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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戰斗

  空曠的原野上,騎兵如鬼魅一般在地平線上冒頭。

  前方視線中,數不清的元軍黑云一樣的趕路。他們紛亂的腳步,似乎讓大地都在隱隱震顫,也讓久經訓練的戰馬,開始有些不安。

  騎兵安撫胯下的戰馬,瞇著眼睛想把視線中的元軍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是遼東太尉布蘭溪的旗幟,前進的軍隊中除了人,還有大量的牲畜,大量的牲口大車。就在這些騎兵出現的霎那,元軍前進路線上,那些散亂的游騎也發現了他們。

  “太尉,發現敵軍哨探!”

  一個騎兵,在布蘭溪的氈子大車前勒住戰馬,大聲稟告。

  “多少人?”氈車的簾子被撩開,露出一張圓圓的,細長眼睛的臉。

  “不到十個,小人等騎馬過去的時候,他們就跑了!”

  聽了騎兵的花,布蘭溪細長的眼睛更加狹長,雙眉緊皺。

  “朱重八被鎮北王拖在了益都,這些騎兵是誰?是哪里來的?”

  想到此處,繼續問道,“看清楚他們的打扮了嗎?”

  “就是普通百姓的打扮,沒有鐵甲也沒有戰旗,但是騎術都很好,胯下也都是好馬!”

  布蘭溪咧嘴一笑,“應該是本地的馬匪,這地方盛產響馬!’說著,大手一揮,“斥候再放遠一點,若是抓住這些響馬,問問他們愿不愿意給本太尉效力!愿意就給酒肉,不愿意就殺了!”

  “是!”騎兵大聲回答,領命而去。

  布蘭西放下簾子,在氈子車中閉目養神。

  “早就說過不能在中原設馬場,現在他娘的漢兒騎馬都這么溜了!”布蘭溪心里暗罵一句,睜開眼睛,寬大的氈子車中燃燒著火盆,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赤身,面容姣好但是無聲哭泣的少女。

  “哭什么?伺候本太尉委屈你們了?”

  布蘭溪冷哼一聲,“過來,給本太尉捶捶腿!”

  大軍繼續向前,踩過土地,踩過雪原,慢慢的見到了高山,見到了凍成冰的小河。

  漸漸的,他們也見到了敵人。

  “大人!”親兵交集地在氈子車外大喊。

  簾子拉開露出布蘭溪血色上涌,通紅的臉,“怎么了?”

  “前邊有軍隊!”

  “誰的?多少?”

  “旗幟是紅巾賊,小人數了下他們的戰旗,大概兩萬人!都是步兵,沒有騎兵,在山腳下列陣,好像在等著咱們!”

  “紅巾軍?”布蘭溪愕然,隨后要咬牙切齒道,“殺不完的蠻子!他們陣勢如何?”

  “沒設大營,沒有拒欄,都在一個圍繞著一座小山!”騎兵說道。

  布蘭溪臉色陰晴不定,“傳令,騎兵在中間,呈品字形壓過去。告訴那些高麗人,到他們出力的時候了,讓他們打先鋒!”

  “是!”

  幾片云飄來,慢慢蓋住了冬日的太陽。

  天地間更加蕭索,皚皚白雪,也變得深沉起來。

  元軍的陣型變換,在原野上如同巨大的鉗子,猙獰的撲過來。

  而矗立在無名山下的齊魯軍,則依然如標槍一般。

  田豐有些緊張,兩萬人的大軍已經讓他看不清人,對面如車輪一樣碾壓過來的五萬大軍,更是讓他額頭上直冒冷汗。

  可是他身邊,那幾個朱重八手下的兄弟,卻渾似沒事人一樣,嚼著餅子就著冰雪,旁若無人的說話大笑。

  “老弟,別怕!”耿君用回頭,看看田豐,咧開大嘴笑道,“如果韃子撲過來,他們必敗!”

