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染似乎并未察覺到她的異樣,手中的筆未停過片刻。
孜鳶木訥站在原地,等待著少爺發現她的“暗號”。
“你退下吧。”白陌染見她不走,淡淡道。
“是。”孜鳶手中拿著端茶的木盤,心中正思量著如何讓少爺發現自己的異樣。
于是,故意在書桌前,來回轉了好幾圈。
“孜鳶,你有何事?”白陌染終于瞧出孜鳶今日的神色怪異。
“沒…沒事。”
“那你為何還不走?”
“孜鳶…孜鳶想斗膽問一下少爺,孜鳶這衣服的顏色如何?”
“很不錯,從未見你穿過如此靚麗的顏色,以后可以多嘗試。”白陌染心想,莫非孜鳶是有情郎了?換了平日里從未穿過的顏色,還問自己好不好看,這分明是懷春少女的行為。
“少爺喜歡這顏色?”
“綠色嘛,充滿勃勃生機的顏色,還不錯。”
孜鳶強顏歡笑的嘴角不由得抽動,“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你還有事嗎?”
“沒…沒了…孜鳶這就告退。”如一陣風似的,“嗖——”一聲,消失在白陌染的房里。
白陌染心中正思量著,這懷春的少女行事果然詭異。
不免感嘆,連孜鳶都有情郎了!
搖頭一笑,繼續批閱奏折。
處理完這些奏折,他便著手安排自己光明正大面見北帝,將自己的皇后風光接回華玥國。
端起翡翠色的茶杯,淺茗一口,心中正在思慮著,莫非孜鳶的情郎極愛綠色?
不過這綠茶味道還不錯,于是再喝一口。
“少爺!”辰逸從房外進來。
白陌染漫不經心抬眸,“噗——”嘴里的茶水沒忍住,噴了出來。
“你今日怎么穿綠色的長袍?何時買新衣服了?”他印象中,辰逸只有一套紅黑相間的長袍,他只愛黑色。
辰逸穿著一身綠色的長袍,也極為不自在。心中嘀咕著,少爺,這一身綠可是為你而穿。
“少爺,您覺得這衣服的顏色怎么樣?”
“甚好。”白陌染轉念一想,孜鳶與辰逸今日的行為都如此怪異,莫非他倆在一起了?都喜歡綠色?
這個時候,瀾鳶從門外進來,穿的也是一身翡翠色的長裙。
“你怎么也穿綠色?”白陌染一臉吃瓜,莫非他們三人在一起了?
“巧合,這一切都是巧合。”瀾鳶尷尬一笑,連忙解釋道。
“你今日怎么出宮了?可是少夫人發生什么事了?”白陌染問道。
事兒大了!瀾鳶心想。
“少夫人特命瀾鳶出宮,辦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可與本少爺有關?”
瀾鳶吞了一口口水,“額…”冷汗直流。
要是讓少爺知道自己奉少夫人的命,去幫她找一百個面首,少爺非當場撕了自己不可!
嘶——
想想那場面,就夠刺激。
瀾鳶只覺得后背陣陣發涼,毛骨悚然。
“少爺,今日天氣甚好,您不如去街上逛逛吧。”辰逸笑道。
“對對對!少爺應該出去逛逛!”瀾鳶連忙附和道。
白陌染已經意識到幾人的詭異之舉,“逛逛?”
辰逸與瀾鳶瘋狂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當日,長三十尺,高六尺,厚一尺的告示墻被一名容貌俊麗的白衣男子一掌劈成渣渣,嚇壞了眾人。
他身后當時站著三位身穿綠色長袍的男女,被撲了一身灰。
眾人清楚聽見那怒不可遏的白衣男子狠狠道:“從現在起,本少爺不想看見——”
“任!”
“何!”
“綠!”
“色!”
“的!”
“東西!”
“是!”三人異口同聲答道,隨后決然跳進不遠處的黑色大染缸里。
千嬌樓后庭,小閣樓上,傳出一名男子的怒罵聲。整個后庭的小閣樓都為之一顫!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這告示已經貼滿北辰國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知道她乃是我華玥國的皇后,她竟敢公開甄選面首!”
“她怎么敢?!”
“怎么敢?!”
“還…還一百名!這讓朕顏面何存!”
