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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難入佳境

  正月廿五,風回雪舞。

  太上脈有規矩,每五十日一次,凡留在仙門內的修士焚香沐浴后須得換上羽衣,于卯時正在各脈大殿靜坐調息一個時辰。一則為靜心,一則為同門探討修行事宜,畢竟修士們平日里各忙各的,很少能碰上。

  眼下卯時差一刻,一脈山大殿門尚未開,天全然是黑的,雪花大如鵝毛。令狐蓁蓁剛甩去腦袋上的積雪,忽覺身側多了個人,正是大師姐霜月君。

  她笑得溫和:“小師妹來得早,可住得習慣了些?”

  這她要的粗繩鉚釘至今不見蹤影,天天爬上爬下倒確實是習慣了。

  令狐蓁蓁默然點頭。

  霜月君閑話家常一般:“聽說這些日子老三和小七也忙著修行,指點你三大法的事現下是誰做?”

  自然是無人指點,按說叫誰師尊就該誰教修行,可她都來一個多月了,從沒見過大脈主,實實不曉得他“師”在何處。

  令狐蓁蓁道:“他們說了三大法的竅門,我自己琢磨,但有好些不會的,可以向師尊請教嗎?”

  霜月君搖了搖頭:“師尊為一脈脈主,日理萬機,從來不會指導剛入門的弟子。你與別不同,雖在一脈,修行卻要從頭學起,向師弟妹們請教自然再好不過。”

  是嗎?可一脈修士們好像一直避著她,總也說不上話。

  令狐蓁蓁索性向這位據說很厲害的大師姐請教:“大師姐,騰風我學不會。”

  修士新入門有三大法:行之法、真言之法、袖中乾坤法。后兩個她一點即透,唯獨行之法很陌生,全然無從下手。

  霜月君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騰風”

  令狐蓁蓁等了半日不見她有下,一時摸不透怎么個情況,忽聞銅鐘聲敲響,卯時正,大殿門驟然開啟,與此同時,一陣狂風也掀了起來。

  雪片被狂風帶動著四下亂飄,一道雪白身影乘著風無聲無息落在不遠處,果然是閉關靜修的秦晞,掐著點騰風而來,還有半只軟靴沒穿好。

  仔細算算,應當是四十四不,四十五天沒見到他,來中土后,好像反而不容易見他了,不像在大荒,天天見。

  令狐蓁蓁扭頭想看他,霜月君輕輕攜住她的手,低聲道:“小師妹,一個時辰后才好與師弟妹們說話,先忍忍。”

  大殿內彌漫著一股平和中正的香氣,地上每隔十步便有一方不大不小的青玉臺,霜月君盤腿在臺上坐下,聲音極輕:“修行之事欲速則不達,平日里厚積薄發,待時機到了,便是一點即透。雖然你情況特殊,但剛入門一個月便想把修士三大法都學會,未免心氣太高,慢慢來吧。”

  說罷,她合目靜思,再不說話。

  怎么中土仙門想學東西就是“心氣高”?這是什么道理?

  令狐蓁蓁沒遇過這種情況,以前無論在深山跟大伯過,還是拜入神工君門下,勤勉好學都是被夸贊的長處,到了太上脈反而不對了。

  好容易熬過一個時辰,她打算找霜月君就這個問題仔細探討一下,她卻早已飄然而去。

  令狐蓁蓁翻身躍下青玉臺,第一眼便望見身著雪白羽衣的秦元曦。他腳上的軟靴已穿好,正與幾個師兄弟一面說笑一面往外走,并沒有回頭。

  這就走了?前些日子他天天靜修,洞府大門緊閉,她識相地沒去打擾,今天既然能出來,是不是能繼續指點一下騰風?就算不指點,也可以說兩句話。

  她試圖追上,可他身邊兩個年輕男修士將他推著走得飛快,眨眼便出了大殿。

  令狐蓁蓁只得停下腳步,摸著右腕上的金雕鐲怔怔發了會兒呆,忽見俞白走過來,笑吟吟地招呼:“在干嘛呢?一脈這些師弟妹你都見過了吧?咦?他們都走了?”

