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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神工弟子

  “你沒事?”

  令狐蓁蓁見他衣服和手上密密麻麻滿是鱗粉,不免皺眉。這玩意被風吹了一丁點兒進伶人房舍,都能迷倒一大片,他粘上那么多,只怕不好。

  秦晞搖頭,隨手將鱗粉撣去,只道:“這小伶人有古怪,嘴里沒一句真話。”

  她若為警示,大叫大嚷才有用;若為自保,伺機逃跑才對。可她偏生謊話連篇,還出其不意地偷襲,不知誰給了她可以對付修士的信心。

  令狐蓁蓁點頭:“朝她下手的時候她也一點都不怕。”

  “下手”這兩字不太好,秦晞好心提議:“等下見了虞舞伶,修士失蹤和這小伶人的事,我來說。”

  哦,好。

  令狐蓁蓁正要走,忽聽前方不遠處似是有人在低聲埋怨:“怎么不點燈…”

  緊跟著便有一道纖細身影繞過樹叢行來,又是個罩著白紗的小伶人,見到他們,她先是一愣,再見秦晞手里拎著阿初,驚得聲音都變了:“阿初?!你們…”

  令狐蓁蓁箭一般竄出,將她剩下的話一把摁了回去。

  “帶我們去找虞舞伶。”她吩咐。

  這位小伶人顯然沒有阿初的膽量,簡直抖如篩糠,令狐蓁蓁還想再說,冷不丁四周陰風呼嘯,一個陰冷暴怒的女聲驟然響起:“何方修士!竟敢在忘山伶館搗亂!”

  惡臭的氣息撲面而來,陰風團聚成一條猩紅而巨大的蛇尾,當頭重重砸下。

  這么厲害的?!

  令狐蓁蓁充分吸取教訓,轉頭就往秦晞那邊狂奔,不防他也正朝自己疾馳,險些撞在一處。

  秦晞一把將她甩去身后,左臂微抬,巨大的蛇尾就好似被看不見的墻壁攔住,惡狠狠砸了無數下,卻怎樣也碰不到他們。

  “虞舞伶。”他語氣倒還溫文爾雅,“我們正是來找你的,擅闖伶人屋舍終究不妥,你肯出來再好不過。”

  虞舞伶冰冷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朝我的小伶人下手!別逼我開殺戒,把阿初和阿蝶放開,滾!”

  蛇妖舞伶似乎心情不好,真麻煩。

  秦晞又道:“不妨聽聽我們的來意?或許你聽完,便知不鬧大才是最好。”

  這次她徹底不說話了,地面開始蠕動開裂,看起來是打算現妖相。蛇妖現出妖身不但惡心,聲勢還特別巨大,不能叫她現。

  秦晞朝令狐蓁蓁丟了個眼色,不曉得她師父的面子管不管用。

  她立即會意,開口道:“虞舞伶,神工君弟子前來拜訪。”

  神工君?他又看了她一眼,這也太有名了,能繼承這個稱號的無一不是手藝出神入化者,往往百年只得一人,想不到她竟是神工君的弟子。

  地面的蠕動立時停下,惡臭的陰風再一次凝聚,幻化成一道高挑妖嬈的身影,赫赫有名的蛇妖舞伶面色陰鷙地落在兩人面前。

  這位傳說中千嬌百媚的絕色蛇妖,此時看著既不嬌也不媚,半張臉如墨浸染,身上還帶了股極難聞的氣味,熏得令狐蓁蓁趕緊揉了揉眼睛。

  她的瞳仁豎成了一條線,口中獠牙凸起,聲音妖異而刺骨:“看來你們對我的事暗中調查了不少,竟知道我與神工君相識。不過她只有兩個弟子,我都見過,卻沒見過你。對家伶館朝我下惡咒還不夠,竟還請來修士與你這小丫頭冒充威逼?你們以為我不上臺,就能取代忘山伶館在傾仙城的地位?忘山伶館是西荒帝陛下的產業,他有雅量,事事謙和忍讓為先,倒叫你們這些雜碎蹬鼻子上臉!我再說最后一次,滾!”

  聽起來她變成這種樣子好像跟伶館間利益爭奪有關,被她扯下去還不知扯出什么無關的事,秦晞低頭問令狐蓁蓁:“你能把她弄好么?”