“顏面何存!”
“不行!朕一刻也不能等了!立刻修國書,命北帝交出朕的皇后,否則,兩國只好兵戎相見!”
“少爺,剛送來的一封北辰國國書。”辰逸猥瑣至極地走進白陌染的房間,雙手呈上手中的國師,完全沒有了天下第一快劍的英勇形象。
白陌染鐵青著臉,“朕倒要看看,他說些什么?!”
將國書打開,他臉直接變成了綠色,綠了又紅,紅了又黑,險些讓辰逸、瀾鳶等人以為他們的少爺即將猝死。
“她竟然…竟然要休了朕!”從牙縫中擠出的幾個字,白陌染難以置信。
瀾鳶與辰逸、孜鳶三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個女人!”
“她竟然…如此絕情!”白陌染捂住自己絞痛的心口。
瀾鳶瞄了瞄少爺痛苦與憤怒交加的表情,冒著被少爺撕碎的危險,小心翼翼道:“這也…這也不能怪少夫人。”
白陌染一個殺意沸騰的眼神,讓瀾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是少夫人收到華玥國傳來的,少爺要迎娶顧家嫡女入宮的消息,少夫人才命瀾鳶立刻出宮甄選面首。”
“你說什么?朕何時說過要迎娶顧清禾入宮?”后來轉念一想,才發現自己竟然將這事兒給忘了。
他離開皇宮之前,皇祖母曾對他提過此事,當時他便直接給拒絕了。后來便沒在意過此事,一定是皇祖母擅自替自己做主,才傳出這個消息。
“辰逸,速去查此事是否屬實。”為何送來的奏章里,沒有任何人提起此事,想必也是皇祖母刻意先斬后奏,叮囑大臣不得透露此事。
這畢竟只是后宮之事,皇祖母自然能做主。
“不用查了,即可傳一道圣旨回去。”
“是。”
九厥宮。
如月領著身后兩排長身秀立、容顏俊美的男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進入九厥宮。
紗幔飄逸,紅塵絕燃,一襲血色長裙隨意落在軟塌之上,傾流而下,隨性瀟灑。三千青絲暮肌而生,瀑流于踏。回眸一顧,萬物復蘇。
紅簾輕舞,若隱若現的婀娜身姿,若有似無的紅唇淺笑。
如月恭敬跪下,“稟七公主殿下,這就是奴婢為公主殿下找的一百名容貌絕色的面首”
她身后的百名面首也都紛紛跪下,唯有一人,略顯遲疑。
玉膚秀麗的腳輕易落在似雪白的毛毯之上,胭脂色的蔻甲顯得十分醒目。
旁邊的宮女撩開紅縵,九十九位面首雖知道天命之女正一步步靠近,都想一睹她那傾世容顏,卻也未敢抬頭。除了有一人,他不光抬眸注視著小丫,那雙眸子里還怒火烈燃,火星四濺。
“如月,辛苦你了。”小丫上前將她扶起來,聞到如月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夾雜著薄荷味兒的白檀香!
清澈靈潔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異樣,但也只一瞬,便收斂起這份異樣神色。
“不辛苦,不辛苦。公主殿下要甄選面首的告示一貼出,北辰男子皆踴躍報名,這一百名面首,個個都是萬里挑一。有的擅長撥弄琴弦;有的擅長一舞絕塵;有的擅長黑白棋局;有的擅長舞劍射騎…”
“嗯,很好。你們都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小丫淡淡道。
容貌俊秀的面首們如獲大恩般,緩緩抬頭,暖眸媚笑,以博七公主殿下青睞。
小丫魅人心魄的眼眸掃過這一張張俊秀絕塵的臉,紅唇輕揚,蹲下身子,纖纖細手勾起面前的粉衣男子雪白的下顎,“你叫什么名字?”
“回七公主殿下,奴叫玉伶。”柔婉恭順的聲音,嬌喋道。
“好名字。”小丫莞爾一笑,“你都會些什么?”
“奴會撫琴,高山流水,曲藝飛揚,為公主殿下解乏。”
小丫鼻尖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無比的味道,猛然抬首,掃視著殿里跪著的面首。終于在這群人中,瞧見了那張熟悉無比的臉!
