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各部的奏章還有親軍都尉府毛驤的奏報,奏報中言道其奉圣命巡查沿海布防事宜,正巧遇倭寇劫掠,敗倭寇于溫州下湖山追至石塘大洋獲倭船十二艘,生擒一百三十余人及倭弓等器,不日即可送京師…
后面就是老一套的歌功頌德,主要就是說自己立下這微薄功勛不是他自己的本事,而是靠著皇帝天恩浩蕩才有此機會,自己只不過是盡忠職守而已。
這種話無論是老朱還是朱標都早已免疫了,何況就毛驤這點兒文彩同那些文官可沒法比,這拍馬屁的功夫也是平平無奇。
毛驤這個人本來還是挺穩重的,這次估計是被調離京城許久不曾被召回心急了,他沒有爵位,作為天子鷹犬靠的就是天子寵信才有這尊榮地位,離主人久了自然是心慌了,刻意找機會秀一下存在感。
這也是毛驤的糾結之處了,明明是怕自己狡兔死良狗烹主動去找了胡惟庸抱團取暖,現在卻又這么沒有深沉,就像一個吵鬧的孩子,實在是有些難看了。
不過朱標倒也可以猜出的他的想法,毛驤跟胡惟庸不是一個量級的,這點他自己也清楚,說是抱團取暖其實有失偏頗了,失去了皇帝信任的鷹犬那就只是失了爪牙的畜生而已,牲畜哪里有資格同一國宰相抱團取暖。
胡惟庸是在利用毛驤,而毛驤同樣是想要利用胡惟庸,或者說他是想要養寇自重,狡兔不死飛鳥不盡,良弓走狗自然還是有用的,不至于弓藏狗烹。
他這點兒小聰明或許有可能糊弄的了太平皇帝,但在老朱這種亂世天子開國帝王眼前就有些上不得臺面了,人蠢不還自覺最是可笑。
其實毛驤若是盡心當差,縱然最后他是要背鍋的,但朱標怎么也會保他一條性命,熬個幾年的苦楚等風頭過了,終歸也會賞賜個富貴晚年,不為別的,只是為告訴后來者,只要盡忠職守不必擔心兔死狗烹之事。
朱標搖搖頭批復詔令中書定賞,格凡總旗軍士弓兵生擒賊一人者賞銀十兩,斬首一級銀八兩,民人生擒賊一人銀十二兩,斬首一級銀十兩,指揮千戶百戶鎮撫等于班師之日驗功賞…
順便將這件事簡單說了一遍,上位的朱元璋了然的點了點頭,也沒有特意開口吩咐什么,毛驤還能有那個資格。
再之后就是太倉衛奏高麗使者洪師范鄭夢周等度海洋遭颶風舟壞,洪師范等三十九人溺死,鄭夢周等一百十三人漂至嘉興界百戶丁明以舟救之獲免,太倉衛請示該如何安置使臣。
朱標先是下意識的往深了想了一些,難道洪師范有問題,或是這個活下來的鄭夢周有問題?不過感覺應該不至于此,高麗那邊還不清楚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但也不一定,高麗再小也是一個國家,里面的利益牽扯絕不算小,再怎么說也是幾百年的國家了,朱標批復嘉獎太倉衛指揮者,并著令立刻派人護送使臣入京。
朱標正思索之時就聽到自家父皇的一聲嘆息,抬眼望去見老朱眉頭微緊趕忙問道:“父皇,可是哪里又發生天災了?”
“是明州衛指揮僉事張億死了,他是咱的帳前親兵出身,向來忠心耿耿,前兩年才下放出去,沒想到率兵討倭寇的時候中流矢而卒。”
朱標也是嘆息了一聲,不過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氣,他方才還以為是又有洪旱震疫蝗之類的大災大難了,剛剛開春,朝廷儲備的糧食真的已經是捉襟見肘了,如果還要賑災可就難辦了。
倒也不是湊不出來,朝廷的糧款永永遠遠都沒有夠的時候,但什么時候都也不至于一點都湊不出來,只不過是需要從各處抽調運轉非常麻煩,而且拔出蘿卜帶出泥的,破事一大堆。
“將軍難免陣前亡,父皇當加以撫恤以顯皇恩浩蕩,亦算成全昔年的情分。”
老朱點點頭御筆批復,著令禮部郎中前往代祭,致祭其文“爾以英勇之姿來自潼關委身事朕,遂擢佐武衛俾守鄞城克盡其職,近因倭寇侵犯海隅爾身先士卒偶為流矢所中,醫治莫痊竟殞其身,朕深可痛惜,然丈夫身能奉職而死能盡忠名垂竹帛復何憾焉!”
