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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精武會

  故人相逢,兩兩相望。

  乍見門外之人。

  李存義不禁怔住,他身子一震,眼仁竟是微微泛紅,連嗓音都跟著有些發啞。

  門口的人,亦是悵然復雜,瞧著這個亦師亦友老人,他冷冽的眉宇一擰一笑,笑的只如獅虎咧嘴,帶出了幾分惡相,幾分戾氣,幾分當年初見時的模樣。

  但是,他的眼仁似也跟著紅了。

  而后雙膝一屈。

  “撲通!”

  “鴻信給您見禮了!”

  望著這一幕,李存義面上浮出一抹潮紅,卻也跟著笑了。

  他一個猛步上前,已是扶起了蘇鴻信,又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嘴里不住說著“好好好”的話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精武會中,再見一人快步趕出,但見來人體弱瘦小,個頭不高,可這一身的氣勢卻非比尋常,國字臉,絡腮胡,濃眉大眼,正是“鐵腳佛”尚云祥。

  原來,有人早先見蘇鴻信杵在門口,卻凝望不進,加上這一身生人勿近的煞氣,只覺得來者不善,偷去后院,喊了這尚云祥來。

  但現在一瞧,就見蘇鴻信與李存義把臂而笑,卻是傻了眼。

  尚云祥來勢極洶,而今這上海灘可是風云變幻,各國列強暫且不說,還有“洪門”、“青幫”,諸多幫會九流明爭暗斗,你爭我奪,且不比當年啊,這世道,誰也不知道誰腰里有沒有藏著把洋槍,加上李老爺子年事已高,要是遇到強敵一番交手下來,這勝負如何姑且不論,但氣血必然大損。

  自打當年霍元甲創建這精武會,這些年來可是不乏各路高手前來討教。

  但他原本緊繃的神經在看到蘇鴻信的時候瞬間就松了下來,然后也跟著笑了。

  “尚師兄!”

  “是你小子!”

  尚云祥哈哈大笑,喜不自勝。

  等走近一瞧,望著蘇鴻信渾似沒有半點改變的面容又是一陣驚奇。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進去!”

  只因蘇鴻信如今身份特殊,他昔日所為,不說別的,只殺了慈禧一事,就不能太過惹人注意,兇名在外,更是有不少仇家,他倒不怕,但卻不想給別人惹來麻煩,只能將那易貌換形的手段又施展了一番,這才在精武會匿了下來。

  等休息了幾天。

  “想不到,我與元甲一別,再相見,竟是天人永隔!”

  精武會的內堂里,望著霍元甲的遺像,蘇鴻信上著香,不無感慨,眼露神傷。

  堂內,多是昔日故交,還有形意門的弟子,諸如黃柏年、郝恩光、薛顛等人,最后是馬三,以及老燕子的大兒子李聚坤,這些都是信得過的,他們在此,也多是為北拳南傳鋪路,文人救國與武夫救國不同,李老爺子也是耗盡心血。

  “那斗法大會我也聽說了,雖說不想承認,但這日本人里當真也是能人輩出,手段更是毒辣,防不勝防,不過,他們也不敢明里大肆生事,只能背地里做些見不得人的手腳!”

  “那日還有人送請柬邀我前去呢,看來事態已是很嚴重了,我們也在想著對策!”

  李存義本是寡言少語之人,但談及這些國仇家恨關乎華人顏面的事,卻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鴻信如今縮骨易形,變作了一個普通無奇的漢子,聽著老人的話,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此事確實不容小覷,數日前,我曾在陳家溝與那日本的陰陽師有過交手,若是尋常武門中人遇到,必然難以抗衡,手段很是離奇古怪!”

  “他媽的,既然他們喜歡背地里做些見不得人的事,那咱們也暗地里辦事,惹急了老子,大不了我抱著炸藥,去那日本租界,把他們一鍋端了。”

  李聚坤人到中年,這脾氣也跟著火爆了起來。

  李老爺子心思沉穩,搖搖頭,說道:“不可妄動,他們損的是咱們中國人的顏面,輸了,那就得明面上掙回來,而且現在不比以前,槍炮橫行,說不定一個不慎,咱們這些所謂的武林高手也得陰溝里翻船!”

  “老爺子放心,我既然來了,就不會坐視不管。”

  蘇鴻信斷然道。

  事關中國人的顏面,他豈能置身事外。

  怎料這李存義下句話讓他有些意外。

  老人說道:“鴻信,此事你也不能輕舉妄動!”

  這時候,一旁的李聚坤說話了,他道:“不錯,鴻信你也許不知道,那日本人可是暗地里在找你,你也需得小心提防,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暴露身份。”

  蘇鴻信眉頭一皺,但他突然就想明白了。

  “難不成是因為那件事?”

  李聚坤與他相視一眼,點點頭。

  “你可能不知道,現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當年是你毀了大清龍脈,那日本人亦是為此尋你,這些人我也曾打聽過,所得消息極為驚人,其中最厲害的,是一種馭養了“式神”的陰陽師,招神馭鬼,手段匪夷所思。”

  “不過,算起來,其實這陰陽師真正潛入中國的時間,還是去年!”

  “去年?”

  蘇鴻信聽完,本來還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但看著李聚坤稍顯凝重的眼神,他似有察覺。

  “難不成去年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李聚坤先是吁了口氣,接著才道:“去年入夏,全國各地先后爆發瘟疫,也是那時,日本陰陽師才暗中潛入中國,灰七姑說這場瘟疫不是天災,而是旱魃作祟!”

  “旱魃?”

  蘇鴻信雙眼陡張,眼中似有紅芒散出,他的神色也變得詭異,但很快他雙眼就變得平靜,面上不見喜怒,嘴里說道:“李大哥,你繼續說!”

  李聚坤這才復又道:“我聽說,這旱魃曾有數次現身,不但那些三教之流的修行中人曾與之交手,連那些日本的陰陽師也都和旱魃斗過,奈何全都不是對手,死傷無數,而這一次來的,聽說是陰陽師里最為出名也最厲害的一族,叫作土御門,手段更是非同小可,精通奇門異術,剪紙成人,點石成金,很是厲害!”

  但剩下的話,蘇鴻信顯然沒有什么心思再去聽了。

  旱魃。

  一想到這件事,他的心就有些亂,亂成了一鍋粥,亂的六神無主,對他而言不過數月,但對另一個人來說卻是十數年,而且,還有那般變化,這一切的種種,會是何種苦痛。

  “行了,多年不見,再見面怎么全是這些事,沒完沒了,還不如好好喝上一頓,這樣才來得痛快!”

  見蘇鴻信沉默不言,心不在焉,李老爺子還以為是他們提起了往事,以致蘇鴻信想起了陳如素。

  可他們又怎知蘇鴻信心里,想的,正是陳如素。

  “行,那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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