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六年,這一年,徹底改變了不列顛的歷史,終結了維京人長久以來的恐怖入侵,盎格魯薩克遜人的世界被完全顛覆——這是不列顛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分裂,異族由此真正統治了他們的土地。
這一年中發生的事件,鑄就了一個全新的不列顛,其語言,法律和習俗都延續至今。
有人說君權乃神授,但有時,軍權則是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合適的地點。
一零六六年一月四日,近一百年后會被普世教會最高教長亞歷山大三世封圣為懺悔者的愛德華并非這個時代更普遍的馬上國王,但卻是一位非常熱心治理國政,處處以人民的利益為中心,所以深得民心的盎格魯薩克遜威塞克斯王朝君主,他將國庫捐稅收入的盈余全部撥充善舉,對貧人和外鄉人非常慷慨,全力輔助教堂的發展與修建,并且每天早晨準時參與彌撒——這位宗教狂熱的國王對巫術以及那些男巫女巫或者疑是男巫女巫的被懷疑對象們的態度就可想而知了。
但愛德華的統治就要結束了,對平民們做了再多的善舉、對巫師們實施了再多的火刑、對宗教再怎么虔誠,此時的愛德華也不過是一個彌留之際的六十五歲老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他正臥在床上奄奄一息,身邊圍著當地牧師和他妻子的兄長哈羅德葛溫森——他和愛德華關系很親密,并且在和威爾士的戰斗中證明了自己是個出色的指揮官,和三位兄弟占有了英格蘭大片土地的哈羅德基本就算是威塞克斯王朝的“副”國王。
而極度虔誠的國王愛德華一生對婚姻忠貞不二,他并沒有子嗣,威塞克斯王朝王位后繼無人。
“汝只是有些發熱而已,上帝與汝同在——汝一直是位好國王,在全能的主注視之下,汝保衛了這個國家,阿門。”哈羅德葛溫森讓自己聲音盡量溫和地勸慰著眼前這位年長他二十歲,牙齒幾乎全部掉光的、只能張嘴顫抖著呼吸的妹夫,但他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到,“汝在這里創造了一個神的國度,一個不再有邪惡巫師的國度,吾會幫汝照顧好它,汝是吾王,也是吾友,這一切都多虧了汝,英格蘭現在有可靠的人來接管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這位老國王和艾倫那個時代世上僅存的手抄本孤本《愛德華國王》上記載的一樣,沉默無語陷入半昏迷已久的他突然之間恢復了意識,他向著聚攏在他床邊的人們描述了他之前的夢境。
“在夢里,兩位修道士出現在吾的面前,其中肥胖的那位是吾以前處決過的一名巫師!他治療痘病的方法只不過是用一根棍子去戳農夫,還總是習慣從圣餐杯中變出兔子!但他現在向吾作出了一條預言…”說完前半句還很精神的愛德華握住了哈羅德葛溫森的手,接著他的表情變得滿臉驚恐,他的呼吸顯然已經又開始不正常了,“在吾駕崩的一年零一天內…嗬嗬…嗬…主會把吾的國家全部交到…嗬…敵人的手中…隨之而來的還有戰爭浩劫…嗬嗬…魔鬼將會帶著火焰和獰笑席卷吾的王國…”(作者注:預言內容除了我用來水的7個嗬字外都是《愛德華國王》上所記載的真實內容,剛好和劇情結合上了。)
而此時,倫敦以南兩百英里的地方,一位三十八歲的私生子公爵執行著鐵腕的統治——他是已過世的諾曼底公爵羅貝爾一世和一位皮匠女兒出身的侍女廝混而生下的惟一兒子。
諾曼底公爵威廉從七歲開始躲避和反抗著來自自認為比他擁有更合法繼承權親屬們的刺殺和威脅,并朝著權力的巔峰一直奮斗,最終成功繼承了爵位。
現在,不滿足公爵爵位想成為一名君權神授國王的他,把自己目標定為了成為英格蘭的下一任國王。
愛德華國王在威廉十五年前造訪英國時,曾經答應讓威廉繼承他的王位,雖然這位愛德華實際上為了他自己王位的穩固曾向其他人也做過相同的承諾。而愛德華身邊的那位哈羅德葛溫森在被困在諾曼底公國時,也曾承認過威廉對英格蘭王位的繼承權。
威廉正帶領著一些差不多裝備的精銳騎士們進行著戰斗訓練——反復對著困在木棍和麻布包制作的假人練習著沖鋒,假人的頭部是用一棵甘藍做成的,這些騎士們在沿著制定好的路線盡量嘗試讓自己多砍掉一些蔬菜頭。
諾曼底公爵威廉身穿藍色斗篷,下擺到了膝蓋,衣袖也延伸到手腕,是比這個時代絕大部分鎖子甲要長得多的全副武裝的騎士,他馬鞍后方還掛著比傳統的小圓盾能提供更有效的防護的鳶形盾。
“都給老子認真點!看著老子的表現!”看著自己其中一位紅頭發的手下漏掉了顆甘藍,這位身材格外壯碩的公爵干脆放棄了指揮訓練,自己一把拿起了長矛對著那些假人發起了沖鋒,并且干凈利落地捅掉幾個“腦袋”后,拔出了系在腰上諾曼劍,在用比別人快得多的高速沖鋒下,干凈利落行云流水地把路線上剩余的假人的頭部都砍得個稀巴爛。
這讓所有騎士和那些在不斷在假人頭上換上新甘藍的仆人們都發出了歡呼。
“這根本就不難!”威廉牽著馬繩讓速度降下來,回過頭就向著剛才失誤的紅發騎士吼道,直到對方在再一次完成了訓練,他的神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不要再給老子逮到有下一次了!不然你就給老子回去繼續干你的宮廷詩人!”
