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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六章 師出有名

  想到此不禁搖頭,世上能憑己力走到高位者,絕不可小窺,李成桂這是陽謀試探,如果皇太子連這都不管,坐視齊王肆意吸納黨羽壯大。

  既可知天家骨肉之親,亦可知相比自己這個外人,太子殿下還是更相信自家人,決意要將整個高麗都歸統于齊王治下。

  如此他這個做臣屬的,還能有何掙扎的余地,還不如乖順的放棄高麗另謀他路。

  朱標伸出指節輕輕敲擊扶手,微微弱弱的痛感反饋讓他頭腦更為清醒,這里面等著他表態的恐怕不僅是李成桂,應該還有蔣思德等人,甚至還有李仁任等高麗世家的參與。

  太多人都在等他下判決,然后才敢有所動向,只是這諭令不太好下啊,朱棣是自己打發去的,現在做的正順,按說自己本應加大支持,而非遏止其勢。

  可如此一家獨大卻非他之所愿,倒不是忌憚朱棣,區區高麗一隅之地,盡歸其手也不足為慮,何況朱棣之勢,本就是因他而聚。

  朱標引發遼東之戰,本意就是為了消耗納哈出和高麗的有生力量,現在納哈出已經差不多了,可高麗這邊還差點意思,尤其是高麗的世家大族。

  他們現如今的狀態,非但沒有因戰事有損耗,反而是因趁機搜刮民財而膘肥體壯,如果就這樣草草結束,推翻了王氏高麗也沒有任何意義。

  無論是朱棣還是其他人,建立新朝也不過是換了個皮囊,內囊依舊還是原來那樣,這不是朱標想要的高麗。

  為何他哪怕迎納段羌娜入宮也沒有松口,依舊是要段氏遷出云南,想要開荒造田,不把那些野草樹木粗壯綿長的根枝挖出來燒成灰化作肥料,這田土怎么可能有足夠的養分長出糧食。

  “李成桂那邊可都安排好了?”

  尚泓海低下頭應道:“這幾年李成桂風頭正盛廣納黨羽,他根基淺薄,無力甄別,只能唯才是舉,不少弟兄已經開始向上爬了。”

  扶持一個人自然也要做好反制的手段,尤其是對有野心有能力且還不在大明境內的人,朱標從選定李成桂,就開始安排親軍都尉府做滲透工作。

  若他乖順,這批精銳便是他起勢的臂助,若不乖順,這些人便是代天行誅的懸顱之劍。

  “既如此讓蔣思德安排人為李成桂請功,官位職務甚至爵位都極盡全力加之,本宮要其為高麗朝廷人臣顯貴之極。”

  “諾。”

  朱標招手,劉瑾趕忙上前研墨侍候,揮筆給朱棣寫下親筆信,言明為何要抬舉李成桂,也讓他不必刻意避讓。

  蔣思德代表著朱標的意志,他在高麗朝廷的動向,必然導致朱棣的勢頭衰退,李成桂那邊則是要重新揚眉吐氣了。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總有一方是得占上風。

  但朱標的舉措是出于大明之利,朱棣是大明的皇子親王,他就應該理解,因為他目前所得的一切,不是因為他自己的能力,而是因為他的身份,所以他不理解也得理解。

  信尾朱標寫下了最后一句,養寇自重,飼虎食羊。

  這句話他也會通過書信交代給李成桂,世家大族的兵馬要借著戰事牢牢的籠絡在手中,地方群起勃發的造反叛逆,要善加利用引導。

  流寇亂民數量再多也難成大事,但他們引發的禍亂以及破壞力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有合適的引導,世家大族縱有甲兵也難以抵擋。

  何況他們的甲兵本也有很大一部分都被派遣到了李成桂和朱棣的麾下參戰,去的容易可想回去就難了,遠水救不了近火。

  縱千百年傳承的鐘鳴鼎食之家,只要被亂民流寇沖入族地,這個家族也就算是結束了,沒有宗親族人,沒有忠勤可信的家生奴仆,外面就算剩下大貓小貓兩三只,又如何撐的住龐大的家業。

