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無所謂的點點頭,最冷的嚴冬過去了,但也還沒到開春的時候,所以偶爾還有降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放下杯子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大殿內燈火輝煌,見太子殿下睡醒了,宮女太監們來回走動布置,各式茶點一一端上來。
朱標先是洗了個臉,然后用了一盤右事大吉盒兒,里面是主要有柿餅、棗泥卷,乳餅、奶皮、酥黃獨等精致的糕點組成,有些膩人,不過好在有茶伴食。
用完后朱標出了武英殿,身上披著較厚的披風,袖里捧著袖爐漫無目的的走在紅墻黃瓦之間,天空烏云密布但還未降下雨雪,但已經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股潮濕清新的味道。
往來間可以看盡不少值守的侍衛,他們身上穿的也比較厚,不過就這么站在外面多時難免有些顫栗,一看到太子的身影就都提前單膝行禮,肅穆無言。
朱標路過一個身形較小的侍衛時,隨意的伸手用指背搭在他的側臉上感受一下,對身后的劉瑾說道:“夜有風雪,準備些驅寒的姜蒜等,吩咐尚食局做生姜羊肉湯給值守的侍衛們。”
說完就收手回袖繼續前行,后面的那個小侍衛的頭低的更低了,等朱標一行走遠后才吸了吸鼻子,伸手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然后站起身挺直腰桿繼續值守。
穿過中右門踏過華蓋殿就到了謹身殿,簡單的通稟一生朱標就見到了自己尚在忙碌的父皇,規矩的行禮之后,朱標坐回了自己熟悉的小書案之后。
劉瑾默默的去朱元璋御案前捧下一摞奏章,劉安則是彎腰站在朱標書案旁倒清水洗硯研墨,謹身殿內的燈火不算亮,可能是老朱認為點太多燈浪費。
不過朱標卻是習慣亮些,也不用他特意吩咐,謹身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已經自然的開始點燈燭了,他們在這里伺候了這么久,很清楚這時候先顧著太子殿下總是沒錯處的。
朱標翻開奏書,第一道就是御史臺上奏彈劾歸德侯陳理常郁郁不樂頗出怨言,這種事可大可小,畢竟陳理身份地位都頗為尷尬,朝武也有曾在其父麾下任職的。
不過陳理當年到底是主動歸降的,老朱當年也曾許諾,歸降后不會將其治罪的,而且偽漢所積府庫財物任憑陳理選取,陳家往后富貴傳家。
當然了,明面上不殺他也有別的種種方法,只不過不太好看而已,大家都清楚陳理不過一介紈绔,文不成武不就,同他計較未免有些丟人。
朱標搖搖頭沒有批復,留中不發,再拿起另一份奏章,是吏部對京中官員的調遷任免名單,需要中書省以及皇帝蓋章批閱,朱標仔細看了一遍,有不少是胡黨一系的人,調遷的衙門職位也頗有意思。
都是名不見經傳卻手握實權的衙門職位,別看一般都品級不高,但權利可比那些有三四品的虛銜官強出太多了,朱標前兩年布置的官員基本都是如此,現在是又被胡惟庸盯上了。
不過也無所謂,那些職位本就該交到丞相手中,至少應該是由他大體掌控的,否則丞相之權威何以彰顯。
按照歷年的傳統,朱標請示過自己父皇之后,就以老朱的口吻寫下了對官員的規勸警示:
凡居官者任之大小雖不同,但應皆盡其職而已,昔范文正公居位,凡日之所為必求與日相稱,或有不及明日必補之,其心始安賢君子于國家,如此朝廷豈有廢事,天下安得不治元之將亡,內外諸官皆安于茍且不脩職事…
朕每夜不安寢未明視朝常,恐天下之事或有廢怠不舉民受其弊,卿等當體朕懷夙夜盡心能脩厥職則無負國家,異日名垂青史豈不羙乎?
