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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賞功

  “住手!”

  朱五雖然五內俱焚,可心中還殘存一些理智,喝住二虎。這亂世中,每個廝殺漢的心中都個魔鬼。殺人屠城這種事兒,只要有個開頭,就收不了尾。

  “叫藍玉帶人巡街,收攏潰兵,維持治安。若有人趁火打劫,暗中生事,殺之!

  你帶人把官府大庫守好,沒我的令,任何人不得進去!

  常遇春,給你一隊人馬,把這些降兵下了兵器,先安置起來…”

  眾人領命而去,此時席應真也帶人趕到。

  老道先是在郭家兄弟的鼻間探探,又摸摸脈搏,急道,“去拆兩扇門板過來,快!”

  朱五也是第一次見這老道如此慌張,心里沒底,顫聲問道,“道長,我這倆兄弟…”

  “盡人事,聽天命!”席應真正色道,“就看他倆造化了!”

  朱五腦子里又是嗡地一聲,外人都以為郭家兄弟不過是他微寒時的故交,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郭家兄弟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他們在朱五的心里,是超過了朋友這個界限的存在,是家人,是親人,沒有血親的一家人。

  實話說,這個位置就算朱重八也占據不了。只有郭家兄弟,秀兒和郭蓮兒。

  是郭家人的出現,給朱五這顆孤獨的靈魂帶來一縷陽光,帶來溫暖,帶來親情。

  淚水模糊雙眼,腦中泛起種種從前。

  “大個子,俺家老四一天水米沒打牙了,跟你借個饃!”

  “五哥,咱家就住這兒!蓮兒開門阿!”

  “五哥,俺就是一只手也跟著你剁翻那些狗日的!”

  一直以來,有了他們在身邊,朱五才覺得日子沒有那么苦。大伙有餓一起扛著,有肉一起吃,一起暢想未來,一起哭一起笑。

  “小五,小五!”

  席應真的呼喚把朱五拉回現實,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朱五小五。

  “和州剛攻下,還有一堆事兒等著你呢?招撫降兵降官,清點府庫,賞賜士卒。”

  席應真面色鄭重,“安撫百姓士紳,封賞和州的內應。這些都是生死攸關,關乎定遠軍前途的大事!

  你身為定遠之主,怎能此時哭哭啼啼,大丈夫怎能做女子姿態。朱五,這萬把弟兄的性命都在你手里,切不可自誤阿!”

  一字一句皆是肺腑真言。

  “道長說的是!”朱五擦了下眼角,“是小五不知道輕重。”說著,又嘆氣道,“郭家兄弟就交給你了,千萬千萬救活他們。”

  大戰過后,城里一片狼藉。

  還好朱五的隊伍長期接受紀律訓練,命令傳達下去就執行的井井有條。

  士卒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滅火清理街道,維持治安,把手城門。所以,和州能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平靜。

  天色已經大亮,和州縣衙大堂里,親衛煮了一鍋熱粥,朱五和這次立功的人,分而食之。

  “老馮,這次攻和州,你記頭功!”朱五隨便喝了幾口,對馮國用說道,“我打算擴編一軍親衛,你為指揮使。另設參謀部,你為參謀。”

  占領和州之后,定遠軍獲得了更大的生存空間,但是軍隊整頓改編也迫在眉睫,原來的草臺班子必須細化。

  馮國用心中大喜,參謀是啥他不知道,但一定是能參與定遠機密的核心職位。

  “多謝鎮撫,下和州俺不敢居頭功,此事能成還多虧俺同鄉胡惟庸,跟和州廖家二位將軍!”

  廖永安,廖永忠兄弟,典型的職業軍人,可以訓練軍隊又能精兵作戰,人才。

  更難得的是,這二位還比較有操守,在官軍中風評不錯,對上重恩義,對下善待士卒。可以為自己招攬降兵軍心,而且廖永安還是水軍的百戶,將來南下水軍有大用處。

  至于胡惟庸么!朱五尋思半晌,無意間看到胡惟庸那樣故作小心的臉,心里發笑。

  你丫將來死的老慘了!

  朱五那點可憐的歷史知識中,只要是他知道的人,大概都有些印象。好人還是壞人,未來前途怎樣,咋死的。

  可偏偏這個胡惟庸,只單單記得一個人名。說不出他是啥樣的人,想不出他高過啥事兒,不知道他性格是忠是奸。

  無論是正史野史還是演繹傳說,這人就是一個名字。似乎是被人在歷史中,把生平抹去了。

  “事先我答應過,和州的財貨任你取用,想做官的話,和州民政也可以交給你。”

  朱五輕聲說道,“明天開始,你就是和州縣,財物要等我定遠的管軍司馬到了和州,清點財物后再賞你。”

  “鎮撫說笑了,俺一個人吃飽不了餓,要那么多金銀有何用!”胡惟庸笑道,“俺本就是一稅吏,怕是挑不起和州一縣的民政,俺先幫鎮撫忙活著,等鎮撫有了好人選,俺就退位讓賢!”

