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早些時候臣妾陪同母后說話時,母后突然提起了文正堂兄,還吩咐明日有空了讓您過去說話,臣妾估摸著是為了鐵柱襲爵的事吧。”
朱標伸手撫了撫左眉,鐵柱就是他堂兄朱文正唯一的血脈,乳名是馬皇后親起的,大名叫朱煒,雖非朱文正嫡子但也一樣了,畢竟朱文正以及其嫡妻都早已經亡故了,再無其他血脈。
“應該是了,不知不覺鐵柱今年也十一二歲了,到了能支撐門戶的年紀,父皇國政繁忙無暇顧及,朝中官員也不敢犯忌諱提及,也就是母后還能為他操心了。”
常洛華起身倒了杯茶水說道:“母后仁慈,但重立南昌王門戶不是小事,估計還是得殿下出面才行。”
朱標思慮片刻搖頭道:“襲南昌王的爵是不行的,怎么也得變一變,甚至朝議到最后只是準襲個國公的爵也未可知。”
常洛華遲疑道:“可當年父皇說過的話…”
當年風頭正盛的大都督朱文正被廢黜時,鐵柱也已經三四歲了,朱元璋憐惜侄孫恐他被人看輕欺辱,曾撫其頂曰“兒無恐,爾父不率教,忘昔日之艱難,恣肆兇惡,以貽吾憂,爾他日長大,吾封爵爾,不以爾父廢也,爾宜修德勵行,蓋前人之愆,則不負吾望矣。”
朱標轉頭拍了拍正為他揉肩的玉手道:“本宮太子妃是收了那王氏的什么禮物,竟然如此替他家說話。”
常洛華笑道:“王氏那點兒家當都送來也不值臣妾多看一眼,只是母后難得開口讓臣妾幫忙說說話,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
朱標喝完酒興致正好,一用力就將太子妃拽到懷里,常洛華生完孩子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有韻味了,一舉一動貴氣自生。
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趕忙將頭低下,目光凝視著腳下、仿佛有什么金銀珠寶一般,專注異常。
常洛華嬌嗔一聲,不過看其眉眼還是歡喜的,到底是少年夫妻,正是恩愛甜膩的時候,朱標掂了掂道:“重了些,不過剛剛好。”
“你們都下去吧。”
“諾”
很快殿內就只剩倆人了,常洛華本來還有些直挺僵硬的身子瞬間柔軟了起來,腰身一彎瞇著眼睛趴在夫君懷中。
朱標饒有興致的擼著自家太子妃:“一直以來堂兄的名字都是個忌諱,父皇心里窩火不愿意聽,漸漸的自然也就沒有人敢提了。”
常洛華這時候已經懶得再管什么堂兄鐵柱什么的,不過為了維持現在這個舒適的氛圍只好繼續問道:“父皇最重親情,堂兄都亡故了這么多年,父皇為何還在窩火,難道堂兄當年真有意投奔張士誠?”
“堂兄這個人有帥才,但性格卻是有些極端,一時寬懷一時狹隘,多變無定,當年洪都之戰后,堂兄立下大功,父皇也曾問詢要什么封賞,堂兄回道,叔父成了大業,何患不富貴,先給親戚封官賞賜,何以服眾!”