  無數的死仗爛仗,讓這些淮西的漢子在血雨腥風中成長起來。驕兵必敗,對面的遼東兵馬大剌剌地這么過來,只要和這邊的兩萬人纏繞在一起,他們就輸了。

  因為他們的屁股露了出來,而朱重八最喜歡干地,就是帶騎兵掏屁股。

  “兄弟們,元軍過來了!”

  耿君用嘶吼一聲,手中令旗狠狠劈下。

  “吼!”

  兩萬齊魯軍的漢字齊聲吶喊,標槍般的身體突然動了,在令旗的指引下,陣型變換,緊緊地收縮在了義氣。

  “布蘭溪!”耿君用扯著脖子喊,“俺日你先人!”

  “布蘭溪,俺日你先人!”

  兩萬人的罵聲響徹天地,瞬間驅散開蓋在太陽上的烏云,讓大地一片明亮。

  元軍太尉布蘭溪本來想穩住陣腳,緩緩壓過去。突如其來響徹天地的叫罵,頓時讓他七竅生煙,暴跳如雷。

  “殺過去,一個不留!”

  “殺!”

  大地的震顫中,元軍的品字形進攻隊形,瘋子一樣沖了過來。中間的騎兵在小步慢跑,戰馬噴出的霧氣如煙霧一般濃密。

  “準備!”

  耿君用高舉手臂。

  田豐擦擦手里的冷汗,抽出腰刀。

  轟隆,轟隆!

  分不清是戰馬的馬蹄,還是人奔跑的腳步,大地開始劇烈的晃動,似乎視線中的一切都開始晃動。

  敵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元軍的戰馬開始提速,馬上的騎士俯下身體,用力的踢打馬腹。騎槍平端,彎刀閃現。還有專門對付密集隊形的流星錘。

  “準備!”耿君用繼續大喊,“放!”

  嗖嗖嗖,無數箭雨漫天落下,軍中的弓箭手拉開弓箭開始仰射。粗大的箭枝飛上天空,三角形的箭鏃在空氣中加速旋轉墜落。

  噗噗噗,沖鋒的元軍隊伍里,無數人被釘住摔倒,然而對于五萬大軍來說,這些箭雨不過是杯水車薪。

  與此同時,元軍在沖鋒中也開始用箭雨還擊。弓箭手們在沖鋒的途中,拉開弓箭,同樣拋射。

  不需要瞄準,軍中的弓箭手都是沖鋒陷陣的精銳,借著奔跑的力量,他們的箭枝更有力度,射得更遠。

  “豎盾!”

  砰砰砰,箭鏃落在盾牌上的聲音,也有些許的箭簇穿過盾牌落在人的身體上,但是齊魯軍的漢子們,只是悶哼一聲,就繼續咬緊牙關。

  這些漢子,都是朱重八在齊魯之地,召集的齊魯的漢子。這里是他們的家鄉,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他們的鄉親。此刻他們之所以能視死如歸的站在這里,是因為他們對元軍刻骨的仇恨。

  嗡嗡嗡,雙方箭雨縱橫往來。齊魯軍中不但有弓箭還有床弩,粗大的床弩直射,像是羊肉串一樣把沖鋒的元軍串起來。

  “沖上去,宰了他們,一個活口不許留!”布蘭溪在后面中軍大喊。

  轟隆,轟隆,戰馬已經提升到最高的速度。最前面的騎兵,眼看就要撞進齊魯軍的方陣。

  “豎槍!”

  耿君用大喝一聲,最前排身強力壯的士卒,忽然從地上抓起一根根一丈多長的長槍,兩個人抓著一根,像是豪豬身上的倒刺一樣。

  律律律律!

  戰馬感覺到了危險,但是已經剎不住腳。

  轟隆,戰馬的哀鳴聲中,第一排騎兵已經撞擊了進來。咔嚓之聲不絕于耳,碎裂的長槍,倒地的戰馬,還有尖叫的騎士。

  一個元軍騎兵在沖鋒之前,狠狠的甩出了手里的流星錘,清晰的看到齊魯軍的陣地被砸出一個血肉缺口,可是下一秒他整個人就掛在了長槍之上。

  騎兵前進的路線被封死了,后面的騎兵踩著前面戰馬和同伴繼續向前,但是已經失去了速度。

  而于此同時,兩側的元軍士兵也已經沖了上來。但是齊魯軍早有準備,陣地上出現一個又一個冰冷的炮口。

  對付步兵最好的武器,霰彈炮。

  轟!轟!