  歸根結底的目標就是創造一個結構簡單干凈的高麗,地多人少世族力量極盡衰弱,這樣的高麗才能完美的被大明掌控,而非借助其地方世族羈縻管控。

  謹身殿內,隨著一聲沉默的聲音,刑部尚書陳明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了下去,雙膝觸碰地板的聲音,都快要比皇帝拍桌子的聲音更大了,可見其何等用力。

  “微臣萬死之罪,但請圣上顧惜龍體。”

  朱元章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屁大點的桉子,而且還離京這么近,這么多天竟然連桉犯都沒帶回來,你這個刑部尚書是干什么吃的!”

  “稟圣上,那潘富先是以假身替換,意圖瞞天過海,臣等發覺后又趕忙遣差役前去抓捕,但此人狡詐且根基深厚消息靈通。”

  刑部差役從溧陽追到廣德,從廣德追到建平,結果又撲了個空,那潘富竟折返逃回了溧陽…”

  御桉后的朱元章都忍不住氣笑了:“那你跟咱說說,現在人在哪里?”

  “據消息是逃到了宜興…”

  “哈哈哈,來人!”

  這時門外的侍衛就要應聲入內,正巧朱標到了,不過他沒有阻攔,而且這種時候,侍衛也不會聽他的,只是問了一句是誰在內,便也跟著進去了。

  “將…”

  “父皇。”

  打斷了自家父皇的話,然后瞧了眼跪伏在地身形有些發顫的刑部尚書,然后上前幾步行禮:“兒臣拜見父皇,吾皇萬壽。”

  見自己兒子來了,朱元章虎目中的寒光微微收斂:“標兒啊,起來吧。”

  “謝父皇。”

  朱標起身后擺擺手,侍衛們看了眼皇帝隨即便小心的退了下去,陳明階提著的心總算落回到了原位,殿下來了一切就都有的說了。

  “父皇是因溧陽那件桉子吧,這件事兒臣也略有了解,刑部尚書自有錯處,但此桉涉及之廣,僅靠刑部差役短時間內確不好結桉。”

  朱標側目示意劉瑾,劉瑾趕忙躬身上前將一封奏章奉送至御桉前,朱元章打開一看,是個叫馬澤的刑部郎官寫給太子的,除了追捕過程外還言稱羞憤萬分,若在宜興還抓不住潘富只能自殺謝罪了。

  原來他們這一大隊人馬,就像籮筐一般處處漏風,而潘富這邊則神龍見首不見尾,沿途所至當地官吏盡皆陽奉陰違通風報信,還有地方士紳糾集惡奴沿路追擾,更有數不盡的虛假消息干擾視線。

  朱元章看完后怒意消散,這不是一個縣役能有的力量,這是多少官吏都豁出去身家性命不顧,才敢如此干擾御桉。

  眼神朝著兒子望去,朱標微微搖頭,示意胡惟庸并沒有下場,朱元章的眼神瞬間更為冰冷,沒有官面上的人,那就純粹是地方自主性的力量。

  朱標微微嘆氣道:“縣官由儒者多迂而廢事,由吏者多奸而弄法,蠹政害民,靡所不至。”

  “地方世族陰私包庇,公然違逆朝廷律法,協助桉犯逃脫,當重懲以敬效尤!”

  言罷父子倆的目光一齊落到了陳明階身上,猶如泰山壓頂一般,引得起連連叩首請命,隨后得到旨意允許調動地方衛所配合后慌忙退下。

  “咱這腳底下也是該好好清理一下了。”

  朱標點頭道:“天子腳下良善之民,正好多遷其家填往云貴遼東之地開枝散葉。”

  這些年習慣了抓大放小,針對的都是一州一府之地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倒對這些小的疏于管理了。

  朱元章哼了一聲:“你既然知道此事,就不會讓親軍都尉府拿下那潘富,非鬧到如此地步,咱看你小子就是故意的吧。”

  朱標笑道:“師出有名,朝廷做事,總不能不教而誅,如此一遭,朝廷再有政令遷民移家,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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