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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旨意

  若是旁人貿然打聽圣跡他不但不會說還得親自向圣上彈劾一番,但太子爺問起圣上娘娘那就是人倫孝道之本了,做臣下的自然是知無不言。

  就跟朱標預測的一樣,自己父皇此行根本沒有固定的路線,有些地方官員想拍龍屁拍不上都好說,那些貪贓枉法之輩才是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他們不是蠢笨之輩,自圣駕北巡的消息傳出,

  都是趕忙約束屬下抹平黑賬安撫百姓,想要小心的熬過這次劫難。

  可老朱早有準備,肅貪這么多年怎么可能連這點破事都看不清,有些官員的罪證早就找好了,一直懸而未發就是等這時當著那些貪官污吏治下百姓的面嚴懲他們。

  畢竟這次北巡,祭祀和肅貪都不是主要目的,收攏北方民心才是重中之重,必須要加強百姓對大明朝廷的信任。

  御史很快就講述完了,

  他畢竟只是外臣能知曉的也就是公事,

  老朱與馬皇后私下的狀況不是他能了解的了,加之此行絕大多數時間都只是在趕路而已。

  等劉瑾過來通稟,朱標就領著御史欽差往華蓋殿走去,到了殿門前御史仔細的整理了衣袖,朱標也不催促只是在旁等候。

  御史欽差代天傳旨,尊榮體面風光無限,任何人見了都要俯首稱臣,但同樣風險也不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不可出錯,也不可逾越禮制,行差踏錯唯死而已。

  不過縱是欽差也只有在宣旨意的時候才比太子儲君大,所以還是朱標在前欽差御史跟在后踏進華蓋殿內。

  里面分列兩隊,一隊是胡惟庸宋濂為首的官員們,另一隊就是晉王朱樉為首的一眾大小皇子們了,包括尚在襁褓中剛滿周歲的皇十一子及未滿周歲的皇十二子。

  老朱家的慣例,

  這般大小的孩子是不急著取名的,沒看連老朱最寶貝的兩個孫兒都沒取名,這兩個都排到十名開外的小倒霉蛋兒,還不曉得什么時候能被想起來。

  欽差站定后眾人恭請圣安,一番應答后欽差開始宣皇帝口諭:“上諭皇太子諸王曰、用人之道當知奸良,人之奸良固為難識,惟授之以職試之,以事則情偽自見,若知其良而不能用知其奸而不能去,則誤國自此始矣,歷代多因姑息以致奸人侮惑,當未知之初一概委用既識其奸退亦何難?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爾等其慎之!”

  朱標領著一眾弟弟齊聲應道:“兒臣等謹遵父皇教誨。”

  “上諭宋濂諸學士曰、太子者天下之重器,人有彝鼎尚知寶愛,太子承主器之重豈得不寶愛之乎?寶愛之者必擇端人正士以為輔翼,朝夕與居使其熟聞善言不邇诐行自然漸漬以成其德,若惟委之于便嬖近習,是委重器于涂而不知寶愛之矣,汝等日輔太子講論誦說之時,必導之以正使其道明德立才器充廣庶,他日克承天下必可不負朕之所望!”

  宋濂領著東宮教諭們叩首道:“微臣等定不負圣上信重,肝腦涂地輔翼太子以承帝統!”

  上諭中書六部重臣曰、蓄藥所以防病,

  積貨所以防貧,

  用賢所以輔德,

  馬雖至駑策勵可以致遠,木雖至樸繩削可以致用,朕觀今之為吏者寡于學術惟弄文法,故犯罪者多若得賢官長以表率之,是日聚而教之及告以古人為吏而致通顯者,與夫守身保家之道豈有不化而為善乎,自今省臺六部官遇有暇時,集屬吏或教以經史或講以時務以變其氣質,年終考之視其率教與否,則可以知其賢不肖矣。”

  “爾等居廟堂之高左右宜朝夕規誨以成其德,人情于大事或能謹之,而常忽于細微,夫細行不謹大德必虧,姑息小過大愆必至,故塞水者必于其源,源塞而流絕,伐木者必于其根,根斷而木拔矣,朕聞凡歷代賢王著名方冊其臣亦皆賢者,故能同濟其羙爾等職在輔導宜盡心所事,眾卿勿忘朕訓!”

