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周弋陽靠在躺椅上,身子輕輕地搖晃著。這時候如果他手里拿著的是一杯紅酒,而不是一瓶礦泉水就更有氛圍了。
張伊玲笑了一下,將自己的目光柔軟地投放在了那一盆獨自生長的綠色植物身上。
“我問,養什么。”張伊玲現在都能夠想象,當她看見那個女生把一盆植物送到自己面前時,她內心的無力。
她還以為,會給她一只貓,一條狗或者說一只寵物。
雖然這樣會顯得這個主人不負責任,可張伊玲還是覺得這樣更符合邏輯。
“我沒有想到,她會給我一盆花,一盆需要我每天精心照料的花。”張伊玲搖了搖頭,她想這樣的劇情她在自己編故事的時候都不會用,沒想到竟然還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邊。
然而周弋陽聽到這里后,他卻是露出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你說,她會不會已經認出你了?”
“啊?”張伊玲似乎完全沒有跟上周弋陽的思路,她有些用力地抓著頭發,似乎是想把這些雜亂無序的記憶都糅合到一起。“我沒聽明白。”
“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經是一個演員。”周弋陽挑了挑眉,他一點點地提示著張伊玲,然后看到了張伊玲的表情開始發生著變化:“你的電影在國內還是有不少人看過的。《這個殺手不太冷》里,里昂他隨身帶著的不就是一盆花么?”
這個思路是張伊玲完全沒有想到過的,她的確是忘了,自己以前是個演員的。
倒不是她演戲的時候不上心,純粹是那部電影在張伊玲的記憶中有些遙遠了。而且她也的確是先入為主,認為自己的鄰居,不會是看那部電影的那一類人。
“當然,”周弋陽又開口道:“也可能只是一個美麗的巧合。實際上她并不認識你,她只是單純得養了一盆花。離開這個城市,前往遠方,她的確沒有空間攜帶上它了。”
張伊玲她終于笑出聲來:“是啊,其實這并不重要。”
她還記得,自己稀里糊涂地接過那一盆花后,鄰居說的話:
“如果哪一天你不想養了,對它失去了興趣的話,就把它扔了吧。不過我想你每天呆在這種地方,看著它應該會開心一點。”
張伊玲望著那還沒有盛開的花朵,卻對鄰居剛剛的那一番話深信不疑。
在這個陳舊,灰暗,又吵鬧的招待所里。這一盆艷麗的花朵,的確是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
它仿佛真的把外面的春天給捎帶進來了。
“我會好好養它的。”張伊玲認真地說道,即便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耐心還能存在多久。“對了,你是要去其他城市工作了嗎?”
“是啊。”鄰居她平時都喜歡化濃妝,不僅是遮住了五官也模糊了她的年紀。
有時候張伊玲會猜測,她會不會已經三十多了。
可現在看到她那有幾分天真又充滿希望的笑容,張伊玲心想她的年紀應該是不大的。
“嗯,我的同學朋友們都去外地了。”鄰居她似乎覺得站在門口聊天不太好,干脆是朝著張伊玲招了招手:“進來說吧,我這屋子可能有點亂。”
張伊玲走了進去,屋子里并不亂,就是堆滿了行李。
她倒是不客氣地坐在了床上,鄰居笑著說道:
“我其實早就想走了,去京城,申城多好啊!收入高,又是大城市。”
“可那些地方花銷也大吧!”張伊玲低聲說道。
鄰居卻笑了笑,看起來對這點并不在意:“那又如何,我找個包吃包住的工作就好了。你知道嗎,我在樓下工作了兩年,攢了三萬塊錢呢!”
張伊玲心想她挺厲害的,因為她之前看網上說,如今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存不下錢,他們別欠錢就很不錯了。
“那你怎么沒早點出去呢?”張伊玲問道。
鄰居的笑容幾乎瞬間就枯萎了,她嘆了口氣,用手拍打著床:“家里老人病著,我得留在這里照顧。不過,上個月他終于解脫了,我也自由了。”
張伊玲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來安慰對方,可看著她的表情,似乎她并不需要安慰。
“我是不是很冷血?”鄰居自言自語道:“不過也沒辦法,他這樣拖下去,我們家就要空了。所以我說,他走了,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哎,你應該是不能理解我們這類人。”
“怎么會呢?”張伊玲確定自己從沒有暴露過身份。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我們不是一類人。”鄰居她這時候從兜里掏出了一根煙:“抽嗎?”
