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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心思各異

  朱標又瞥了一眼沉默不言的鄧鎮一眼,然后開口道:“白災在即,凡我大明臣民皆是一心抗敵,但也總有害群之馬,想借著白災到來草原蒙古諸部物資匱乏牟利的,你們都是勛貴子弟,想必其中陰私勾當也大略清楚一些。”

  徐允恭沉聲說道:“私販偷運糧草茶鹽的事情屢禁不止,其中必然是有商賈疏通了邊軍將士,甚至恐怕還有將領監守自盜…”

  這話常茂就不好說了,畢竟現在執掌北方邊境的就是他爹,雖然確信自己老子不可能摻合,但卻不敢保證常系其他將帥沒有摻合。

  話說到這個份上,太子叫他們來的意思也就清晰了,眾人皆是面露苦笑,有些萎靡,就連傅忠都苦惱的撓了撓頭,乖巧規矩的坐好,一下從雄壯威武的黑熊精變成了等盆盆奶的大熊貓。

  其余人也是如此,這件事實在不好干,太得罪人了,別看他們都是未來的國公爺,但論起私交來說,邊軍有好些將帥都是他們叔伯輩的,縱然是那些沒有爵位的,說不定就對自己父兄曾有救命之恩…

  這樣的人你就是查到了又能怎么樣?上奏朝廷判他個滿門抄斬?還是隱瞞不報自己背個欺君之罪?

  朱標倒不意外,這個差事別說他們了,就是御史臺那些御史清流都不愿摻和,軍方勢力盤根錯節,而且還不講道理,只講義氣。

  就是抓個正著,只要沒涉及到鐵器火藥那勛貴們就會死保,畢竟開國之初,將軍們的功勛還熱乎著呢,就是老朱也得顧忌邊軍將帥們的心情。

  如此一來,也就是仗責幾十戴罪立功的結果罷了,打蛇不死自遺其害,平白多了個死敵,除非是一心要做孤臣的人,否則誰會愿意接這樣的任務。

  只不過這件事情可由不得他們愿不愿意,軍方雖然有派系,但矛盾并不深,無論是徐達常遇春李文忠相互之間都沒有深仇大恨,相反關系都不錯。

  大佬們如此,下面的將帥們自然也是如此,或許極個別人有矛盾,但軍方總的來說還是一個整體,尤其是面對外部壓力的時候,這對朝廷對皇室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父輩們的交情是可以傳遞下去的,無論是徐允恭還是常茂身邊都有一群小弟兄,基本都是這個侯爺那個將軍家的。

  由于要避諱明面上結黨營私之類的風言風語,他們父輩現如今或許不好太過親近了,但都會通過讓各家嫡子結伴學文習武來凝聚關系,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朱標可以容忍文臣結黨,因為只要軍權在手,而且豁的出去名聲,他們不比一群雞鴨來的強,烹炒煎炸無一不可。

  而武將就不同了,孤而為犬聚眾為狼,試想往后一個掌管著五城兵馬司,一個掌握著內功禁衛,再有幾個值守宮門的將領,若都是性命相托的至交好友,趁夜刺殺皇帝都不難。

  當然了這僅僅是一個比方,實際上當然不可能這么簡單,而且朱標也不可能讓一派系的人執掌這么多緊要的職位,也不可能沒有其他后手防備。

  但也看得出來,這股勢力有多危險,稍有不慎就容易脫離控制造成巨大的損傷,所謂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這不是信任的問題,而是一個君王最基本的原則。

  為什么穎國公傅友德現在最受朱元璋信任,甚至代替了徐達執掌京營,不就是因為他是個孤臣,再軍方有威望卻無根基。

  朱標現在最看重的是徐允恭,最信任的是常茂,但最喜歡的卻是傅忠,其中緣由細想而知,朱標估計李文忠已經察覺出來了,所以一直表現的很積極。

  果然,在他人還在叫苦退縮的時候,徐允恭站起身躬身道:“臣愿往!此行定然鐵面無私,無論牽扯到誰人身上,臣都不會退縮,心中唯有朝廷法紀,請殿下恩準!”

  李祺眸光一閃同樣起身道:“臣亦請命,愿為國效力,輔佐徐兄徹查私販之事,請殿下恩準。”

  其余人見有人接下苦差事了趕忙松了一口氣,然后在起身跟著請命,語氣中多少有點心虛,想著既然有人愿意去,那殿下也應該先選他們去吧。

  朱標目光深沉的看了一圈,嘴角上揚道:“本宮叫你們來可沒打算同你們商量,愿意去的得去,不愿意去的也得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哪里有你們前推后退的余地。”

  常茂面色一苦,其余人就沒有這個膽子了,用仿佛一開始就打算要去的語氣大聲說道:“臣等豈敢推諉,請殿下下令!”