賞銀五百兩以安妻小,接其長子入京當職…
他當年南征北戰無數次身臨險境,帳前親兵折損大半,雖有新丁補充,但最老那批都差不多了,現如今僅剩的幾十個雖分布各地但也都看著呢,自然是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夜有星初出青赤色,有尾起自東北薄云中壘壁陣旁東北行,一丈余發光大如杯至近濁沒…
合上手中最后一份欽天監的奏章,朱標起身扭了扭腰然后走到大殿中央對自己父皇行禮道:“也差不多到時候了,兒臣這就去請徐叔叔來赴家宴了。”
朱元璋御案前的奏章還有一小疊,頭也沒抬道:“去吧,都請過來,讓那些喜歡傳風言風語的狗東西們也看一看,咱這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是不是跟咱離心離德了。”
“諾。”
朱標躬身后退三步才轉身出了謹身殿,這是臣子之禮,沒有說完話直接轉身用屁股對著皇帝的,往小了說叫御前失儀,皇帝若是想要追究,那就是殺頭的大不敬之罪。
朱標或是大臣們都要先躬身退三步再轉身,至于宮女太監們那就得退到門外才可以轉身,這都是禮法規矩。
朱標沒急著出宮,而是慢慢悠悠先回了東宮,他身上穿的還是太子朝服,莊重肅穆威儀滿滿,但不適合穿著去以晚輩的身份邀請長輩赴家宴。
走到一半就聽見后面傳來劉瑾急促的腳步聲,劉瑾跟上之后沒有立刻上前說話,而是先舒緩氣息,省的呼吸急促沖撞了自己殿下。
又穿過兩道長廊才聽到身后傳來劉瑾平穩的聲音:“爺,儀駕都準備好了,奴婢也派人去中山王府通報過一聲了。”
朱標隨意的點了點頭,上門前先投拜帖是禮儀,貿然登門那不是拜訪那叫惡客臨門,雖說這種東西對太子儲君來說都可以忽略不計,畢竟也沒人敢說他是惡客。
朱標踏入東宮就見太子妃領著王蕊李嫣等前迎,不知不覺東宮的女人也這么多了。
“臣妾等恭迎殿下回宮…”
“免禮,都起身吧。”
見朱標親手扶起常洛華,李嫣不自覺的撅起了紅潤的丹唇,她自幼就愛慕太子殿下,在他還是世子爺的時候,可沒想到被常洛華搶先了一步,一步慢了就定下妻妾之分。
至于后面的王蕊則是毫不在意,恭敬的低著頭默然無言,若不是身上的衣裙,一眼望去倒是跟周圍的宮女們一個神態。
至于云錦暖玉等則是知道本分,也珍惜著自己同自家爺的情分,規矩的很,最多是在獨處時撒撒嬌。
“本宮換一身衣服還要出去的,都散了吧。”
“諾。”
朱標同常洛華攜手朝著正殿走去,其余人各自散去,朱標對她們的限制很小,能滿足的都盡量滿足,愿意刺繡的刺繡,想養貓狗的就養,打葉子戲就打葉子戲,就是王蕊那院子里都建了個高麗風格的蹺蹺板。
“都這個時辰了還要去哪?”
“今晚父皇要宴請徐帥,我換身衣服親自去請。”
“讓殿下親自去,家宴?那是不是也要請中山王夫人?”
“嗯,一會兒你直接去母后那邊吧,把孩子也帶上。”
說話間就進了正殿,里面兩個奶娘正抱著孩子下跪行禮,嘴里還替兩個尚不會說話的孩子向他們父親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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