點也不怕花錢,甚至他愿意拿出更多錢,弄出更多這樣的軍隊。

  只是工匠坊產量有限度,錢再多也拿不出相應的速度。

  另外這支部隊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年輕。

  甚至年輕得有些稚嫩,許多軍官干脆就是剛剛長成的少年,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六千步兵無聲列陣,刺刀閃亮殺氣沖天。

  朱五騎著戰馬,在這些年輕的士兵面前緩緩而過。

  這其中有很多他熟悉的臉,而那些少年在見到他之后,眼神中狂熱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親近和依賴。

  “五哥!”跟在朱五身后的郭小四喜笑顏開,他是這支軍隊的指揮官,“啥時候,拉出去溜溜!”

  朱五對士卒中一張熟悉的臉孔點點頭,“好鋼用在刀刃上,秘密武器,怎么也得留在最后!”

  郭小四臉上有些失望,天天都是訓練,不拉出打仗,誰知道好不好使?

  又接著笑道,“五哥,給起個名吧!”

  朱五勒住戰馬,看著士卒們,朗聲說道,“這里面很多人都是我收養的孤兒,干脆就叫,假子軍!”

  三五第一_

大熊貓文學    我大哥叫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