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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文明局限

  說實在的,朱標都寧愿今年草原風調雨順無災無難,他們現在是潑皮破落戶,而大明正是塵盡光生欣欣向榮之勢,朱標哪里舍得用精美的瓷器同缺口瓦罐硬碰硬,那贏了也是輸了。

  只是無可奈何啊,總不能為了不讓蒙古不犯邊而用大量的糧食安撫他們吧,那樣的話與宋朝有何區別?

  朱標丟不起這個人,老朱更是如此,他寧愿戰死沙場都不會容忍這件事的發生,那樣將對大明的國朝聲望產生巨大打擊,百姓離心離德士紳野心四起,大明將失去堂皇正統鎮壓天下的威望。

  何況大明也根本擠不出能供給草原的糧食,除非立刻派兵強征百姓士紳的口糧,否則區區秋收的賦稅糧食根本不夠。

  如此一來矛盾就無法調和,戰爭也無法避免,這就是現實的殘酷,也是游牧文明與農耕文明的必然矛盾。

  農耕文明的經濟特征是自足,經濟上的自足可以解決生存和發展問題,在此基礎上形成的精神特征是靜定和保守,不求空間之擴張,惟望時間之綿延,其文化以固守本土、安定守成、質樸厚重、沉著穩健、崇尚和平為特征,積累深厚,兼容性強,是一種內容廣泛的文化集成。

  游牧民族的經濟特征一是單調,需要貿易來彌補自己的不足,二是不穩定,遇到天災馬上面臨生存危機,經濟上的不足不能穩定解決生存問題,更不能解決發展問題,動和進攻成為其精神特征。

  其文化以流動進取、崇尚競爭、內部團結、富有戰斗性、侵略性和財富觀念為其特征,文化的廣度和厚度,都與農耕文明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若是光輪戰斗力或者戰爭欲望來說,游牧民族南下,越打越富,一路劫掠,補給不成問題,而農耕民族北上,越打越荒涼,隨著供應線的延長,供應變得越來越困難。

  游牧民族掠奪人口的牲畜和財產,輸了也沒什么損失,農耕文明就是贏了也沒有什么好處,俘虜少,沒有有用的戰利品,占領的土地也不適合耕種,隨著戰爭的延長,士氣越來越低。

  這也就是為何歷朝歷代都以山河地利留駐長城防線,希望做到千古胡兵屈仰止,萬重血肉鑄安寧的目的。

  在長城這種線狀邊境防御設施之內,歷代王朝又修建了大量封閉形的城池防御系統,綿延萬里的長城和從北往南先后修建的大大小小數不盡的城池,是農耕民族保守心理、防御心理淋漓盡致的外化。

  只可惜長城作為中原王朝防御心理的物質存在,其作用終究是有限的,長城出現之后,從秦漢時進攻中的勝利,到唐朝進攻后的和平相處,再到宋朝退卻中的徹底失敗,長城竟然成了外族的防線。

  何況長城就算能抵御外敵,又豈能遏制內亂呢?

  禍事起于蕭墻之內,危墻覆于累卵之間。

  所以朱標一直反對朝廷耗費大量資源修筑長城,早在他率兵收復燕云十六州之后,朝中就有不少大臣上奏,提議以亦集乃舊城、大寧衛開平衛及東勝衛三個重鎮為倚仗,峻垣深壕烽堠相接,各處煙墩務增筑高厚,上貯五月糧及柴薪藥弩,墩旁開井連接舊城等。

  其實說到底還是要鑄長城,希望能將蒙古永遠壓制在草原,就算他們來犯,也能以高墻遏制其騎兵之鋒芒。

  只是朱標清楚,歷史上明長城即使修得堅固、漂亮,最終也沒有擋住滿清南下的鐵蹄,倒不是說長城不夠堅硬,奈何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擋得住外族也擋不住李自成吳三桂之流啊。

  秦皇漢武唐宗都證明了一件事,防御不如進攻,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和平不是求來的,和平是打出來的。

  草原不適合耕種,但卻擁有廣闊的牧場以及豐富的礦產資源,朱標開啟大航海就是為了打破農耕文明的局限性,無論施行何等制度最終都難免腐朽,唯有開眼望世界,才能永遠占據主動權。

  雖然大明現在沒有足夠的國力逐亡逐北,但遲早朱標都會解決這件事,草原不比其他,乃是中原臥榻之側,朱標豈能容許此患久存。

  十年二十年,朱標終會攢夠足夠的家底兒,徹底的清除后患,當然不是要血屠草原,而是要大勝之后同化,所幸落后民族在先進民族經濟文化的強烈影響下,逐漸融合于先進民族,是民族融合的大勢。

  蒙古入主中原百年,其實其貴族階級已經被同化了很大一部分,中原能提供給他們的富足享樂絕不是落后的草原能夠提供的。

  雙方糾纏百年埋下了仇恨,但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聯系,元朝統治了中原大地同時也統治了草原,那么大明同樣也可以。

  單純的殺戮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反抗起義將永無停息,大明強盛時或許可以鎮壓一切不服,但一旦國勢衰弱,星星之火既可燎原。

  現在何人能夠想到混跡在黑山白水之中的女貞日后竟可入主中原,并且還能馴服草原蒙古,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小瞧任何一個民族。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大明朝中亦有不少蒙古將領,他們同樣忠貞無畏,比如婁鬼里、吳成、脫歡、脫火赤、苫木帖木兒蘇火耳灰等將。

  還有道同這等文官,基層當中更是數不勝數,無可否認其有好有壞,但漢人官員難道就都是清正廉明之官嗎?

  朱標從來都認為文化認同勝于血脈,就算真的要論及血脈,那也應該是針對白人以及黑人,大明的人口不少,但放眼世界那就太少了,區區幾千萬的人,能占據多少地方呢?

  當然了,朱標不是心善仁慈的蠢貨,他自然清楚民族融合要經歷的摩擦有多大,也清楚外族不是那么容易馴服的,但這是一個大帝國必然要經歷的過程。

  匈奴族從后漢至南北朝的漢化,鮮卑族在南北朝時期的漢化,契丹、女真在遼、金、元時的漢化,這些經驗有不少值得借鑒的地方。

  朱標現今就有不少思路,也正因此才會布局蒙古以及高麗,開展茶銀貿易絕不僅僅是為了賺銀子,而是加強文化入侵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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