  人妖有別,修士的祓除類術法用不到妖身上,不曉得手藝人行不行。

  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能畫一張避穢符再加一張避邪符看看了。”

  虞舞伶冷笑起來:“胡扯!避穢符避邪符我這里不知多少,根本沒用!你們到底…”

  “避邪避穢必須一筆到底,中間一點停留不可有。”令狐蓁蓁打斷她的話,“符相復雜,我也只能試試。”

  虞舞伶豎起的瞳仁慢慢散開,語氣依舊冰冷:“你何時拜入神工君門下的?我給神工君發了許多信,她為何不回?”

  “我三月間拜師,九月底出門辦事,至今未歸,不知道師父為何不回信。”

  虞舞伶哼了一聲:“既然如此,站好了別動,都隨我來。”

  惡臭的陰風又一次當頭罩下,這次卻沒有殺意,只裹住他們幾個,一倏忽間便到了結桂樓。

  樓內漆黑一片,虞舞伶收回蛇尾,沉聲吩咐:“阿蝶,去取幾張若木樹皮紙,再把燈都點上。”

  先前被令狐蓁蓁掐著脖子的小伶人戰戰兢兢地去了,很快,燈火一盞盞被點亮,整座結桂樓都是虞舞伶的居處,奢華鋪張自不必說,奇異的是,地上放了一圈浴桶,里面放滿了清水。

  虞舞伶毫不避諱往浴桶里一鉆,原本清澈的水眼看著就像墨暈染開一般變黑了。

  她似是性格極果斷,既要令狐畫符,便毫不隱瞞:“數日前我在臺上被醉酒的客人用玉盤投擲,回來后便發覺中了咒,無論什么法子都消不掉。你來得甚巧,神工君遲遲沒有回音,我原打算過兩天便親自登門拜訪。當然,我不知你這位神工君弟子的真假,你若冒充,我必讓你付出代價!但你若真能替我解除這個煩惱,我愿送上黃金千兩。”

  黃金千兩!

  令狐蓁蓁倒抽一口涼氣,不防秦晞先開了口:“先不急說這些,我們來此主要為詢問修士失蹤一事。”

  怎么不急?她試圖挽回一下,虞舞伶卻已詫異道:“在這傾仙城還能有修士失蹤?”

  說話間,阿蝶已取了一沓血紅的若木樹皮紙來,虞舞伶立即轉向令狐蓁蓁。天大地大,她的美貌最大,即便有一萬個修士失蹤,她也得先把臉弄好。

  “姑娘這就開始吧?我曉得避邪避穢符需要血,你常用什么血?我這里妖血獸血人血都有。”

  令狐蓁蓁搖頭:“我沒師父那么厲害,只能用自己的。”

  說罷,她將長袖撩起,短刀橫置,利落干脆地在胳膊上劃了一道。

  短刀何其鋒銳,她雪白的胳膊上霎時浮現一根紅線,鮮血汩汩滴落,足積了大半硯臺。

  避字訣的符里,避穢避邪都極難畫,尤其避邪符,縱然令狐蓁蓁走筆如神,還是畫廢了好幾張若木樹皮紙,兩張符終于畫完時,她胳膊上已是鮮血淋漓。

  虞舞伶接過符紙,一面急叫:“快!阿蝶再多點幾盞燈!把銅鏡拿來!”

  然而實在不需要過多的燭火,亦不需要銅鏡,把符紙貼在身上時,她已可以清楚看到原本黑如墨汁的水重新變得清澈,惡咒從腳底溢出,在桶底似泥沙般沉淀,很快便把浴桶腐蝕出一個大洞,里面的水嘩啦啦灑了一地。

  阿蝶跌跌撞撞捧來銅鏡,虞舞伶只照了一下,便尖叫起來:“我的臉好了!臭味也沒了!”

  所以那黃金千兩…

  令狐蓁蓁上前一步,她得把黃金的話題挽回來,忽覺袖子被秦晞輕輕拉下,這才意識到傷口痛楚已盡數消失,胳膊摸上去光滑平整,仿佛根本沒被割過好幾刀取血。

  他用了五百零一兩的療傷術?誰準他用的!

  她立即機智地擺出什么都沒發覺的模樣,那邊廂虞舞伶已心滿意足地放下銅鏡,忽然化作陰風進了內間,再出來時,竟已盛裝完畢。

  這時候她看上去才真正有大荒第一舞伶的風采,連聲音都變得柔媚異常:“我相信你是神工君的弟子了。少年郎,把修士失蹤一事詳細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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