  朱標正色道:“此事不經吏部文書,持本宮密令以郢國公馮城為主,其余人為輔,再加上御史臺監察御史鄭士元韓宜可明早直奔順天府去見開平王以及曹國公,交接密信后調兵徹查此事,允你等便宜行事之權!”

  眾人下拜應諾,劉瑾躬身走上前從朱標書案上捧起早已寫好的一封文書以及兩封密信,然后走到馮誠面前,輕輕放在他舉起的雙手之間。

  朱標信手敲了敲書案輕聲說道:“爾等奉命行事,是為朝廷辦差,絕不可有私情在其中,那樣絕非是在幫他們反而是在害他們,這件事父皇交到既然本宮手中,那最后的懲處亦是本宮決斷,到時候自有考量,你們那時候求情也不晚,莫要自作聰明讓本宮失望!”

  除了迷迷糊糊的傅忠之外,其余人都是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氣,太子殿下不僅是在敲打他們,也是暗示他們此事到最后還有情面可講。

  這樣也就免去了他們的擔心,其實若是那些偷賣軍械火器給蒙古部的將領,那都不用朝廷下令,他們自己發現了都恨不得殺而鬻之。

  可若是那些僅僅是偷賣絲綢瓷器茶葉補貼家用的,那也嚴查上奏送其滿門歸西的話確實有些于心不忍,畢竟朝廷俸祿軍餉也不多,北方又寒苦……

  “臣等恭聽教誨!”

  朱標這才滿意的讓他們起身,又同他們仔細的交代了一會兒,還說出了幾家北方商鋪的名號,讓他們可以從其入手。

  明里敲打完了暗里也少不了,告訴幾家證據確鑿的商號,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在北方要嚴于律己忠與職守,玩小聰明小手段是逃不過朱標眼睛的。

  “常茂留下見見太子妃,其余人都退下吧。”

  幾人面色沉重的起身下拜,然后躬身倒退三步,這才轉身離去,這件事無論怎么處理,必然是要狠狠得罪一大群人的,甚至會影響到家族派系的團結,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們沒有拒絕的資格和理由。

  劉瑾送他們出宮,入秋了天色黑的也快了,外面都已經開始掛上宮燈了,沒有劉瑾去送,這幾人沿途還要被盤查許多遍。

  朱標看著空蕩下來的宮殿有些愣神,隨著今年的肅清吏治即將結束,各地欽差都開始返京,朝堂內其實已經開始平靜下來了,朱標現在對軍方貪腐通敵下手,其實也是為了給胡惟庸一點機會。

  想殺人誅心,怎么可能少得了通敵賣國這個大罪名,胡惟庸久在京城,朱標總得給他安排接觸這件事的機會,只要他沒忍住誘惑,出手保下幾個勛貴將領,那以后就有的是帽子戴了。

  無論是對淮西勛貴下手還是對丞相這個體系下手,總得有足夠多的理由,否則如何讓天下士人信服,如此才能顯得正道堂皇。

  說起來有些太壞了,只是政治上的事情,如果僅用善惡來評判,那就太幼稚了,這世界絕非僅存黑白善惡,更多的是灰色…

  朱標回過神看向坐立不安的常茂說道:“坐沒坐相,屁股既然這么癢,不如本宮賞你幾廷杖,正好算算你縱馬游街的罪名。”

  半旬前就有御史上奏彈劾常茂酒后在京縱馬,也就是在晚上沒有踏上百姓,所以朱元璋也就小懲大戒,責令在府中幽禁,前日才放出來。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何況這么大個小子,人家老子在北方抵御蒙古,親娘是自己皇后的好姐妹,妹妹懷了又自己的孫兒,縱然是老朱也不好對常茂下手太狠。

  常茂挨了罵仿佛舒服了不少,腰桿都挺了起來陪笑道:“臣知錯了,那天喝多了才做下蠢事,不是都挨罰了么,這庭仗還是免了吧。”

  朱標白了他一眼然后對一旁的劉安說道:“去請太子妃過來一趟吧。”

  常茂趕忙說道:“還是不用了,算起來太子妃如今月份也大了,來回走動不安全,一會兒臣走的時候在承乾殿外問個安就是了。”

  別的不說,常茂對自家人還是很上心的,同老狐貍們過招多了,一個人裝模作樣還是真心實意,朱標還是能看出來的。

  雖然如今的人雖然都早熟,但年輕人道行總還是有些淺的,畢竟這個東西得需要時間打磨,朱標觀人臉色語氣可是這輩子打小練出來的,畢竟他年幼的時候也被別的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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