停筆后一招手,劉瑾捧著天子行璽而來,朱標站起身接過后鄭重落印,方正的朱砂印記留在奏章之上,此奏章就有了真正的效應,上面的官員才能得到相應的權柄。
之后的章奏就平平無奇了,等半個多時辰后就批閱的差不多了,爺倆這才有閑工夫交談幾句,老朱對貴州那邊也是很關注的,仔細問了問今日所談。
“過兩天就讓他們來見咱吧,那些東西再談也就是那么回事了,還是早點兒定下讓湯和統兵入境來得實在,至于別的可以等收復云南后在做打算。”
朱標點頭笑道:“兒臣明白了,看來父皇今年就想把失地盡皆收復了啊。”
朱元璋伸手撓了撓自己的短髯:“若是天時未到也就罷了,咱大明如今聲威正盛,能盡快收復所有失地當然再好不過,都消停了咱也就能安心于內了。”
“對了,納忽里也派來了使臣,過幾日就到京城了,咱想著要不讓常遇春順手將哈密給平了。”
哈密地處天山東部戰略要地,曾是新疆和中亞各地派往北京的貢使及往來內地商旅必經之路,元代曾屬畏兀兒亦都護管轄,后封為成吉思汗后裔納忽里鎮守之地。
納忽里乃是威武西寧王出伯的后裔,事宜察合臺一系,元末時期納忽里以威武王身份鎮守哈密,元亡以后,納忽里擁兵自立,建立了哈密國。
說是國但卻相當小,用親軍都尉府的奏報來說就是哈密城居平川中,周圍三四里,惟東北二門,人民數百,住矮土房,城東有溪流,水西南流。果林二三處,種楸杏而已…蒙古、回回雜處于此,衣服禮俗各有不同。
朱標想了想后道:“兒臣以為暫且無甚必要,哈密雖自古就是華夏到域外他國商貿之路的咽喉,曾有西域襟喉之稱,但如今商路險阻,早已廢棄…”
如果現在是漢唐時期,哈密作為絲綢之路的咽喉要地朱標自然不會交由他人,但絲綢之路早在宋朝時期由于實際版圖大幅縮減,政府未能控制河西走廊,就已經淪落了。
到了南宋時期,更無法涉足西北地區,絲綢之路衰落日益明顯,而海上絲路崛起,逐漸有取代陸上絲綢之路的跡象。
到了元朝雖然由于蒙古發動了三次西征及南征,版圖大大擴展,加之驛路絡的恢復,使歐亞廣大地域范圍內國際商隊長途販運活動再度興盛起來,但也只是一時興盛。
而且此路到根本目的也發生了明顯變化,不再是以商貿為主,大多是以宗教、文化交流為使命,真正的商貿已經是海上的了。
到現在朱標都已經開始準備開大航海時代了,自然不會再費力去弄貿易驛路了,而且哈密也太偏僻了,是新疆的門戶。
占據新疆的察合臺汗國在兩年前就分裂成東西兩部了,目前還處于內亂不斷的狀態之中,大明沒精力去招惹他們,畢竟實在是太偏了。
不過朱標也在時刻關注,安排了不少人去打探情報,有事沒事摻合一下也是朱標的興致所在,不付出過多的代價就能讓他們更亂些,何樂而不為呢?
那邊的情況極為有趣,前任大汗篤哇臨死前,竟然廢長立幼,將汗王傳給小兒子怯伯,這也就罷了,蒙古貴族本來也不興嫡長子繼承這一套。
但神奇的是繼任大汗怯伯覺得自己能力不足,又將汗位讓給了哥哥也先不花,這本就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情了,更奇葩的就是怯伯又后悔了,在親信的挑唆下,宣傳復位,并將都城從阿里麻里遷到了撒巴爾罕,至此,察合臺汗國逐步走向了分裂,形成了東察合臺汗國和西察合臺汗國。
朱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是只剩下搖頭看笑話了,當然察合臺汗國分裂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因此,而是部分蒙古貴族以往改變傳統,過定居生活,信仰教,其他貴族則希望保持游牧習俗,這才是分裂的本質原因,歸根到底還是信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