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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攻城

  揚州,是不遜于金陵的雄城。

  當初打金陵死的人,至今想起來,朱五都心有余悸。

  這年月,以軍攻占城池都是靠死人堆,反正災民饑民有的是。

  要是強攻揚州,沒個兩三萬人,估計下不來。但朱五手下的士卒不是抓來的壯丁,舍不得這么往里填。

  還好,揚州城有個缺點,運河。

  京杭運河的交匯地,揚州水路異常發達,城墻外邊就是碼頭。

  揚州為啥有錢,做買賣的人多,要想富先修路,揚州的運河水面不比長江窄多少。

  大都號這樣的水上堡壘,可以輕而易舉的駛進來,停靠在岸。

  城墻上的人,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三艘定遠軍的水上巨艦。

  他們不是沒見過世面,就算是波斯人的大船他們也見過。

  可是,他們沒見過武裝到牙齒的戰艦。

  此時,天色漸漸暗淡,太陽的余暉之下,水面上定遠的戰艦,猶如沉睡的巨獸。

  讓人不寒而栗。

  佛家虜和達濕貼睦邇也站在城墻上,看著水上的定遠水軍,目瞪口呆。

  “百萬軍不夠!”

  佛家虜喃喃自語,“劉福通,徐壽輝可以先放放,放放。朝廷,當舉全國之力,滅朱五!”

  大都號上,朱五也在看著揚州城。

  “總管,攻城吧!”

  “俺帶人上!”

  身邊諸將紛紛請戰,朱五依舊注視城頭。

  心里盤算著,“揚州,還剩多少有生力量?傅友德消滅了多少?”

  水路并進,一奇一正,現在要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成果。

  “總管~~~”

  朱五在身邊將領的呼喊聲中回頭,“先拉開陣勢,試試成色。”

  說著,目光在眾武將臉上掃過,常遇春,廖家兄弟,馮家兄弟,俞家父子,雙刀趙普勝,繆大亨~~~

  這些人,任何一人都能獨當一面,誰都不肯甘居人后,各個都躍躍欲試。

  最后,落到一個面如沉水的少年,還有一個胡子亂糟糟,站在最后排的漢子身上。

  “鄧愈,胡大海,你二人來我軍中這些日子,我還沒單獨和你們聊聊,咱定遠軍,咋樣?”

  “虎狼之師!”

  胡大海躬身答道,“亂世之中,能效力于明主麾下,是俺們的福氣!”

  鄧愈則抿著嘴唇,臉上帶著他這個年紀少有的堅毅,“俺愿意給總管做先鋒,攻揚州!”

  他不過才十六歲,和藍玉差不多少。但是他自幼跟隨父兄起兵反元,父兄陣亡之后,帶著剩下的幾千人馬,投奔朱五。

  “好!你二人現在馮勝的麾下,馮勝!”

  “末將在!”

  “攻城!”

  “喏!”

  馮勝麾下的軍將轟然應答,下去整頓兵馬。

  “總管,俺呢!”

  常遇春急道,“俺地陷陣營咋辦?這活以前都是俺的呀?”

  朱五笑笑,“老常,急啥!”說著,在常遇春耳邊輕語,“你是王牌,有大用!”

  常遇春頓時眉開眼笑,不再嚷嚷。

  朱五繼續扭頭看著城頭。

  “揚州告急,高郵來不來救?”

  城墻上,密密麻麻的站滿了官軍,人頭攢動,還有無數運送守城物資的民夫。

  弓箭,火油,釘拍,滾木雷石。幾隊色目人,在軍官的指揮下,校正床駑。

  人多了,佛家虜似乎安定一些。

  看看天色,“天快黑了,估計今天賊人不會攻城了吧?”

  達濕貼睦邇看了一眼城下,“到了晚上,大伙都成瞎子,他拿什么打?中丞放心,咱們揚州城高池深,賊人來多少死多少~~~”

  轟隆!

  話都沒說完,只聽水面上一正滔天巨響。

  隨后,視線中,一個燃燒的圓形彈丸,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

  “這~~何物?”

  佛家虜呆若木雞之中,又是轟然一聲巨響。

  彈丸狠狠的砸在城墻前面的地上,砸出一個冒著白煙的大坑。

  “媽呀!有鬼啊!”

  城墻上,短暫的失神之后,有民夫和官軍開始亂跑亂叫。

  “殺了!”

  達濕貼睦邇紅眼大叫。

  刀光閃過,慌亂的人馬上變得安靜下來。

  “這玩意打不到咱們,怕個鳥!”

  達濕貼睦邇嘶吼著,手心里卻全是汗。

  “這到底啥玩意?火砲啥時候有了這么大的動靜?”

  趴在城墻上繼續往下看,頓時,心涼了半截。

  定遠的戰船靠在碼頭上,無數士卒螞蟻一樣從上面卸東西下來,更有無數的士卒,在軍官的催促下,岸邊整隊。

  “嘶!打不著啊!”

  城下,席應真帶著一群工匠,在戰船上遙望城頭。

  “讓炮艦再近一些!”

  定遠水軍除了朱五的大都號旗艦,還有兩艘巨大的樓船戰艦,被用做炮臺。

  船上,安裝了現在定遠軍口徑最大的火炮。

  “再往前就擱淺了!”

  “擱淺就擱淺,當炮臺使!”

