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暖玉在就絕不會冷場,嘰嘰喳喳如同個百靈鳥一般,但不至使人厭煩,趙婷兒更是個能湊趣的,若不是有云錦在,暖玉估計早就被她哄了去了。
過了近半個時辰,朱標起身領著云錦離去,暖玉和趙婷兒起身相送,等倆人的身影漸遠后,伸手扶住暖玉:“還以為殿下是要在姐姐這兒歇下呢,沒想到最后是去了云姐姐那邊…”
“這有什么,我有了身子,不好伺候,何況夜里兩個人好熱的,爺怕我受寒,還不允放冰盆子。”
“你看這趙承微如何?”
“心思有些重了,想來是個不安分的。”
“哈哈,這話說的倒真是不客氣。”
朱標有些意外,云錦說話可很少這么直白,尤其是在他沒有明確表明態度的情況下,說出嘴的話可收不回來。
“臣妾和暖玉守著爺的情分,不敢有什么妄想,她不該來招惹我們。”
云錦文靜秀美的俏臉罕見的浮現出了幾分怒意,太子妃也好,李嫣也罷,這東宮總歸不會是她們這些奴婢出身的作主,所以除非是爺的意思,否則她懶得參與什么爭權奪寵的事情。
可就是這樣安守本分,竟也被人瞧上準備利用,那趙承微出身高貴,入宮即比她們的位份更高,還不知足,真是可厭。
朱標停下腳步,轉過身輕柔的撫開了云錦的眉頭:“本宮心中有數,你不用多想,你和暖玉必定會一世安平富貴,順遂如意。”
這是朱標昔年的許諾,只要她們不參與那些瑣事,這一世的順遂是必然的,沒看云錦暖玉位份雖不高,但一應所需都有朱標額外貼補,高出位份不止一籌。
現在位份低也是沒辦法,畢竟出身就在這兒,除非誕下子嗣有功于宗廟社稷,否則總得熬些年月,憑空而晉非長久之道。
“請殿下責奴婢妄言之罪。”
朱標眉梢微挑:“好啊,那就罰你盡快給本宮生個兒子吧。”
云錦面色一紅吶吶無言,朱標轉身向前大步流星,云錦邁著小碎步跟在后面,此時此刻其心中想什么就無人可知了。
半月之后,離京北巡數月之久的帝后終于回歸了都城,朱標領著京中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出城十里相迎,旌旗招展禮樂喧天。
“玉壘瞰江城,風云繞帝營,駕樓船龍虎縱橫,飛炮發機驅六甲,降虜將,勝胡兵。
談笑掣長鯨,三軍勇氣增,一戎衣,宇宙清寧,從此華夷歸一統,開帝業,慶升平。”
一曲《風云會》緊隨其后的便是《慶皇都》“虎踞龍蟠佳麗地,真主開基,千載風云會…”
恢弘磅礴的鐘鼓齊鳴高歌唱頌之音,文臣武將各河喜笑顏開,帝后安平回京,北巡事宜順遂,太子殿下身體安泰,誰敢不笑?
朱標身著朝服冠冕,身旁立著的是宋廉和胡惟庸,至于開平王常遇春早已輕騎趕赴圣駕前,代表眾人朝拜先迎。
”好,辛苦胡相了,等稍后本宮定在圣駕前請功,料想父皇必有重賞。”
胡惟庸將過會要面圣奏稟的內容跟太子過了一遍,圣上到時候必然是要垂問幾句,不是問他這個主政丞相,就是問監國太子,互相有個章程自然是最好的,也免得御前失儀。
胡惟庸躬身道:“本是應盡之責,不敢貪圖賞賜,殿下饒了微臣吧。”
宋廉突然笑道:“這些時日相爺操持政事,井井兮其有理也,何以自謙至此。”
“前些時日,勞使殿下累疲病身以是愧疚難安,自是無顏面見圣上啊。”
朱標笑著又寬勉了幾句,天下的政務壓在一個人身上可不是開玩笑的,胡惟庸整個人都干癟了不少,眼中血絲彌漫,顯然是好久沒有安心睡個好覺了。
至于朱標神完氣足,整合人都散著滿滿的活力,可見這段時日將養的有多好了,真是無絲竹之亂耳,無桉牘之勞形。
頗有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后的閑寧悠然之態。
宋廉說過一句話后便垂目不再多言,胡惟庸為人雄爽有大略,而陰刻險鷙,眾多畏之,這是他昔年的評價,所以方才那句話,是褒是貶其味自品。
作為在本朝地位頗為超然的士林泰斗,又執掌了國子監這個入仕正途后,宋廉就算在懶得參與朝政,也已經察覺到了胡惟庸的某些做法是有問題的。
驕橫跋扈,專恣擅權,生殺黜陟,不奏徑行…
胡惟庸謙詞幾句后就拜退去找各部堂官將太子的意思傳遞,也就是統一口徑莫要在圣駕回京的頭一天弄出什么亂子來,有什么都得日后再說。
“老臣的奏陳殿下看過了么?”