“父皇大喜,那時候不僅是洪都之勝,其余各處也都有捷報,而堂兄則早已經是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了,上面也只有徐帥等寥寥幾人,本來年小位高引得不少將帥不滿,洪都之功正好算是鞏固。”
“聽者有意說者無心,堂兄可能只是想說說漂亮話,沒想到父皇真的沒有準備封賞,因此心懷不滿借酒鬧事,公然賣官甚至還曾于部下說父皇親援安豐,實際上是為了劫主(小明王)犯上,并且還僭越吳王于禮不合…”
夫妻倆的話越聊越偏題,慢慢就從椅子轉移到了床榻,一夜魚龍舞,夢囈似凰啼,第二天早上朱標心滿意足的準備起身上朝,就聽劉瑾在外稟報道:“稟殿下,圣諭今日早朝不開,各歸其職。”
“知道了。”
雖然早朝不開了,不過朱標也沒有再睡個回籠覺的打算,起都起了還是做事去吧,而且母后那邊還得去一趟。
沒一會兒朱標就在常洛華的服侍下穿戴好了衣冠,不用上早朝自然也就不用穿朝服,一身簡單的常服即可。
早膳已經準備好了,兩熟煎鮮魚、羊肉水晶角兒,香米飯、豆湯、泡茶,這就是太子太子妃的早膳了。
朱標吃了個半飽,這個時辰有點早,不好去后宮拜見,于是回去將兩個兒子鬧醒,一手一個抱著玩了好一會兒,隨著月份見長,孩子也正到了最可愛的時候,再大點就不好玩了。
半個時辰后兩個孩子已經又昏昏欲睡了,朱標將他們倆交給一旁心疼的都快哭出來的奶娘,然后就領著劉瑾朝著后宮走去。
提前清過道不至于同哪個后宮妃嬪撞見,順順利利的到了坤寧宮,馬皇后正在用早膳,無需早朝用早膳的時辰自然不會太早。
“兒臣拜見母后。”
“過來坐吧,你父皇一早就去前朝了,說是要去中書省和大都督府轉一轉。”
朱標順從的落座,一旁的宮女奉上碗筷,馬皇后這邊的早膳更簡單,恐怕都不如尋常人家的,身為中宮皇后母儀天下,馬皇后依舊時時刻刻不忘以身作則,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本來就半飽的朱標,方才抱著兩個大胖小子耍了好一會兒,自然也就又餓了,陪著自家母后吃完早膳就在坤寧宮周圍慢慢走動了起來。
“洛華都同你說過了吧,鐵柱歲數也不小了,王氏近來也沒少進宮向我訴苦,你堂兄是我看著長大的,當年也有功勛的,就只留下這么一個子嗣,該給的就給他吧。”
朱標扶著母親的手低頭應道:“是,今日沒有早朝,一會兒兒臣就去看看鐵柱,襲爵的事兒也會盡快安排。”
馬皇后點頭道:“王氏也說了,不求就藩南昌,只是希望不墜了門楣。”
朱標聞言也覺得王氏也算有腦子,南昌是什么地方,那是豫章洪都,江西行省的治所,粵戶閩庭,吳頭楚尾,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之地。
西接兩湖,南連兩廣,東依浙閩,北靠江淮,咽扼荊淮,翼蔽吳越,如此形勝,歷來為兵家必爭之戰略要地。
朱文正若是沒有鬧出那件事,還繼續立下汗馬功勞或許還有希望享受這寶地一兩代,可最終必然是要被朝廷收回的,朝廷不可能放任此地給藩王。
“王爵更名可襲,但具體封地的話,就連老二老三這等親王都沒有定下,雖說父皇早就定下了眾藩建屏的政策,但具體的還得看個人能力。”
馬皇后略一思索道:“這樣也好,總不是所有宗室子弟都有治藩安民的能力,安守富貴已是難得,你們爺倆商量吧。”
“是。”
“兒臣還聽洛華說母后近來吃的少了,可是身體何處有所不適?縱然是閑暇無事也該叫幾個太醫過來請脈才好…”
朱標陪著自己母后逛了兩圈又回殿內聊了好一會兒家常才告退離去,雖然是同在皇宮,但朱標每日需要處理的事務眾多,加上這后宮終究是自己父皇的后宮,他這等已經年長的皇子終究不好常來常往。
難得今日有閑暇時間,自然是要陪著母后多說說話的,怎么也不能讓那兩個崽子把母后的寵愛都奪走,誰還不曾經是個小寶寶了。
父母尚在,人于世上就是有根基的,不至于漂泊無依,終究是有歸所的,至少于他來說是如此的。
朱標從不覺得自己有了孩子才對此世有聯系,而是早早就在年幼時看著滿眼都是自己的娘親身邊找到了自己的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