這一張臉,早已深深刻畫在自己的心里,揮之不去。
但留給自己的卻是刻骨銘心的痛。
她永遠也忘不了他親口喂自己喝下墮胎藥的那一幕,自己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清楚的感覺到她腹中的孩子一點點流失,直至天昏地暗。
這個曾經讓她相信自己可以有幸福余生的人,將她再次推入萬丈深淵,永墜黑暗。
是的,她曾經一度以為,他是她的白月光。
可最后才發現,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象!
他與拓跋珣,沒什么區別。自己曾以為他與拓跋皇室的人不一樣,到底是自己失算,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又怎會不一樣?
雖然心中的恨意早已翻江倒海,但她依然處變不驚,淡定從容,將他視若無物,漠然從他身前經過。
白陌染混在這一百個面首之中,就是想入宮當面向小丫解釋一切。但奈何自己的身份,此處人多嘴雜,他不便暴露自己身份。只得忍氣吞聲,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怒火。
他以為,她看見自己這一張臉,會驚訝,甚至會生氣、會憤怒,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沒有將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半刻。
這樣的無視,讓他覺得,他受到了嚴重的屈辱!
難道自己的長相,容貌,還不及這些庸脂俗粉?
庸脂俗粉?!
他立馬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朕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跟一群面首做比較,這…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一向冷若冰川的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就要爆發!
如月在一旁偷偷瞄著自家少爺的表情,嚇得瑟瑟發抖。
若是少爺爆發,此處必定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嘶…
少爺,您千萬要忍住啊!
您是來道歉的,咱道歉就該有道歉該有的樣子。
現在少夫人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若是這事兒吧,它處理不好,恐怕您這輩子都只能失去少夫人了!
為了贏回少夫人的芳心,您就委屈委屈,忍忍吧!
“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忽然蹲在白陌染身旁那位男子的面前,媚然一笑。
“回公主殿下,奴叫紅塵。”
“嗯,好名字。”小丫故意用手撫摸著紅塵那白嫩的臉頰,“膚白玉嫩,保養得真好。”
“謝公主殿下謬贊!”
白陌染的臉已經黑成一片,青筋暴起。
她居然當著自己的面,摸別的男人的臉?!
這…這簡直!
小丫紅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伸手牽起紅塵的手,“來,過來為本宮斟酒。”
“是。”紅塵得意起身,他可是第一個被公主殿下牽手的人。
面首們紛紛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羨慕這個第一個被七公主殿下青睞的人。
唯有白陌染,望著小丫與紅塵交握的手,極為刺眼,他袖中的手捏得“咯咯”脆響。
紅塵,是吧?
敢摸朕的女人的手,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吧?!
小丫坐在軟塌之上,塌中間有一精致的小茶幾,紅塵主動端起酒杯,為小丫斟酒。
端起酒杯,放在鼻尖淺聞,“嗯,果然俊美之人斟的酒,都格外香醇。”
“能為公主殿下斟酒,是紅塵三生修來的福分。”
“這張嘴也格外的甜,本宮喜歡。”
“不過,有酒無歌舞,豈不顯得單調。玉伶,你來撫琴。”
“是。”玉伶便也得意起身,坐落于古琴面前。
“你們中,誰會歌舞?”
“奴!”
“奴!”
“奴!”
都想著能在公主殿下露臉,畢竟能從這一百名面首中脫穎而出得機會,實在是少。
小丫隨手指了幾個,都是白陌染身旁的,但卻唯獨沒有白陌染。
樂聲起,歌舞升平,酒香四溢,一時間九闕宮宛如人間樂土,瀟灑愜意,香美俱全。
“其余人,都退下吧!”小丫飲下一口香醇的酒,漠然道。
剩下的人,都一臉失落,紛紛推出宮殿。這其余人中,正好有白陌染,他臉上不是失落,而是憤怒,怒不可遏。
一位面首瞧他滿臉怒火,便好意安慰道:“這位公子,咱們這次沒被七公主殿下選上,也并不能證明咱們長相不及那些人,或者只是咱們的位置不好。別氣餒,總有咱們的機會。”
白陌染鐵青的臉,綠了又紅,紅了又綠,抽動著嘴角,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朕的長相怎么可能不及那些面首?!
位置不好…怎么自己周圍的人都被選上來,偏偏自己沒被選?她一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