朱標低聲笑道:“旁人的送不進東宮也就罷了,誰人能敢攔先生的奏章。”
自圣諭令太子安心休養,中書省攜領六部自理政務,務必不可致使國本有損后,朱標能批閱的奏章都是中書省決定的。
也就是他們認為太子有必要看,那就可以送進東宮,如果認為沒有必要讓太子殿下費心,那就可以自行處理。
當然了,這是在朱標的允許之下,中書六部也不真就是某個人某個派系的一言堂,真敢隔絕內外妄自尊大,當陳佑宗等人是瞎子啞巴,當常十萬提不動刀了?
軍國要務,以及一些地位特殊之人的奏報,定然是不敢稍有耽擱的。
“看過就好,老臣也就不在多嘴了。”
該提醒的提醒過了,相信殿下自有主張。
朱標也不再提此事,而是問道:“先生,京師國子監有您監管本宮自是放心的,只是地方州府縣學恐有紕漏,還得派些學官前去監督才好。”
“是,老臣回去后便安排人。”
科舉停罷,京師國子監在擴又能教出多少學子,地方州府的府學縣學自然而然也是擴建了,朝廷可又擠出了不少糧款,必然是期望有個好成效。
這時候一匹黑馬馱著一員高壯大漢馳騁而來,玄甲鐵盔赤紅披風颯颯作響,后面遠遠還吊著兩騎,端的是好氣勢。
朱標撫掌笑道:“動生風雷,勐奪羆虎唯我潁國公,威震朔南,胡虜長遁,蠻夷為之褫魄,豐功盛烈,足以冠策,府而錦鼎,彝蓋天卷!”
聞者無不驚詫,太子哪怕是對開平王都未如此當眾夸贊過,何以如此厚恩對傅友德?
朱標環顧四周繼續道:“吾父啟萬年之興運,故生此名臣,摧陷廓清,左成混一,不撥之也如此,夫豈偶然而已耶?”
眾人恍然,其聲賀道:“天佑吾大明!圣主名臣勐將干吏,當左共慶此世!”
佳話成矣,當傳于世。
而作為主要人物的潁國公卻還不知,離著百余步時跳下馬來,大步流星走到朱標身前拜倒,如玉柱傾倒:“末將奉太子殿下諭令,護送圣駕北巡,而今功成而歸,特向殿下復命!”
朱標親自上前扶起雄壯威武的潁國公嘴里不停的夸贊著,哪怕拋去情感而言,他身為太子也必須表現出無比的高興來,畢竟這可是自己父皇安全回來了,有半點表現的不夠都是心懷異想。
太子離著皇位只有半步,一旦山陵崩陷,便可名正言順的即位稱帝,又不知多少人在暗暗揣測太子是否有此心,畢竟太子羽翼以豐年紀漸長了。
朱標就是要通過獎勵夸贊傅友德,表現出自己有多高興父皇平安歸來。
不是為了給老朱看,而是為了給臣民,甚至是給自己的某些自作聰明的黨羽看,這世上最恐怖的就是有些人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卻做些能讓你萬劫不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