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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重八殺人

  八百頭豬,得抓上一陣子。

  八百個大活人,一個時辰就選好。

  人還不如豬難擺弄,見著糧的流民眼睛綠像狼,可是面對朱五等人出鞘的刀槍,又老實的像羊。但是朱五相信,只要是這些人有刀有搶,他們就是能吃人的羊。

  城西原來就有漢軍的校場,這些人擠一擠也就塞進去了。幾百號流民在城里引得不少人看熱鬧,待聽說是當兵吃糧之后,居然有不少人動了心思也想參加。

  朱五一概不要,主要是沒那么多閑糧。

  “先讓他們干活,把這周圍都打掃干凈,再洗澡換衣服!”朱五臨時把這些人分成幾個小隊,郭家兄弟和手下的十來個兄弟分別帶著。說是校場,比豬窩干凈不了多少。而檢查一只軍隊的戰斗力,最基本的就要從勤務看起。

  不當家不知道插柴米貴,這八百人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得要錢,就自己撿漏私藏那些銀子,花不了幾天。

  大鍋里的煮著噴香的小米粥,流民們一邊在校場干活,一邊留著口水。

  朱五用勺子在鍋里攪和幾下,夠黏稠,松手之后勺子能斜立在上面不倒。

  “傳令下去,哪個隊的活干得最快最干凈,洗澡也洗得干凈!晚飯多加一個饃,干得慢又干得不好的喝粥,咸菜都沒有。”

  好勝心得從入伍的第一天培養,關于如何管理這八百人朱五已經有了初步打算。

  他手里可用的人太少,也就十幾顆跟在他屁股后頭的爛蒜,全放下去的當軍官也管不過來,明兒去大帥那要幾個老軍,把八百人分成八個隊,集中訓練。

  再從中挑選出機靈的,身強體壯的作為基層軍官,再用手下原本的兄弟作為中層軍官,另外挑選出最為悍勇的當自己的衛隊。

  先把框架搭起來,至于如何收心,如何有凝聚力這些。對后世當過兵的朱五來說,不太難。以前他班長排長怎么做,現在他就怎么做。

  至于訓練大綱,這個要琢磨琢磨。古人的戰爭其實比現代人還要藝術,合兵種之間的聯合,方陣的進退,戰旗和鼓聲的傳遞。還有士兵之間長短兵器的廝殺配合。像以前看過的穿越小說,學會一二一就天下無敵,那是扯淡。

  但是隊列這東西還是必須要練,紀律和軍容是一只軍隊的根本。就好比后世的印度軍隊,你就是給他配上外星人的武器,看著也像耍猴的。

  朱五心事重重,已經梳洗干凈換了衣服的老軍李賽湊過來,不著痕跡的拍了一個馬屁,“將軍真是心善,這粥比干飯還稠,當兵的啥時候享過這福兒!”

  這人朱五另有他有,他叫來那幾個逃出去的漢軍,竟然也都是弓箭手。這年月,弓箭手是寶貝。

  看著他卑躬屈漆的樣,朱五笑道,“這是最差的伙食,只要大伙賣力,就是喝酒吃肉發銀子,我都舍得!”

  李賽眨巴眨巴眼睛,沒敢相信。他當了一輩子兵,啥時候見過給大頭兵喝酒吃肉的官兒。大元的規矩,不打仗不見葷腥的,至于銀子那就得自己搶了。

  朱五見他不說話,笑問,“怎么?不信?”

  “小的哪敢,將軍大人…”

  “千戶!”朱五糾正,“是千戶,別亂叫!”

  “你特娘的!”干活那邊忽然打起來了,二虎氣急敗壞的罵,大嘴巴子連環抽一個流民后生,“在墻根底下撒尿,你窩吃窩拉阿,不知道去茅房!”

  被打的后生嚇得蜷縮在地上不敢起來,二虎叫罵,“起來!”把人拉起來,又是一腳踹趴下,“起來,站直嘍!”

  “看啥熱鬧!干活!”其他隊里有人忍不住看熱鬧,隨后馬上就挨了隊長的腳丫子。

  朱五不可察覺的笑笑,體罰這東西,任何時代任何軍隊避免不了。他當年也是挨過老兵打的,不過要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可以打罵,但是不能殘暴。

  是夜,校場里篝火陣陣,鼾聲此起彼伏。大概是終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這些年輕的流民,睡得格外香甜。

  “五哥!睡覺了有啥好看地?”郭興跟在朱五身后,在營房里巡視。他人憨厚老實,現在被朱五帶在身邊,做個大管家的角色。

  朱五笑笑,“等你在當一陣兵,你就知道了,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啦?”

  “俺辦事你還不放心!”郭興道,“都弄得妥妥的!”

  朱五點頭,“行,咱們喝酒去!”

  營房中,一個年輕的流民翻了個身,嘴里囈語,“娘……”

  “都倒上吧!”

  食堂里,二虎郭英等弟兄們早就等著了。桌上擺滿了酒菜。他說了話,大伙才滿上酒。

  朱五端著酒碗站著,其他人也站了起來,“這第一碗酒,敬起事那天戰死的幾位弟兄。”朱五看著眾人,打仗沒有不死人的,重要的是怎么對待死人。

  攻占濠州的當天,朱五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人把戰死弟兄的尸首找了回來,找了塊地方入土為安。

  嘩,朱五倒了半碗酒,“弟兄們,往后年節都有香火貢品,咱不會讓你們做孤魂野鬼,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

  朱五仰頭喝光剩下的半碗,“這第二件事,就是我以前說過,跟著我喝酒吃肉有福同享,拿上來!”