張伊玲搖了搖頭,她看著縈繞在煙霧里的女人,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
在她還沒有遇到周弋陽之前的叛逆時期,她的確認識了一群和她一樣的叛逆的年輕人。
可那些人和眼前這位濃妝艷抹的女人,卻截然不同。
他們的痛苦往往來自于無病呻吟,甚至是為了追求某種流行。
可這個女人,她的痛苦明明應該更大更深,可她竟然還沒有放棄生活。
張伊玲甚至能看到她在千瘡百孔的人生里找到了一處屬于自己的棲息地,然后堅強地活著。
就像是她手里的這一盆花。
張伊玲望著自己手里的那一盆花,她忽然明白為什么對方會養花了。
“不好意思,”女人她小心翼翼地咳嗽了一聲:“和你說了那么多的廢話。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愿意幫我養它的。”
第二天,張伊玲便發現自己對面的房間里換了人。
自那之后,她便沒有再見過那位女人了,張伊玲想,她現在說不定正在申城的某一處員工宿舍里。
在向陽的陽臺上,她應該還會養一盆花。
“挺有趣的經歷,”周弋陽聽完了張伊玲的回憶后,笑著說道:“看來你呆在這里還挺有用的,這些經歷可不是在家里閉門造車就能知道的。”
“嗯,”張伊玲點了點頭:“所以我拍攝期間也沒有退房,我想說不定下次又能碰上一件有趣的故事呢!不過陽哥,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其實不用張伊玲開口,周弋陽便已經知道了她接下來會說什么。
不過周弋陽還是問了一句:“你先和我說說,是什么忙。”
“很簡單,”張伊玲這時候用手指了指那一盆被它放在永遠都看不到陽光的陽臺上的花:“把它帶走吧,我總擔心在這種地方,它會枯萎得特別快。”
“沒問題。”周弋陽笑著答應了下來,他用手輕輕地捧起了那一盆花,然后才說道:“我也很喜歡它,說實話,如果這是活物,我可能會猶豫一下。養花,應該還是很簡單的。”
周弋陽反正已經想好了,如果他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每天雇一個人上門來照顧花。
“太好了!”張伊玲她笑了起來,看起來是相當得開心:“陽哥,你是不是馬上就要走了?”
周弋陽這時候看了眼時間,嗯了一聲:“沒錯,我得回去了。既然你留在這里是為了拍戲,我就不勸你了。不過我還是那一句話,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你要注意安全。要是你拍戲的時候出了事情,老師他肯定會來找我算賬的。”
張伊玲立刻用力地點頭,表明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陽哥你放心好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小孩子,我知道該做什么,什么不能做。那祝你平安回家!”
“好。”
周弋陽看了眼張伊玲,確定她沒有別的話要說之后,便走出了酒店。
這時候他撥通了林萱兒的手機,聽到的是林萱兒那有些疲倦的聲音:
“你這是,睡著了嗎?”
周弋陽有些驚訝地問道,他是完全沒有想到,林萱兒這么謹慎的一個人,竟然會在趕飛機之前睡覺。
林萱兒她猛地起身,坐在了床上。慌里慌張地看了眼時間,立刻把自己的另外幾個姐妹都叫醒了:
“我們本來是打算午睡一會兒的,沒想到睡了那么久。”
“嗯,”周弋陽溫柔地說道:“不用急,咱們的時間也沒那么趕。我讓他們開車去接你們,我們機場見。”
一個小時后,她們四個人都來到了機場。
“這幾天你們陪著我還是很開心的,”蘇音揮了揮手,跟自己的好姐妹和周總告別:“你們去美利堅宣傳的時候要加油啊,就算我不在,你們也要好好地表現!”
“哎,你放心!”唐玥打算用開玩笑的方式來緩解緊張的氣氛:“我們肯定會好好表現的。而且你不在,說不定我們少了一個拖后腿的,表現得更好了呢!”
蘇音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得了吧,不是還有個拖后腿的人么!糖糖你要是失誤了,我肯定會截圖保存的!”
周弋陽樂了一會兒,才叫上了她們幾個人:“行了,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得回去了。要不然飛機就真的趕不上了。小蘇,在這邊你也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有什么需求盡管跟我說。要是你們導演欺負你了,也可以找我告狀,你要記住,你可是我們弋陽娛樂的大明星!”
蘇音笑著答應了,揮手送別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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