  馮國用詫異的看看這個同鄉,胡惟庸愛財愛權,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以退為進?朱五也有點納悶!他娘的,啥都不要就投紅巾造反,你胡惟庸思想境界這么超前!

  當下,揶揄著說道,“怎么,錢也不要官也不當,是嫌我這廟小容不下你嗎?”

  見胡惟庸想解釋,朱五繼續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投了我麾下,放心大膽做事就是了,有功賞有過罰,是你的少不了你的。

  光憑著老胡幾句話,你就投了我,幫我定遠軍修路搭橋,溝通內外,出力甚多。

  可見,你也是看清這天下紛亂,想博取一番前程富貴。你放心,只要你真心幫我,能給的我都給。這亂世中,還要靠大伙相互扶持,咱們才能走下去。”

  “惟庸謝朱鎮撫!”胡惟庸趕緊起身行禮。

  他心里卻是有些試探的心思,可是不想朱五直接光明磊落,言而有信直接說到了他心里。

  “不過!”朱五笑了笑,“抓人家家眷親屬,是有點不說不好聽!”

  廖家兄弟正心中忐忑,自己家母親媳婦孩子還都在人家手里呢,正在想著怎么開口,朱五先提起這個茬。

  “老胡!”只要是比朱五大,朱五一律稱老,“廖家的家眷…”

  “在下馬上派人送回去。”胡惟庸向廖家兄弟請罪,“二位哥哥,惟庸不得已出此下策,多多得罪。不過請放心,嬸子和嫂子自己俺那兒,一點罪沒受著。”

  其實胡惟庸算盤很精明,只要廖家兄弟在定遠軍中一日,這事就不會有后賬,這是幫著朱五出主意,啥時候朱五都得護著他。

  若是廖家兄弟不在軍里,更不用怕。別看朱五一副心慈面軟的樣子,若不能為他所用,定殺之。

  他這姿態做足了,廖家兄弟兄心中有殺他一萬遍的心,也得面上過得去。

  “二位!”

  此時朱五卻站起來,徑直走到廖家兄弟面前,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直接一個大禮下去。

  “這…鎮撫…使不得,使不得!”

  廖家兄弟頓時驚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忙著站起來不敢收禮。

  “二位,這個禮我得行!”朱五真誠地說道,“歸根結底這事因我而起,若不是為了和州,二位的親眷也不會受這個無妄之災。

  朱五身為一軍之主,下面人的錯,我也有責任。說到底,這不是好漢行徑,有失男兒德行。朱五在這,給二位請罪。”

  廖家兄弟慌得不行,還是馮國用和胡惟庸攙扶著朱五起來。

  朱五接著說道,“這兩日城里事多,等得空了,我親自去府上跟老太太和嫂夫人賠罪。”

  廖永安漲紅了臉色,“鎮撫,俺…俺…”

  他兄弟倆本就是不善言辭之人,此時更是說不出話。早知道當世的禮法等級森嚴,殺人也不過頭點地。

  朱五又是和州之主,以后二人的恩主,如此的卑躬屈膝,已是禮遇到了極點,傳出去堪稱佳話。

  “永安兄弟!”朱五又對廖永安說道,“我欲編練水軍,你熟悉水戰,可愿為水軍統領?”

  “俺…為鎮撫效死!”廖永安大聲道,“鎮撫以真心待俺兄弟,俺倆這身肉就賣與鎮撫!”

  朱五點頭,眾人都笑,唯有胡惟庸眼神有些不自然,看來這廖家兄弟頗得朱鎮撫看重,以后還要想辦法修復才好。

  外面忽然大笑,常遇春昂首進來,“鎮撫,還有俺老常呢!”

  “忘不了你!”朱五笑道。

  常遇春本來就是千古名將,今日破城一馬當先,武藝超群,怎能不賞。

  “我給你從降兵中挑選精銳,再配給你五百定遠老軍,組成陷陣營,以后為大軍先鋒。”

  “如此正好!”常遇春笑著一拍大腿,“俺老常就喜歡沖鋒陷陣的活兒!”

  “你為統領,永忠兄弟為你的副手!”

  隊伍越來越來大,朱五的老兄弟們人手太少,不足以掌控全部軍隊。

  新來的有功之人也要提拔,大伙造反無非是功名利祿,不能賞罰不當。

  可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以后會不會有人造自己的反。所以朱五決定摻沙子和制約兩手抓。

  廖家兄在降兵中有威望,常遇春是沒有根底的人。兩人可以相互維持相互制約,再有經過定遠訓練的士卒加入,可以形成戰斗力的同時,又保證隊伍的穩定。

  馮國用也是一樣,未來他是新的親衛軍統領,但是下面的軍官從定遠軍的老卒中選拔,再選一個老兄弟給他當副手,他翻不起浪花。

  還有馮勝也有功勞,把他安排跟藍玉搭檔。

  以后招募的新兵都由參謀處,統一分配補充。人事權,財權都抓在自己手里。

  定遠軍不管多大,就只認自己一個頭。

  不知不覺之間,朱五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開始使用御下之術。

  另兩章,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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