  哐,郭興吃力的抱著一個木箱,放在桌上。

  “打開!”

  “阿!”

  箱子打開的剎那,這些出身乞丐的少年們全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雞。白花花的銀子,他們家幾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銀子。

  “有功賞,有過罰。”朱五看著他們,“這銀子那晚上搶官家的,今天給大伙分分!”

  “二虎五十兩,郭英五十兩…”郭興一邊念人,一邊發信息,“王三五二十兩,二十二,十五兩……”

  得給他們起個名了!這些兄弟從小就是乞丐,有名的太少了。大多都是個編號,什么二十二,十三。

  見兄弟們歡天喜地,帶著哆嗦的拿了銀子,朱五笑道,“明兒先找個先生,起個名兒,挺大個爺們連個大號都沒有可還成!”

  叫二十二的兄弟把銀子塞懷里笑道,“五哥,俺連俺爹姓啥都不知道,起啥名?”說著,想想,“五哥,要不俺跟你姓得了,以后俺就叫朱二二!”

  “俺也跟五哥姓!”說話這兄弟個頭不高,但是身手靈活,朱五記得他叫十三,“自從跟了五哥才知道啥是人過的日子,以后俺就叫朱十三!”

  “俺也跟五哥姓!”

  “俺也姓朱!”

  朱五大笑,“好,反正都是我兄弟,都是一家人!”

  郭英看看眾人,私下對兄長說道,“哥,咱倆要不要也改姓?”

  “去球!”郭興罵道,“咱爹還在城外埋著呢,你個不孝的玩意兒!”

  朱五這邊喝酒吃肉,收買人心。

  朱重八這邊則是苦大仇深,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累。

  天都黑了,他還在擦佛像大殿里的柱子。

  “師兄!”一個和重八交好的小沙彌過來,悄聲說道,“出事了!”

  “何事?”

  小沙彌說道,“下午收到你一封信,濠州城送來的。我想著你在干活,就說順手放在一邊,等晚上再給你。誰想到,被化文師兄看到了。他偷偷給看了,然后我剛才聽他跟方丈告狀,說是濠州的反賊寫給你的,化文師兄說你和反賊有勾結,讓方丈報官抓你…”

  他噼啦啪啦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朱重八面色越聽越不對,從白到青,從青到紅。額上青筋暴露,面目猙獰。

  “師兄,快跑吧,萬一真報官,造反可是要凌遲的呀!”

  “咱在這廟里低三下四,就為了一個安生日子!咱敬他是師兄,不敢得罪!他怎么就看咱不順眼!處處針對咱!如今還想害咱!莫非他那心不是肉長的!莫非是他非要欺負死咱!”

  朱重八雙目圓瞪,能噴出火來。

  正巧,此時那化文師兄趾高氣昂的從大殿門口經過,重八再也忍耐不住。

  “化文,你狗日的跟咱說清楚…”

  化文嚇得一個哆嗦,見牛重八氣勢洶洶,噬人一樣走來,下意識的往后退幾步,“重八!你要干啥?”

  “干啥?”朱重八抓著他領子,一下就提溜起來,恨聲道,“你私下看咱的信,還要報官?”

  “沒有,沒有!”化文和尚四肢騰龍,掙扎著說道,“你聽誰編排的瞎話!咱們是師兄弟,我怎會害你!”

  “你還不承認?”朱重八直接把化文甩到佛像面前,撲通一聲,“你也有臉說師兄弟?你也配當咱的師兄弟?”

  “快去稟報方丈,這廝瘋了!”化文顧不得身上疼痛,沖已經呆住的小沙彌喊道。

  “咱是瘋了,被你逼瘋的!”朱重八還要去抓化文,小沙彌一把抱住了他。

  化文和尚躲在柱子后面,見重八被人拉住,扶著腰怒道,“好你個朱重八,敢對師兄不敬!看你的信能怎地,我告訴你……”

  “咱弄死你!”

  小沙彌如何抱得主朱重八這頭猛虎,化文和尚見他撲過來,頓時魂飛魄散,扯著脖子喊道,“快來人啊,朱重八造反啦……”

  朱重八手如鐵鉗,夾著化文的喉嚨。

  那化文和尚細皮嫩肉哪有力氣反抗,只覺得喉骨都快被捏碎,喉嚨里咯咯的發聲卻說不出話來,

  漸漸臉上赤紅一片,雙眼死魚一樣翻起來。

  “造反?”

  朱重八冷笑,手上力氣更加重幾分,咬牙說道,“咱就想吃口安穩飯,官家不給,你也不給。你不給咱活路,咱也不給你活路!”

  咔嚓!

  化文和尚腦袋一偏,手腳無力的下垂。居然是被朱重八,活活捏死了!

  朱重八松手,化文的尸首掉在地上。懷里掉出一封信,上面寫著重八哥親啟。

  那邊小沙彌已經呆了,不敢說話。

  重八轉頭,看著大殿里的菩薩寶相。

  “咱拜了你多少年?嗯!咱爹咱娘拜你信你,結果死了連塊埋身子的地都沒有。咱剃度出家天天伺候你,結果連口安穩飯都吃不上,咱拜你何用?”

  朱重八咆哮著,“從今天起,咱再也不拜你,不伺候了,從此后咱不念佛只殺人!”

  重八手指菩薩,“你狗日的不是神嗎?你最好保佑咱出人頭地,不然咱就是死后下十八層地獄,也要砸爛你的金身,打碎你的腦袋……”

大熊貓文學    我大哥叫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