  席應繼續下令,兩艘巨大的戰艦緩緩的向岸邊移動。

  調好角度的大炮,再次開火。

  這次近了,又是一發彈丸打在了城墻上,磚石飛濺。

  地動山搖一般,城頭上幾個膽小的,馬上尿了褲子。

  “嘶!”

  席應真咬著后槽牙,搖頭嘆息,“還是夠不著,嗯~~~他娘的,紙上談兵終究淺,還是得實戰!”

  說完,擺擺手,“跟總管請示,出工兵!”

  片刻之后,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無數定遠士卒抬著一根根類似鐵管子一樣的東西,在盾牌的掩護下,在城下的土地上開始叮叮當當的鋪設。

  “他們~~~?”佛家虜不明所以。

  達濕貼睦邇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啥好事。

  于是,馬上大喊,“射死他們,射!”

  嗖嗖嗖!

  城頭箭如雨下。

  床駑擊發。

  幾個正在地上挖土的定遠軍被射穿,帶起一陣血霧。

  “不許停!接著鋪!”

  城下定遠軍軍官的眼皮都沒眨一下,那些埋頭干活的士卒更賣力了。

  這些不算是定遠軍真正的士卒,都是原來降兵之中挑選出來的工兵。

  沒一會,那些鐵管子就被埋在了地里面,越來越長,在柜上鬼畫符一樣,慢慢的延伸到城墻下面。

  “放箭,放箭,別讓他們到墻根,射!”

  城墻上,達濕貼睦邇暴跳如雷。

  越往前,定遠軍這些挖地的防護越多,遠遠的是盾牌,到了后面是一個個移動的鐵殼子,箭根本射不穿。

  大都號上,朱五看著眼前的場景笑了。

  這老道,腦袋真好使!

  簡易鐵軌都研究出來了,軌道鋪在地上。在遠處組裝攻城樓,組裝好的攻城樓底下是鐵輪子。

  到時候在包里鐵皮的攻城樓里,推著巨大的攻城樓前進。

  岸邊,定遠軍準備攻城的隊伍中。

  胡大海和鄧愈面面相覷。

  好一會,胡大海才問道,“統領,不是讓俺們攻城嗎?這是~~~?”

  馮勝笑笑,“兄弟,總管愛惜咱們姓命,不愿意用人命填,特讓人打造了這些神兵利器,幫咱們打仗!”

  說著,看看左右,小聲說道,“看著那邊指揮人搭攻城樓等老道沒!”

  胡大海和鄧愈順著他說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個老道在那上躥下跳,忙得不可開交。

  “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八百載,神仙!”

  馮勝壓著嗓子,“小道消息,咱們總管有天命,他是來輔佐咱們總管的真人!”

  “嘶!!!有這事兒!”

  “老道這么厲害?”

  時人,多迷信。

  這種玄乎乎的事,越是模糊不清,越有人信。

  “厲害?咱們身上的甲,手中的家伙,火炮,都是老道帶人弄的。火炮你們見識了吧?打出去,一死一片!”

  馮勝繼續說道,“郭小三知道嗎?總管的把兄弟郭英。打和州的時候死的透透的,硬讓老道從鬼門關給拉回來了!”

  別的可以不信。

  但是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胡大海和鄧愈信。

  此時,邊上忽然傳來歡呼。

  城墻一遍高的攻城樓,搭好了。

  “上城!”

  馮勝抽出腰刀,陣前嘶吼。

  幾百個沒帶兵器的士卒,鉆到攻城樓下面,還有人把馬拴到了,攻城樓的前邊。

  “聽俺的號子,一二三,走!”

  吱嘎!吱嘎!

  城墻上,官軍再次短暫的失神。

  只見城下,在刺耳的摩擦聲中,人推馬拉,巨大的攻城樓像是推車一樣,本人推著快速向前。

  ”床駑!射塌他們!”

  達濕貼睦邇的叫聲中,一具具床駑呼嘯而出。

  “中了!”

  可是,達濕貼睦邇卻笑不出來。

  手臂粗細的弩箭,穿透了攻城樓,穿透了上面的鐵皮木板。

  可是,卻沒能射塌。

  前進的攻城樓,竟然是用一根根鐵管子,搭建起來的。

  三個前進中的攻城樓,在城下距離城墻還有段距離,呈倒品字形停住。

  隨后,只見樓底,許多士卒萬名的敲打大錘子,在地上釘著什么。

  接著,城下一聲吶喊。

  “上城!”

  馮勝揮舞戰刀,“該咱們上了!”

  鄧愈和胡大海一馬當先,手持兵器沖到攻城樓的樓底,無數士卒跟著他們,從樓梯爬上去。

  “火油,石頭!”

  城墻上,官軍也在吶喊。

  就在他們準被反抗的時候。

  中間的攻城樓忽然放下了防護板,露出里面的舉著鐵管子的士卒。

  “又是啥?”

  還不等城上的官軍有所反映。

  砰砰砰!

  連綿不絕的爆炸聲響起。

  城頭在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倒下一片。

  砰砰砰!

  那些彈丸像長了眼睛,哪里有人打像哪里,官軍慌了。

  “別慌!”

  達濕貼睦邇抽出腰刀,在城頭大喊。

  呼啦!啪!

  此時,另外兩座攻城樓的橋板搭在了城墻上。

  “完了!”

  達濕貼睦邇心中一片冰涼。

  視線中,一個個重甲的定遠士卒,從上面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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