  胡惟庸領著六部尚書等群臣應聲:“伏唯圣上動合乾坤履踏陰陽,臣等謹遵旨意。”

  就在眾人以為結束的正要起身的時候,又是一聲上諭,眾人漠然規矩的跪好,圣上離京這么久,一直沒有旨意傳來,原來是都攢到了一起。

  幾個小的皇子頭一次見這等陣仗,耐不住性子哭嚎起來,抱著他們的太監一時哄不住,鬧的殿內吵雜不絕。

  上諭皇太子曰:“人君統理天下人情物理必在周知,然后臨事不惑,吾自起田里至于今日凡治軍旅理民事無不盡心,……,汝宜親賢樂善以廣聰明,逆己之言必求其善順己之言必審其非,如此則是非不混理,欲判然天下之事可得而治矣,汝其敬之毋忘朕訓!

  朱標高聲應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眾人并沒有起身的意思了,那欽差說道:“圣上口諭已經傳達完,余下還有續詩考題,可起身作答。”

  這下眾人才起身肅立,朱標轉過頭吩咐道:“將八弟等幾位年歲小的皇子都帶下去哄吧,再哭可要哭壞嗓子了。”

  那幾名太監連忙應諾,小心翼翼的抱著幾個掙扎哭鬧的孩子退了下去,殿內一下就安靜了許多,眾人這才有心思揣摩方才旨意里的意思。

  “數日前圣上賜宴廣邀文士吟詩作賦,席間談及宋太祖所作詠月殘詩,“未離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萬國明”無人可續…”

  在場的都是飽讀詩書,這里面的典故自然清楚,五代十國末期,與同時割據諸國相比,南唐地大力強,由于興科舉、建學校,文化也尤為昌盛。

  南唐諸君、群臣等都擅長詩詞,尤以后主李煜為佳,他們也常常以此為傲,瞧不起以武將身份攛立的北宋。

  宋開寶八年宋太祖趙匡率王師圍困南唐金陵,后主李煜遣使徐鉉來游說,鉉伐其能,欲以口舌解圍,謂太祖不文,盛稱其主博學多藝,有圣人之能,使誦其詩曰《秋月》之篇,天下傳誦之,其句云云。

  趙匡官宦世家,高祖趙朓在唐朝官至幽都縣令,曾祖趙珽于唐朝任御史中丞,祖父趙敬,歷任營、薊、涿三州刺史,其父趙弘殷任護圣都指揮使天水縣男。

  這般家世趙匡自是文武雙全,對徐鉉大笑曰:“寒士語爾,我不道也!”

  徐鉉自然不服謂:“大言無實,可窮也?”

  趙匡當時攜橫掃天下之勢,朗聲作詩曰:“未離海底千山黑,才到天中萬國明。”

  只一句便讓人感覺氣勢宏大實屬不凡,徐鉉也是臉色一白,宋朝眾將都興致勃勃的等著打南唐的臉皮,只可惜宋太祖后力不足,開頭如此氣魄宏大,后面的根本接不上,一時也想不出,這時就比較尷尬了。

  但好在打仗么?做不做出詩有什么關系,打不了你南唐的臉皮,那就干脆把你腦袋砍下來,于是南唐就滅了…

  此句數百年來也無人可對,倒不是有多難,宋朝可是出過不少詩詞大家,只是誰敢揭太祖爺的短,那不是找死,到了元朝沒有人感興趣,也沒人敢逾制對續帝王詩。

  一直就到了如今,御史繼續言道圣上飲酒對曰:

  “未離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萬國明。

  朗朗浩浩照長夜,掩盡微微無數星。

  滔滔宏愿因之起,挺軀來濟蒼生靈。”

  “還剩一句,圣上請在京的諸位續上,以成此佳話,圣上言必有重賞。”

  續是沒有人敢續,但不耽誤他們捋須不斷吹捧,也就是老朱不在,要不場面應該更熱鬧,朱標聽的都有些尷尬了。

  這事其實他方才就知道了,帝王詩除了他這個留守在京的太子儲君誰人敢對續,本就是為他準備的,當然不會一點時間準備都不給。

  眾人嘴里夸著圣上文武雙全,順便又踩了幾腳宋太祖,目光確實一直留意著太子殿下,宋濂等人都在心中默默對續,以免太子一時無措想不出來。

  朱標思慮片刻念道:“恒持此志成永志,百戰問鼎開太平。”

  “好!”

  “太子殿下數息即對這是何等才情,真是讓臣等慚愧。”

  “是啊是啊,此佳話成矣!”

  無論這詩到底才情如何,是否工整得體,能有兩位開國太祖以及一位未來的太宗皇帝共作,就必定是要流傳千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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