  她愣了一下,突然醒悟:“他們沒來過?這幫王八羔子!你來!我找他們算賬!”

  俞白的脾氣說暴就暴,拽著她便走。

  令狐蓁蓁奇道:“算什么賬?”

  “他們多半有誤解之心。”俞白怕她多想,連聲安撫,“令狐羽是令狐羽,你是你,人死萬事空,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千萬不要多想。”

  說的真對,真有道理,要是令狐羽的仇家們也這樣想就好了。

  令狐蓁蓁被她拽出大殿,方開口:“魚白,你能再教教我騰風嗎?我學不好。”

  俞白不由驚奇:“怎么會只有騰風不行?”

  她忽又恍然大悟:“估計是你沒騰飛過,束手束腳的緣故,向來騰風都是把心一橫跳下去,沒什么好怕的。”

  令狐蓁蓁只覺一團風把自己裹住,瞅著架勢是往懸崖邊送,登時急道:“等下!別急!”

  俞白哪里理她,一派嚴師風范,諄諄善誘:“你把騰風心法默念三遍,凝神,靜氣。把周天運轉起來,按照心法運行靈氣。一,二,三,去!”

  說著把風勢一撤,就見令狐蓁蓁利落干脆地掉了下去。

  俞白慌得連連喚起風勢,足撈了三回,才險險撈住,被風裹住的令狐倒還淡定,滿臉無辜地望過來。

  “為什么?!”俞白震驚了,“怎么獨獨騰風學不好?”

  不應當啊,修士入門三大法每個修士都要會,令狐身懷令狐羽畢生絕學,令狐羽會的她都該會,只不過除了龍群飛刃之外的東西沒人教過她。按說如今有心法,她學起來理當像捅破窗戶紙一樣輕松,現在這是怎么個奇怪情況?

  一道黑色身影緩緩騰風而來,卻是沈均。

  他停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小師姐當然學不會騰風,令狐羽在來一脈前曾是二脈修士,跟隨二脈主學的紙通神為行之法。令狐羽不會的,你自然也不會,與其費工夫學騰風,不如去找二脈主,想來那紙通神你學著比騰風要快。”

  紙通神是什么東西?

  令狐蓁蓁正要問,俞白已頗懷疑地開口道:“你對令狐羽倒是很了解。”

  沈均淡道:“就沖他能自創龍群飛刃,便是我仰慕的前輩。小師姐,我問你,看一次龍群飛刃當真只要一兩銀?”

  令狐蓁蓁一下來了精神:“不錯,你要看幾次?”

  沈均伸手入袖,取出十兩銀錢遞給她:“還剩下九次。”

  竟然有這么上道的人!

  她兩眼放光:“現在就要看嗎?”

  他好似是個比她還干脆的人:“今日我有事,下次吧。前些日子沖撞一事我便算賠禮了,告辭。”

  哦,好,她會記著的。

  令狐蓁蓁捏了捏手里的十兩銀錢,她就欣賞這種有事說事,還懂禮尚往來的干脆作風,忍不住感慨:“他不錯。”

  頭回聽見有人說沈均不錯,俞白哭笑不得:“你別聽他的,這家伙說話做事毫無規矩,咱們是一脈修士,哪有找二脈主學術法的道理。”

  而且因著師尊把令狐帶進一脈的事,搞不好二脈主氣惱至今,別看他是個脈主,其實還蠻小氣的,多半求了也不肯教,何必碰一鼻子灰。

  令狐蓁蓁卻道:“我兩個都要學。”

  俞白大是驚奇:“為什么?行之法只需一個就夠了。”

  “騰風是我想學的,而且令狐羽不會。紙通神他既然會,我也要會。”

  俞白覺著自己好像懂了她的意思,一時還有點琢磨不透,索性笑道:“既然如此,騰風還是讓老九的水磨工夫從頭一點點教你,正好今日修士不閉關,直接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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