  鐵砂噴射而出,沖鋒的元軍猝不及防之下,成群成片的倒下。就在此刻,漫天的掌心雷,也在空中當頭而下。

  爆炸聲開始在元軍中蔓延,無數人驚慌失措的大喊,無數人捂著身上的傷口,在地上打滾嚎叫。

  元軍沖鋒的勢頭停住了,耿君用帶著最悍勇的士卒沖在最前邊,“兄弟們,反推過去,殺呀!”

  “殺呀!”

  齊魯軍的士卒們嘶吼著,和元軍的洪流撞擊到一起,一陣人仰馬翻之后,天地間滿是野獸一樣的嚎叫,還有刀槍入肉的聲音。戰場像是麥田,人如同裝甲一幫被割倒。

  但是被割倒的,大部分是元軍。最前面的齊魯軍身上,都是雙層的鐵甲。他們是朱重八麾下,最為悍勇的步兵。

  那些奪命的炮火也沒閑著,士兵們幾個人抱著,拖著霰彈炮,在敵軍最密集的地方屢次開火,還有不斷被扔出來的掌心雷。一時間,竟然是只有兩萬人的齊魯軍占了優勢。

  “上去,沖上去!”

  布蘭溪在氈車上跳腳大罵,“都沖上去!”

  他身后最后一點機動部隊,全部上去了。那是來自遼東苦寒之地,從部落中抓來的野蠻人。留著發辮,帶著奇怪頭飾的野蠻人,沖向了戰場。

  他們是天生的戰士,北地的苦寒造就了他們強壯的身軀,常年與野獸搏殺,更是讓他們殺人的技巧無比嫻熟。

  轟隆一聲,他們一頭撞在了齊魯軍的陣地里,像是野豬闖進了高粱地,盡情的翻滾起來。

  “殺了他們,殺光這些蠻子!”布蘭溪在氈車上哈哈大笑。

  但是下一秒,他笑不出來了。

  因為腳下的氈車在晃動,不是車在晃,而是地在晃。

  耳中也忽然想起,疾風驟雨一樣的馬蹄聲。

  他驚恐的扭頭,順著聲音來的方向,尋找著目標。豁然,他雙眼睜大,所有的表情都在胖臉上凝固。

  轟隆,轟隆!

  朱重八在戰馬上拉下鐵甲的面罩,身體微微前傾。

  他的身后,無數的刀光在陽光下,是那么耀眼,攝人心神的耀眼。

  馬蹄轟鳴,士兵怒吼。

  步兵方陣中,耿君用滿臉鮮血,一刀砍死了眼前一個好像是人的家伙。

  揮舞手臂大喊,“兄弟們,重八來了,推出去呀!”

  “殺!”紅眼的齊魯軍,在軍官的帶領下,反向推行。

  敵人的尸體,開始在他們腳下出現。

  騎兵越來越近,元軍再想組織陣型已經不可能,而且他們還被齊魯軍被咬住了。

  “跟著咱!”朱重八怒吼一聲,手中長刀在沖擊中劃過一個元軍的人頭,“殺元軍呀!”

  “殺呀!”

  戰馬從元軍的尾巴上穿進去,直接擊穿。無數的元軍要么被戰馬撞死,要么被刀砍死,要么被馬蹄踩死。

  從天空俯瞰,這些騎兵就像是莊稼地里最鋒利的一把鐮刀,收割著一切。

  突擊,分割,再突擊,再分割。

  元軍的步兵變成了散沙,朱重八掉轉馬頭,長刀指著遠處遼東太尉的旗幟。

  “跟咱來,去宰了他!”

大熊貓文學    我大哥叫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