諾曼人指定居在西法蘭克王國的維京人及其后裔,現在已經信仰基督教,學習法語,與當地人結婚生子。
他們是歐洲早期大規模重騎兵運用的支持者,在絕大部分地區還在使用著羅馬時期遺留的盾墻戰術的情況下,諾曼騎士的攻擊是極其可怕的并在戰術上處于相當先進的地位——這要歸結于一系列軍事技術上的革新與改進:諾曼人的馬鞍用木頭制成,并且加高了前橋,雖然不如以往皮革的舒適,但使騎士坐的更加穩固;馬鞍下有兩條寬肚帶,一條束在坐騎前胸,一條捆住腹部;兩個皮制的馬鐙墜在馬鞍下,諾曼的騎兵在歐洲最早使用馬鐙。使他們可以在馬上站直身體,用兩臂和軀體夾緊長矛,借著戰馬的速度和重量來沖擊敵人。在那以前的騎兵雖然也用長矛,但多半是靠肩膀來揮動,力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而在東北邊,大約一千英里開外,斯堪的納維亞半島。
維京的領主長屋中,一零一五年出生,金發王哈拉爾達的后裔、挪威東部酋長西居爾索之子,挪威國王無情者哈拉爾三世正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下在毒打一名交不出稅錢的平民。
哈拉爾哈德拉達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了,但他身材高大,滿頭金黃發須,還保持著和這個年紀不符英俊挺拔。年輕時他去過很多地方,憑借出色的相貌和武藝以及統帥能力被基輔大公雅羅斯拉夫一世弗拉基米羅維奇看中并娶了基輔大公的女兒伊麗莎白。
這位正在用一把維京斧頭當作扇子給自己扇風的國王此時回憶著自己以前的征戰生活,只要肯支付錢財,他可以率領部下為任何人征戰,給他一個地名,他就會率兵打過去。
波蘭?yep!
愛沙尼亞?yep!
地中海海盜?yep!
圣地?yep!
西西里?yep!
保加利亞?yep!
甚至在一段時間里當過拜占庭帝國的皇家近衛重裝步兵部隊——瓦蘭吉衛隊的首領。
他因此腰纏萬貫,有花不完的錢并最終回到了挪威并當上了國王,哈拉爾雖然對權力和財富極度貪婪,但是在他的維京靈魂深處,有些更深層次的東西在涌動,他曾經試圖征服丹麥但失敗了,他就像一位老去的拳擊手,曾經是一個強力而勇猛的戰士,而那個時代已然過去,而且他深知這一切。
除了財寶和砍人以外,愛好在戰場上寫詩的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名垂青史,給后代留下關于他勝利和凱旋的記錄,而且和所有偉大的維京人一樣,哈拉爾明白,一個人在去世后能夠留下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他的名望。
而前一位挪威國王和當時占有了英格蘭大半土地的維京人國王達成過一個協議,“當我死后,挪威國王可以繼承我的王位。”
所以哪怕只是得知了愛德華病重的消息,就已經讓他產生是時候讓維京人重新征服英格蘭并稱王的念頭了——從一個維京人的觀點看來,他們對英格蘭的統治,和盎格魯薩克遜人的統治是一樣的。
入侵英格蘭,維京人理應為之,這深植于他們的基因中。
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衰老的的哈拉爾渴望著最后一次征服,開創一段不朽的維京傳奇,一段永生的傳奇。
國王的思緒很快就被那名正跪在地上哀嚎的平民所發出的聲音打斷,他有些惱火地舉著自己的斧頭站了起來,走向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可憐家伙,周圍的手下立馬散開躲在一邊,以免被國王的怒火波及。
在哈拉爾的步步逼近中,那個可憐的平民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了,“你真應該知道,俺是說,你怎么報答俺呢?俺確保了你和你父母的安全,而你卻不把你的責任當回事,你得按時付錢啊,你這樣搞的俺也沒辦法了…”
一聲悶響,國王直接親自動手用斧柄把他打飛后摔倒在地上,因為疼痛還忍不住痛呼、又因為恐懼極力想抑制住的可憐蟲嘴里不斷發出怪聲,并躺在地上盲目地用手護住頭部,想以此避免接下來的攻擊。
“倒不是說俺不喜歡你這種殺豬一樣的叫喚,但是這已經夠了。”維京人國王讓自己杵在自己的斧頭上,低著頭看著那個平民,“現在,給俺爬回家去,告訴你的街坊四鄰,不交稅有什么下場…”
“遵…命…老爺。”交不出稅的平民剛如蒙大赦掙扎著想爬起來,結果被還靠著自己斧頭的國王一腳蹬斷了腿。
“俺告訴過你是爬回家去!來人,把他丟出去!”國王向著地面吐了口濃痰,招呼手下把那個正在地上抽搐的平民扔出長屋,他并沒有回到自己的王座上,而是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大杯麥芽酒——這位國王并不喜歡喝其他維京貴族喜歡的蜂蜜酒,認為那樣有些娘娘腔。
哈拉爾把一杯酒一飲而盡,隨即把木杯丟在地上,然后仰頭沉思片刻繼續做起了詩。
“橡樹自從橡子出,俺已滅卻十三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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